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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1 / 1)

顾忱一怔:“陛下……”萧廷深真的变了。这件事若放在从前,他断不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朕信你”这种话。信任对于萧廷深来说,是比任何珍宝还珍贵的奢侈品。萧廷深已经走到了门口,见他还愣在原地没动,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和朕一起。”他信他。顾忱心底滑过一丝暖流,再无迟疑,抬脚跟了上去。随后萧廷深召集了群臣,下令命负责此案的刑部尚书杨秦追查凶手。然而谕令一下,群臣却面面相觑,并无一人响应。“陛下,”杨秦上前一步,沉声开口,“臣已有怀疑人选。”“说来听听。”“臣不敢。”杨秦躬身道,“请陛下免臣死罪,臣方才敢说。”“你尽管说,朕不追究你的罪责。”杨秦深吸一口气,跪下了:“臣去现场查看过,只有一个人的马蹄印。臣也问过周围值守的士卒,除了顾大人,再没有其他人进入过那片林子。”他说着提高了声音:“臣怀疑的人也只有一个,就是现任户部尚书,顾忱顾大人!”此言一出,大帐中顿时一阵交头接耳。顾忱也不由微微一怔,旋即却又释然——萧廷深信他,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信他。更何况他尚且没拿出任何一样有用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无罪,杨秦会怀疑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萧廷深却没他这么好的脾气和体贴的想法了,直接拧起了眉:“杨秦!”“陛下!”杨秦抢先开口,大声道,“臣知道陛下信任顾大人,臣也知道陛下和顾大人感情深厚,但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到帝太后娘娘,她可是陛下的亲生母亲!臣希望陛下能摒弃私情,明察秋毫,还娘娘一个公道!”说完他伏在了地上,众臣随之呼啦啦跪下:“臣等附议杨大人之言,请陛下明断!”萧廷深生平最恨别人如此要挟他,当即大怒:“你好大的胆子!”“陛下,臣也是为陛下的名声着想!”杨秦高声说,“若陛下执意包庇顾大人,此事传出,陛下必然为众多士子所非议——陛下竟为了一个臣子,弃自己亲生母亲于不顾!……”哗啦一声萧廷深把手里的折子丢了出去:“住口!”他额前青筋暴起:“来人!把杨秦给朕——”“拖下去”三字还未出口,顾忱突然出声:“陛下,请准许臣和杨大人说几句。”萧廷深的怒意骤然悬在半空,然后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熄灭了。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于是顾忱转向杨秦:“杨大人,此事确实不是我做的。”“射伤太后娘娘乃是死罪,顾大人自然会这么说。”顾忱却没生气,只是笑了笑:“我的箭根本没有箭头,怎么能伤到太后娘娘?”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包括萧廷深都惊讶地看向顾忱。顾忱却没看任何人,而是微笑道:“早在出发前,我就已经把箭壶里所用的箭枝全部都去掉了箭头。这样的箭根本伤不了任何人,杨大人若不信,大可试试。”杨秦惊呆了,愣了片刻,忍不住说道:“顾大人可有什么人能作证?”“顾府的下人曾目睹我亲手去掉箭头,”顾忱说,“我的母亲和妹妹也皆可作证。”“这怎么行?”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举证不可是亲人,顾大人的母亲和妹妹自然会向着顾大人说话,顾府的下人也都是顾大人的亲随,他们作证,不可为信!”杨秦点了点,转向顾忱:“顾大人,你也听到了,若你只能举出这几个证人,是不能作为你开罪的依据的。”“那我呢?”门口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随后一阵极轻微的兵甲碰撞之声传来,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我能不能作证?”