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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1)

第5章 相见欢005 相见欢进门后,叶先生便被枫林图吸引,放缓脚步,凝眸望去。眼神先是带着出于习惯的挑剔,随后转为喜悦与欣赏,一时间竟忘了给另外两人引见。怡君留意到叶先生的反应,心知那幅图是佳作。叶先生看到合心意的好字好画好诗词,就像财迷看到了金元宝,双眼放光,心神沉醉其间,要过一阵方可回神。“成名的文人才女,都有着赤子情怀、率真性情,偶尔失态或意气用事,不足为奇。”叶先生曾教导她和姐姐,“但你们是官家闺秀,何时何地,都不能失了涵养。”思及此,怡君步调如常,趋近程询期间,觉出他在看着自己,缓缓抬了眼睑。程询则在同时眼睑微垂,调整心绪。再抬眼时,心绪平静无澜。怡君看到他穿着一袭藏青色锦袍,长身玉立,挺拔如松。面如冠玉,剑眉漆黑,眸子特别明亮,眼神直接、锐利。像是在看人,又像是在看眼前人的门第、背景、性情。二十余年宦海沉浮,最常面对的是尔虞我诈,时有冷酷强悍的手段,如今面对人的时候,就算再注意,细微处也不能完全符合当下这年纪。这一点,程询是知道的,便有意缓和气氛,对她颔首,微笑。怡君回以微微一笑,在他几步外站定,屈膝行礼,“廖氏怡君,问程解元安。”程询拱手还礼,语气温和:“在下程询。幸会。”是温然如玉、谦和有礼的做派,但怡君没忽略他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她想,这大抵是个性格矛盾的人,而矛盾通常意味着复杂。叶先生听到两人言语,回过神来,走到程询近前,笑道:“这幅图实在是好,方才真把我震住了,生出几多不解之处。”“怎么说?”程询做个请的手势,与叶先生转身落座。“先不说。”叶先生笑意更浓,“我得考考学生的眼力。”转头吩咐怡君,“难得的佳作,要用心看。”怡君称是,转到南墙前,凝神望向那幅画。画中景致惊艳了她:枫林晚照,红叶似火,林荫路尽头是拱形桥、小河流,再远处,是起伏的山峦。枫树树干遒劲,枝繁叶茂,光线有明有暗,颜色有深有浅;辗转在半空的红叶轻盈飘逸,掐掉叶柄就能飞似的;小河波光粼粼,映着五彩霞光,岸上有供人垂钓的藤椅;远山巍峨,形似含笑,又有秋日暮光下的沉静寂寥。一幅画中,融合了多种纯熟的技巧和手法,轻灵、厚重、朦胧、鲜活都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种繁复的画,也只有功底特别深厚的人敢作,各种技巧、手法不相伯仲,方能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否则,一准儿露怯。这也是大多数人专攻一种事物、景致的缘故。如果事先不知出自谁人之手,怡君一定以为是功底在二三十年往上的名家所作。她忍着没转头看程询。就算是天赋异禀,但他兴趣广泛,哪一样都要占据时间分散精力。最重要的是,两年前,叶先生曾带着她看过他的水墨,那时已经功力不俗,但比起眼前的,真不够瞧。两年时间,就能精进到这地步?要是这样的话,他倒是真担得起奇才的名声,除了心服口服,还有点儿被吓到了。这时候,程福走进门来,对叶先生娓娓道:“有伙计送来了书桌、书架、座椅、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摆件儿,是夫人和大少爷的意思。别的好说,只是书桌书架较重,需得小的几个抬进房里,却不知安置在何处。先生,您回房瞧一眼,吩咐着小的行事?”“这是怎么说的?”叶先生笑着站起身来,对程询道,“贵府也太周到了,实在是受之有愧。”“应当的。”程询一笑,“要不要我过去帮把手?”“不用,不用。”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她怎么敢让他做这等事?叶先生道,“我去去就来。”程询亲自送叶先生到门口。怡君隐隐听到言语声,只当是叶先生在和程询闲谈,注意力不能转移,慢慢后退,在远一些的距离观望。是这样美的一幅画,初刻惊艳之下,她很想走进那条红叶路;其后望见远山,心头罩上秋日清愁;此刻,纵观整个画面,袭上心头的是悲伤。是不是意识到,再美的景致,到岁暮天寒时,也将化作肃杀荒凉?是不是感知到,作画人落笔时,心中盈满孤独离殇?离殇?是对秋日,还是对哪个人?怡君定一定心神再看,红叶、河流的灵动美丽分明叫人欢喜,与整体氛围不符。她错转视线,告诉自己停止研究这幅让她陷入混乱的画。“怎样?”随着趋近的脚步声,程询和声询问。怡君转身面对着他,由衷道:“美轮美奂,太少见。可越是细看,越是不解。”“是么?”程询扬眉,笑,“不妨说一说,我洗耳恭听。”“好。”怡君盈盈一笑,屈膝一礼之后,把方才所思所想简洁又委婉地道出。程询认真聆听,随后做出解释:“画中景致,并非凭空杜撰。忘了是哪一年,我曾身临其境,所见一切,像是烙在心头。已经画过很多次,这一幅勉强还原了当时所见的七/八分。与其说是功底见长,倒不如说是熟能生巧。现在若让我作水墨画,兴许还不如两年前。”怡君将信将疑,凝着他的眼眸,静待下文。“画自己真正喜欢、怀念的景致,画笔应该会多一些灵气。这和作诗应该是一个道理,婉约、豪放、愁苦都写得好的天才不多,有不少人,生平作诗几百首,脍炙人口的却屈指可数。”程询硬着头皮给她摆这样的道理,“我可能很多年只有这一幅拿得出手。”那就太可惜了。怡君说道:“不会的。”“但愿。借你吉言。”程询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目光是克制之后的温柔。他这会儿的笑容,让她脑海浮现四个字:如沐春风,与此同时,心跳漏了半拍。