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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1 / 1)

.“商陆离开程府之后,先回了住处,随后去了湘菜馆、王记。”傍晚,程禄向程询禀明后续,“廖家护卫阿初一直留在那条街上,等商陆与湘菜馆伙计、王记老板叙谈离开之后,使银钱打听了一番,末了,又去了商陆的住处附近。”这阿初办事倒是细致周到。程询不需问就能确定,是怡君在家中外院的眼线。程禄继续道:“今日,传话的小厮先去了商陆住处,递帖子求见,询问去向之后才又追到王记——是打着姜先生的名号,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起疑心。”程询颔首。“小的已经吩咐下去:商陆每日抵达程府之前、离开之后,仍需留神,不得大意。”程询满意地笑了笑。同一时间的廖家,阿初来到怡君房里,禀明打听到的消息:“那位公子姓商,单字一个陆。商公子回去了一趟,向伙计打听大小姐何时离开的。后来在王记,跟老板多说了几句,小人估摸着是真话。”怡君点头,“那就说来听听。”“商公子跟老板说,匆匆忙忙地离开,是有贵人遣了小厮传话,要他到程府相见。为此,他才片刻都没敢耽搁。”贵人,到程府相见。怡君皱了皱眉,就算传话的人催的急,也不至于片刻都等不得,容不得他进门跟姐姐交待一声。走的那样匆忙,分明是把那所谓的贵人看得太重,起码在当时,劳什子的贵人比姐姐的分量重。再者,那厮是不是做贼心虚?根本就怕人知道他与姐姐私底下来往的事情吧?至于原由,是不是怕人嗤笑他攀高枝?思及此,怡君摇了摇头。虽然商陆爽约,但自己也不该先入为主,凡事都往坏处揣摩。阿初又道:“小人打听到商公子的住处,过去转了转,瞧着里面的几个下人进进出出地忙碌,但很是欢喜。有个小书童去巷口的酒坊打酒,小人就打听了几句。小书童说,明日起,他家公子要到程府求学,由姜先生亲自教导。”怡君讶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强打起精神,赏了阿初二两银子,随后起身,“跟我去姐姐房里一趟,把这些告诉她。”商陆是姐姐今日要见的人,亦是害得姐姐百般愁闷的祸根。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没有瞒着姐姐的道理。姐姐把阿初打听到的消息仔细琢磨一番,总会更为慎重地看待商陆这个人吧?.翌日辰时,商陆准时来到程府学堂。姜道成笑呵呵地对他道:“我先前坐馆收学生的章程,你听说了吧?”商陆称是,“自然已经听说。”姜道成温和地道:“今日,有十来个孩子前来应试,我手头有不少事情。这样,今日我也随意给你出一道题,你作一篇制艺给我看看,如何?”商陆自然没有不乐意的,恭声称是。安排了商陆,姜道成命书童请来程询,“题都出好没有?”“自然。”程询取出一个信封,“您随意发下去就行。”“我随意发下去?”姜道成瞪着他,“发下试题之后,是不是还要监考?我一把年纪了,哪里坐得住?”“那怎么办?”程询笑微微的,“您坐馆收学生,可不关我的事。”这老爷子,难道还想让他给他监考不成?“是啊,那可怎么办啊。”姜道成把手背在身后,“要不然就算了吧。”摆出了打算撂挑子不干的样子。程询失笑,“我替您看着的话,人们难免心里不舒坦——我真不够分量。这样吧,请叶先生过来帮您,如何?”“行是行。可她两个学生怎么安排?今日总不能白来这一趟吧?”程询和声道:“今日廖大小姐不舒坦,告假了。至于廖二小姐,我去给她出道题,让她做一幅画。您看如何?”姜道成大手一挥,“随你安排就是,只要别折腾我就行。”.叶先生去东院之前,笑着跟怡君交代了一番。怡君听了,欣然称是。坐在座位上,等待程询过来的时候,瞥见姐姐的座位,不由暗暗叹气。昨晚,姐姐听阿初说完所知的原委,面色越来越差,踉跄着回到寝室,便又哭了起来,没用晚膳就胡乱歇下了。到今早,不肯起身,说要歇息两日。她要留在家中作伴,姐姐说不行,犯不着为这么件事一起请假耽误功课。母亲则以为姐姐反过头来跟长辈怄气,特别生气,却又怕姐姐真的病倒,当即命人去请大夫。看她站在一旁,气恼地说别在这儿碍事,记着给你姐姐告几日假。就这样,她独自来到程府。叶先生也没多问姐姐的事,说天寒地冻的,是容易不舒坦,让她好生将养。胡思乱想间,程询走进门来。他披着玄色鹤氅,穿一袭净蓝锦袍,唇角噙着一抹笑,步调显得特别悠闲。进门后,他把鹤氅取下,随手挂起来,坐在先生的位置。怡君上前去,行礼后,把昨日的功课交上去,“先生说解元替她半日。”先生没时间看她的功课,索性也让程询代自己看看。“的确。”程询道,“给你出道题。”