“江崇?”顾忱有点意外,“你怎么……”“臣江崇见过陛下。”江崇对萧廷深行了一礼,萧廷深示意他起来,“臣昨日在外轮值,今日才回来,因此刚刚知晓此事。臣愿为顾大人作证。”“你怎么作证?”杨秦挑高了眉毛,“难不成你也看见了?”“我当然是看见了。”江崇粗声粗气地说道,“顾大人一共准备了两壶共六十枝箭,其中有一壶是我帮他去掉的箭头,不仅仅是我看见了,龙骧卫的弟兄们也都看见了。杨大人你这么阴阳怪气是也在怀疑我吗?”说着他从身后拎出两个箭壶,咣当一声丢在了地上:“我把顾大人的箭壶拿过来了,诸位大人若是不肯相信,尽管可以一验。陛下在此,任谁也不敢弄虚作假。”其实也不用验看,毕竟六十枝箭并不多,散落在地上简直一目了然,确实全部都是去了箭头的。杨秦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反反复复查看这些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是这些箭是顾大人后来才去掉箭头,特意为自己脱罪的呢?”“我说杨大人,你和顾大人较上劲了是吧——”江崇眼睛一瞪还没等开骂,萧廷深已经沉声打断了他:“朕也可为顾卿作证。”他这一下简直突如其来,众人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方向上,顾忱也不由得面露讶异——平心而论,杨秦的质疑也不无道理,除非顾忱能证明这六十枝箭都是他最开始放进箭筒的六十枝,否则就算他亮出了去掉箭头的箭也依旧有漏洞。然而萧廷深……他是气疯了?顾忱忍不住就要开口,毕竟此事涉及到太后,萧廷深如果不顾一切一定要维护他,必定于自身名声有损,早先好不容易挽回些的口碑也会功亏一篑。然而还没等他说话,萧廷深已经冷冷笑了一声:“江统领来得倒是正好,不然朕还真没想起来。”他走到那些箭枝前面,弯腰拾起一根,对众臣说道:“当日顾卿所用的弓和箭矢,全部都是朕亲自赐下的。”他这么一说,顾忱也想了起来,他那日离开甘泉宫时,确实是有一个小太监交给了他两壶箭矢,说是陛下御赐,让顾大人带着去围猎。当时他满心欢喜都是萧廷深要他跟着一同秋猎,再加上这两壶箭从外表上看和寻常羽箭也没什么不同,他就没有仔细端详。莫非……果不其然,萧廷深继续说道:“朕命匠人在每枝箭上都刻了字,如今在宫中还有记档。”刻了字!?所有人包括顾忱都惊呆了。几名臣子从地上拿起箭细细端详,刑部尚书杨秦也同样拿了一枝,顾忱也拿了一枝——只听萧廷深道:“在箭尾的部分。”顾忱把羽箭调过来细看,果不其然,在靠近箭尾的部分刻着两个极小极小的字:穿云。他眼底顿时一热,鼻子立刻就有些发酸……穿云,是他曾经在燕北军中时的称号,还是由东胡人起的。因为他不喜欢用剑,所以箭术较之剑法更为精湛些,百步穿杨,从未落空,所以东胡人就给他取了这个绰号。穿云将军。这原本只是一件极其不起眼的小事,出了燕北或许都没有人知道,然而萧廷深却知道。顾忱直到此刻方才确认,萧廷深始终都没有真正放逐过他,或许从他到燕北战场的那一刻开始,萧廷深就从自己的力量中分化出了一部分,去燕北在暗中护着他,就如同前世的江崇一样……他用力眨了眨眼,逼退眼底的泪意,抬头向萧廷深望去。对方正好也望向了他,四目相对,心意交融。顾忱轻轻笑了。萧廷深原本眼底还凝结着一层冰霜,然而见到顾忱的笑意,他的眉眼也情不自禁柔软下来。他拿着那枝箭回到书案前,对众臣说道:“众卿不妨数一数,看有没有缺少一枝。”杨秦居然真的数了一遍,数完之后面如死灰,半晌都没有说话。六十枝箭,一枝都没少,射伤帝太后的确实不是顾忱。“没少?”萧廷深挑起眉,似笑非笑,“朕看就是你们这些人无能,才会让小人想出射伤朕的母后来陷害顾卿这种招数。说到底,伤了朕母后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顾卿,而是你们这群想当然的臣子!”最后一句话宛如一记重锤,骇得众臣又一次全都跪下了:“陛下息怒,臣等有罪!”“杨秦,污蔑重臣,罚俸半年。朕限你三个月内查出真凶,否则就来朕这儿领板子吧。”“……是,臣谢陛下隆恩。”“其余人都给朕把嘴闭上。如果朕听到有关此事的只字片语,朕就拿你们是问。”“是!”众臣纷纷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接连告退,江崇也向萧廷深行了一礼,退了下去,留顾忱和萧廷深两人在营帐内。