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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节(1 / 1)

追电连忙入内。“我这就修书一封,你等会用最快的速度回家将信交给我母亲,记住,最快的速度,无论你是走水路、旱路还是用跑的都行,一点*时间都不准耽搁,将这封信送回去。”马文才厉声说道。“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知道吗?”“可是主人,惊雷被你派下山陪半夏,我要是也走了,馆中就只剩疾风细雨伺候您,是不是……”追电迟疑了下,担忧道。“我在馆中能出什么事?你要不把信送回去就要出大事了!”马文才一边说,一边到案边匆匆写就一封书信,连吹干都不等就折好放在之前马母送来的匣子里,又几乎是难以忍耐地将庚帖放回铜盒内,扔入匣内。“你现在就下山!”追电走后,傅歧试探着问:“你好像不太满意这门亲事?亲事很差吗?”马文才没有理他,自顾自看自己的书,心里其实已经一团乱麻。“说真的,成亲就是那么回事,只不过是找个女人帮你伺候父母、生儿育女罢了,只要出身和长相性情合适就行了,你又何必慌成这样?”傅歧担心他会因这个影响明日的选拔,想办法让他释怀。“你想想,连祝英台这样出格的女子你都能忍受,还有什么忍受不了的?”“你能不能不要说话?”马文才斜眼看他。“好吧好吧……”傅歧叹气,又小声嘀咕。“早知道,你还不如赞同我的提议娶了祝英台呢,至少不会跟现在似的……”“你知道什么!”马文才突然一声疾喝,在吓了傅歧一跳后,又烦躁地将案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摔了个干净。外面的傅家家将听到动静吓了一跳,纷纷冲进屋来,又被傅歧用手势赶了出去。“你怎么这样?”傅歧实在担心,拉着马文才的手臂。“到底怎么了?”也许是心中实在害怕,又或许是上一世的梦魇太深,马文才捂着双眼,疲惫不堪地说:“我家给我定的亲,应该是祝英台。”“什么?”傅歧倒吸口气。“怎么可能?吴兴离祝家庄那么远!”“我怎么知道!”马文才低吼道,“我父母以前从不知祝家庄是什么地方,要不是祝家自己凑上来,我父母怎么会和祝家定亲!”“也许是你那未来大舅子对你印象不错?”傅歧开着玩笑说。“祝家那一滩浑水,他怎么敢?怎么敢!”马文才赫然而怒。“祝家?什么浑水?”“不管你的事。”马文才情绪过去,深深吸了口气,开始捡起地上的东西,手却一直忍不住在颤抖,几次笔墨都没有握住,又掉了下去。傅歧看了他这样,实在是放心不下,可是无论怎么问,他的嘴巴都极严,问不出什么,只能无奈作罢。马文才重新坐于案后,看起来像是又开始复习起《五经》,其实脑子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难怪祝英楼信誓旦旦说他会将祝英台送回来,如果要定亲了,新娘子不见了,最终丢的还是他们马家的脸。“他怎么就笃定我被这样算计,会善待祝英台?”马文才怒从心头起,已经决定要让祝家庄瞧瞧他的厉害。“不过是小瞧我马家没有撼动祝家的能力罢了!”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第二日就是射策之日,几乎所有的甲科士生都没睡好。虽然知道射策这种考试方法大多是看考官的主观意见,可谢举要求所有人做策的内容必须要以《五经》里的内容作答,对《五经》的熟练度还是有很高的要求的。于是前一晚,大部分人都在临时抱佛脚将《五经》重新温习,也有犹如马文才这样忙着其他事情的。到了考试之时,写满考题的竹签已经签头朝下放置在了竹筒内,所有人根据最后一次应试在甲科的名次去抽,平日里成绩越差的,选择的余地就越小,能换的题目也就越少。马文才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抽签之人,甲生们看着他伸手入筒,摸出一枚长长的签文来。他根本不看自己的签是什么,更不说换题了,面无表情地执着长签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就因他是第一,这时间就比别人多上好长一截,人家还在摸签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写了。马文才落座时,众人有条不紊的按照名次开始抽签,抽到的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为难之后选择了换题,将原有的押签署上自己的名字还给主考官后再换一根。