该回避,眼睑却不受脑子的支配,回眸凝视一会儿,才能错开视线。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从相见到此刻,没多久,却引得她差点儿犯花痴。说起来,自认真不是没见过世面、没看过俊美男子的人。所谓的妖孽,怕就是他这种人吧?揶揄自己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了。程询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莞尔而笑,心稳稳落地。怡君问起最受困扰的意境的问题:“怎么会让人有悲伤之感?”“有么?”程询一本正经跟她装糊涂,“我怎么没看出来?”怡君心说,这兴许是这幅画最精妙之处,你要真是看不出,该说可惜还是可叹?转念一想,不可能。她认真地审视着他的眼神,笑意浮上眼底,“程解元,画笔见人心,否则,便一丝灵气也无。”那句“画笔应该会多一些灵气”,是他之前亲口说的。凡事不过心的话,怎么能做好?她委婉地表达出“你怎么能理直气壮地敷衍我”的意思。程询笑出来,现出整齐莹白的牙齿,继续卖关子逗她,“这事儿吧,说来话长。我听说过,令尊、令兄喜作画,眼力尤其好。”喜欢不假,画技不佳,眼力是买赝品总吃亏练出来的。停一停,继续道,“过两日,令尊令兄休沐,我要带着这幅画登门求教,也要问问贵府有没有类似的画。到时他们的看法若与你大同小异,我会如实告知。”作者有话要说:程询:下一步要攻陷混帐的岳父和大舅兄了。第6章 风波引006 风波引(一)怡君暗自汗颜。父亲和兄长各自认清没有作画天赋的事实之后,兴趣就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收集古画名画上,打心底喜欢的好生珍藏,不合喜好的转手他人赚差价,如今还能否静下心来赏鉴佳作,真要两说。而且——“家父已经说过,为着我们姐妹两个每日登门叨扰,休沐时要过来郑重致谢。”“今日一早,我已唤管事送拜帖到贵府。”程询揣度着她的心思,给她吃定心丸,“姜先生来京是我的主张,为此有了你们的每日往返,是我思虑不周在先。这也是家父的意思,你不需考虑这些。”搬出长辈,也算实话。这几年,外院明面上的一应事宜,父亲交由他和管家全权打理。等闲事,从不过问。怡君听到末尾,自是不好再反对,笑一笑。对于不能立即得到解释,多少有些失落。叶先生返回来,见两人神色间已无生疏,分明是叙谈过了,对怡君道:“回去做功课吧。”怡君称是,道辞离开。叶先生问程询:“我这学生是何看法?”程询耐心地复述一遍。“倒是与我看法相仿。”叶先生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更为轻快,“那么,程大少爷,给个解释吧?”程询笑起来,“容我卖个关子,过两日您就会明白。”“你啊,”叶先生没辙地叹气,“也不怕把我急出病来。”程询笑了笑,“您少不得跟我上火,我就用这幅画赔罪,待得请人品评完,装裱好了送给您。”如此,怡君也能偶尔看到。偶尔就好。到底,这画中氛围,对十几岁的她没有益处。叶先生大喜过望,“这可真是想都没敢想的事儿。”程询温言道:“既然能入您的眼,得闲就看看,定能帮我找出弊端。况且,程府下人难免有疏忽之处,平日还需您费心照顾姜先生。您看我顺眼些,姜先生也就看我顺眼些,是这个理儿吧?”叶先生笑起来,“这话说的,足够我三五年内心花怒放。不论怎样,先谢过了。”程询不是寻常子弟,向来言出必行。“您客气了。”叶先生惦记着两个学生,又叙谈几句,道辞回了学堂。只剩下了自己,程询慢慢走到太师椅前,动作缓慢地落座,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疲惫入骨。方才倒没觉得。心魂全然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之中,加上她又不是能敷衍的人,要全神贯注地应对。这幅枫林图,前世她应该在他身死两年后看到。一道送去的,还有春日的柳,夏日的莲,冬日的梅。“满园春/色的时候,那一抹浮动的柳绿煞是动人;夏日莲湖上的风光,不知道多醉人;秋日若有机会,定要出门看红叶,凋零之姿,却从容洒脱,名花都做不到;所谓香自苦寒来,看完雪后梅花,便能心领神会。”——是他问及时,她说的。选这一幅枫叶图,还有一个目的:不能笃定重生的只有自己,需要试探,通过她的反应,不难得到答案。她没有前生的记忆。万幸,她没有。独坐半晌,程询回了光霁堂。程禄来见,恭声道:“您交代下去的事情,小的都已安排妥当。观望着南北廖家的人方才送信回来,廖芝兰去了城南廖家,盘桓多时,应该是等着在我们府中的两位大小姐回去。”程询颔首。廖芝兰必是去探听口风了,但两家疏于来往,没人耐烦告诉她原委。程禄继续道:“周文泰、凌婉儿去过一次戏园子,不知是巧遇还是相约。至于商陆,一直闷在家中苦读,值得一提的,不过是命书童送来一封拜帖。”程询取出一个荷包,“这些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多给人手打赏。余下的是给你和程安、程福的零用。”程禄接过,并无喜色,期期艾艾地道,“盯梢的事儿,管家迟早会察觉,毕竟,您放在外面的亲信,得力的都去忙城北廖家那档子事去了,在府里的,这次不得已用上了好几个。万一管家问起,小的怎么答复才好?”“谁说我要瞒他了?”程询笑了笑,“他若问起,你就让他如实禀明老爷。”“是!”程禄眉飞色舞起来,瞧着程询,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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