怡君称是,以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忙,出完题就走。程询起身,动手磨墨。他这代替先生的倒是好,一点儿架子也无。“解元,”怡君上前一步,指一指砚台,“我来吧。”说完,没来由地想笑。“也好。”程询看着她眼中含笑,也笑了。她磨墨的时候,他看她交上来的功课。是临摹的他所作的小幅山水。看得出,她很用心。“我写几句前人的诗词,你用心揣摩,作一幅画。”程询铺开纸张,提笔时对怡君说,“怎样?”“我可以么?”怡君有些犯怵,“万一是不熟悉的词,只布局怕就要琢磨两个时辰。”琢磨出头绪了,也该回家了。程询轻轻地笑起来,“没事,我帮你。”第17章 暗香袭说话间,程安、程福先后进门来,前者捧着几本画谱,后者捧着一摞账册。程安径自把画谱送到怡君的书桌前,夏荷忙屈膝行礼,他笑了笑,轻声道:“大少爷要我给你家二小姐找出来的,应该用得着。”夏荷一笑,轻声道谢。程福把账册放到程询跟前,安置在案头,看一眼正在磨墨的怡君,念及“有事,弟子服其劳”,便没上前去帮忙。虽说自家大少爷只是暂时代劳,在今日,便算是廖二小姐的师长,临时的学生帮他点小忙,在情理之中。程询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饱蘸了墨,一面书写一面问程福:“谁送来的?”程福回道:“上面三本帐是刘管事交上来的,说您知晓原由;其余的是夫人命红翡送来的。”程夫人忙于迎来送往的时候,就懒得看内宅的账册,又担心手里的丫鬟管事出纰漏,索性让长子分忧。几年来都如此。程询嗯了一声。怡君想着,他要是在这里一面翻账册一面打算盘……那可就太热闹了。程询给她写了两道题,待墨迹将干,递给她,“看看,随意选一题。”“是。”怡君接到手里细看。他写的是行书,笔力雄劲,笔势遒美。第一道题,是苏东坡所作的《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第二道题,是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春江晚景》有珠玉在前,《如梦令》取后两句作图便可——看起来都非难题。但是,有珠玉在前的,她反倒想不出更好的画面,至于溪亭日暮,难处是布局。怡君斟酌片刻,选了第二题。程询一笑,“桌上的画谱,你仔细看看。”怡君称是。.大夫给廖碧君诊脉,开了个清心去火的方子。小厮按方子抓药回来,廖大太太吩咐紫云去煎药:“仔细些,让她快些好起来。”紫云瞧着大太太那个不耐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不耐烦起来,想着两位小姐真是命苦,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娘?面上却是不敢流露分毫,脆生生称是,转去小厨房煎药。廖大太太撩帘子走进寝室,忍着火气道:“做半日样子就起来吧,省得老爷问起来,我没法儿回话。”“……”廖碧君倚着床头,望着半掩的水红色床帐,不吱声。廖大太太走到床前,伸手戳着长女的脸颊,“你这是唱哪出呢?昨日到底是谁气着了谁?”廖碧君垂了眼睑,不为所动。“……真是丧气!”廖大太太瞪了她一会儿,甩一甩帕子,走了。廖碧君转头望一眼晃动的门帘子,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吁出。她只是想躲三两日的清闲,好生想想商陆与自己的来日。旁观者清。她知道,在怡君、紫云、阿初眼里,商陆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只为着去程府,便能把她晾在一旁。单这一节,的确已让她颜面扫地。可就算这样,她仍是理解他的。她知道,今秋的名落孙山,于他是莫大的打击。那样在乎功名,今日得了进入高门拜望名士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没错。可她又有什么过错?上次道别时,他算是把话挑明了。可怜她为了昨日的相见,欢喜得整夜未眠,生出了百般憧憬,事实却是冷水浇头。到这上下,他都不曾派书童来给她传句话。那么,相识那么久,对于他来说,她到底算什么?怎么想都憋闷得厉害。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平复后,她还是要去程府上学。凭什么不去呢?凭什么要躲着他?又不是她亏欠他。早间,怡君问她:“姐姐,那个人到底有多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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