因为都想快点回去答卷,没有人故意拖延,就连换签的都动作极快,很快的,就到了褚向。坐在第一排的马文才余光看到褚向到了谢举面前,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他看着褚向从签筒里抽出一根什么签,面露犹豫之色,旁边的谢举居然特意拿过他的签看了一眼,而后劝他换一根。最终褚向还是摇了摇头,选择拿了那根签,但眉头一直紧蹙。“褚向究竟拿到的是什么?”马文才心中疑惑一闪而过,目光又重新汇聚到自己的签文上。那根长长的竹签上,只有两个字。“论‘士’。”第217章 无拙可藏策文, 说到底就是议论文,但凡写过议论文的都知道,题目越空泛的, 看起来好写,其实最难写。这种题目你怎么理解都行, 却最容易偏离出题者的初衷,也不容易出彩。反倒是一些刁钻古怪或者命题狭窄的文,看起来不好写, 但如此更容易剑走偏锋,让人眼睛一亮。尤其是这种有名次的考试,文采和角度都其次, 更多的考得是人的大局观和说服力。马文才对“天子门生”志在必得,也就不可能换题, 所以连看都没看就拿了签文回去, 想来褚向也是如此, 所以才没有听从谢举的建议。马文才看着自己的试题,脑子里开始飞快地闪过一幕一幕, 思索着自己该从什么角度入手。主考官是谢举, 其他的考官如贺革、几位学官,无一不是士族出身。题目是所有人一起出的,可决定什么题目能放入签筒的却是谢举, 里面既然有“士”这个题目,绝不会是偶然。只是这个“士”到了庶人手中,有可能就变成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士, 到了其他人手中,也有可能变成别的“士”。谢举想听到的是什么?或者说,皇帝想听到的是什么?马文才抬起腕,余光从拿着签文回座位的褚向身上扫过,不由得按住了胸口那半块玉玦。“解?怎么解?”崔廉的“穷途末路”又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除非有人能一朝踏尽公卿骨,否则这局,永不可解……”两人那日的对话,还犹在马文才的耳边。马文才想起那被迫北逃的崔使君,胸中顿时满溢悲愤之气。深吸一口气,他重重落下笔,写上自己“论士”的第一句。“夫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士,事也……”“……隐,谓之逸士;谋,谓之智士;争,谓之志士;操行高洁,谓之修士;行常人之不能为,谓之侠士……”“身危由于势过,而不知去势以求安;祸积起于宠盛,而不知辞宠以招福。见百姓之谋己,则申宫警守,以崇不畜之威;惧万民之不服,则严刑峻制,以贾伤心之怨……”他本就历经两世,见过了太多太多,若单纯以经历而言,哪怕是座中身世最复杂的褚向,也不能和他相比。此时他思路一旦清晰,下笔便犹如破竹,很快就物我两忘,对外界毫无知觉,就连贺革已经走到他的身边都不清楚。贺革一直对马文才抱有厚望,不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是少有的知道世间险恶却不以险恶对世间的少年。他自父亲担任馆长起就在会稽学馆教书育人,见过各种各样的学生,在庶生中,他见过很多这样的学生,譬如刚刚担任鄞县县令的梁山伯。他们有时候不是不愿意用残酷的一面对待这个世界,而是没有力量去这么做,最终只能选择打磨自己,将自己变成不会受伤的圆润石头。但马文才明显不是这样的,他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却并没有选择用尖锐的刺去刺伤别人来凸显自己的力量,也不用那些刺来伤害自己。他依然是尖锐的、不容侵犯的,可任谁也不能说他是个令人讨厌的人。贺革以为他会和以前一般,用翩翩君子的言行去打动其他人,可如今低头一看,却吃了一惊。如此锋芒毕露,几乎是用尽全力揭露“士”这一词的来龙去脉,道尽“士族”的傲慢和缺陷,甚至预言如果再不进行改变就会引起民变,最终被百姓抛弃,根本就不像是他会表现出来的观点。这篇策论若交上去……这篇策论若交上去……贺革担心地站在他身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着马文才写完最后一个字,贺革也做出了决定。他似是因为看完了马文才的策论而转身,而因为监考而特意更换的峨冠博带装束此时惹出了祸端,宽大的袍袖从案桌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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