顾忱手里还拿着那枝箭,看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方才开口。“陛下怎么不告诉臣……”“你不也是没告诉朕?”萧廷深伸手撩开他额前长发,顾忱闻言正想发笑,忽地感觉腰上一紧,萧廷深把他揽入了怀中。他低头,在他额前印下轻柔一吻。顾忱脸瞬间红了。他有些慌乱地别开头,下意识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陛下应该早告诉臣的……”“是朕的错。”萧廷深低笑,声音在胸腔里震动,“你别生朕的气。”然而就算他没想起来这件事,他也依旧相信了顾忱。顾忱心中酸软,微微抬起了头,察觉到萧廷深的目光滚烫炽热,滑过他双唇。他闭了闭眼。然而下一刻,帐外忽地传来一声通报:“陛下,帝太后娘娘半个时辰前醒了,说是要见您。”第四十八章顾忱在营帐里等了半个时辰还多,萧廷深才从帝太后那儿回来。一见萧廷深进来,顾忱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太后娘娘可还好?”萧廷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难道情况不好?顾忱心中一沉,仿佛坠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喘不上气。他的眼神从期待渐渐转为担忧,最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被绝望所覆盖——帝太后伤势加重了?生命垂危了?还是说……已经……?他情不自禁地摇晃了一下,后退了几步,觉得胸口那块大石堵得他几乎要窒息。许是见他神情不对,萧廷深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捞进了自己怀里:“她没事。”顾忱霍然抬头:“什么?”“她没事。”萧廷深重复了一遍,带了点无奈。顾忱:“那你……”那你干嘛那个表情!?萧廷深眨了眨眼,唇角向下微微一撇,又露出了当时赠顾忱那把弓时的那种带着点儿委屈的神态:“朕被母后训斥了一顿,朕自然不开心。”顾忱:“……”“母后说朕错怪了你,你不可能是射伤她的人。”萧廷深继续说,“叫朕立刻回来和你道歉。”顾忱一时又是想笑又是感动:“……”“朕得听从母后之意,向你道歉。”萧廷深向他靠近了些,呼吸轻轻洒在他耳畔,“说说看,顾大人,你想让朕怎么道歉?”萧廷深的声音很低,靠近耳畔说话时震得顾忱的耳朵一阵一阵酥麻,几乎是顺着耳朵爬遍了全身。他连忙向后躲,一边躲一边推他:“陛下已经道过歉了,不必——”萧廷深低低笑了笑,硬是扣住他不让他往后躲,接着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顾忱哪里受得了这个,只觉自己的毛发都根根炸了起来,如果不是萧廷深一只手还扣着他腰,他简直是要蹦起来了:“陛下……!”眼看他真的有些恼羞成怒了,萧廷深松开了他。刚一松手顾忱就向后躲了个八丈远,一脸羞愤欲死的模样,简直好像萧廷深强抢民男、对他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可是从头到尾,萧廷深不过是碰了碰他的耳垂罢了……萧廷深无奈地垂下手:“你回来,别站那么远,朕不动你。”顾忱:“……”他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并用表情深刻表现出了对萧廷深的怀疑,谨慎地说道:“臣在这儿站着就好。”萧廷深对他向来毫无办法,只得坐了下来,沉吟了一下才正色道:“朕想三天后就回京。”顾忱怔了怔,意识到萧廷深是在说正事了,于是慢慢走了回来:“三天会不会有些仓促?”“朕问过了太医,三天后母亲的伤势就基本无碍了,可以挪动。”萧廷深说,“此次秋猎发生这样的事情,朕不能在此久留,以免发生变故。”顾忱点了点头:“陛下对是何人伤了太后娘娘有头绪了?”萧廷深没有说话,反问他:“你有什么想法?”顾忱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臣没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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