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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节(1 / 1)

马文才等到祝英楼情绪终于平复,才叹息道:“之前祝家庄既然想着多观察在下一段时间,甚至将令妹送到会稽学馆来,可见也不是拘泥性别之见的人家。我刚刚说祝家刻意讹我,是我言之过甚,在下在这里赔礼。”他对着祝英楼一揖到底。待祝英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后,马文才直起身来,一边观察着祝英楼的神色,一边问他道:“既然如此,现在为何又突然同意了婚事呢?就算我同意了亲事,好歹也让我知道其中隐情。”“竟是怎么也瞒不过你……”祝英楼疲惫地一抹脸,意外地露出了脆弱的神态。“之前褚家扶持的那人曾提出过娶我小妹为妾,作为我家支持他的‘奖励’。我阿爷阿娘并没有攀附上此人的意思,自然是想尽办法推脱了,甚至连我家小妹还未成人的理由都用了。”“我们原想着这事应该就算是糊弄过去了,可正依你之前所说,大概是英台炼金的本事被那边发现了,建康传了消息过来,说是会有人来会稽接走小妹,还说许下祝家泼天的富贵。”祝英楼的语气有些怅然。祝家想要泼天的富贵时,现实狠狠地抽了他们一记无情的耳光。现在祝家只想偏安一隅好好的过安生的日子,可别人却忘不了他们,还想着送什么“泼天的富贵”。如果他要能选,又何必急急忙忙将妹妹这么嫁出去?第222章 居心叵测“你和马文才说了些什么?为何一整天都在别院里?”一览无遗的会稽山顶上, 神情严肃的褚向负手而立。“英台因起火破了相,虽说已经送到徐家医治,可毕竟伤到了脸面, 我阿爷阿娘正在商议和马家的婚事。”祝英楼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但是马家似乎有些不愿意, 所以我来和马文才理论,期间我有些冲动,和马家的人动了手。”负手而立的褚向始终没有转过身, 祝英楼有些惴惴不安。“你们别想玩这种小聪明。”褚向的声音在山风中幽幽传来,“祝英台死了便算了,若没死, 那边不会打消要她的想法的。”“褚公子,英台蒲柳之姿, 怎么入得了那位的法眼?何况现在她还破了相, 根本就……”“这个, 你和那位解释去吧。”褚向叹气,“我来会稽, 只是为了铸铁与囤粮之事, 这些个旁枝末节,我不管的。”祝英楼已经习惯了褚向的凉薄,可即便如此, 祝英台和褚向毕竟有同窗之谊,如今褚向竟直接说祝英台的生死将来都是“旁枝末节”,这让祝英楼不由得心寒。“难道是英台有什么过人之处吗?若是有什么祝家可以做到的, 公子大可直说,祝家庄一定双手奉上,何必要让英台背井离乡,到北方去?”他试着求情。“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当真以为这种事我说了算?”褚向被祝英楼连番哀求,忿怒地转过身来。“我也只是局中之人!”看见他肿得高高的半边脸颊,祝英楼吃了一惊。“褚大公子,你怎么……”“做错了事,自然是要受罚的。”褚向语气淡淡。“祝英楼,你那一把火,也不知坏了多少好事。你自己放的火,结果烧伤了祝英台,这话我信,那边会信吗?”他摇了摇头。“若是烧死了,死无对证也好,可所有人都看见你们祝家的船把祝英台送走了。你这步棋,臭得很。”一旁的祝英楼有苦说不出。他倒是想死无对证,从此让妹妹消失在别人的视线之中,可谁能想到马文才居然将英台给劫下了?“为何说我坏了好事?”祝英楼试探着问:“和朝露楼的刺客有关吗?”褚向知道瞒不过他,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若公子和我说了那日有刺客要行事,我必不会放那把火!”祝英楼状似懊恼地恨声道:“若不是那些刺客阻挠,我的部曲又怎么会带不走英台?如今害英台受了伤,那边还要怪我等坏了好事?”“那些皆是死士,平时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便是我,也是最后一刻才知道会有人行刺,只能匆匆离开那里。”褚向担忧祝英楼会因此记恨那边,解释道:“这些死士培养不易,并不是可以随意派遣的,如今因一场大火撤退不及,派往会稽郡的死士在朝露楼里折损殆尽,你说那边会如何?”祝英楼的脸色又青又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任由大公子派遣,只求大公子在那边替我求情。”“这些死士并不归我管,不过确实有事得你们来做。”褚向说,“这些死士来会稽郡本还有一项任务,但如今他们已经死了,这件事便成了无主的任务。那些死士既然因为祝家庄放的火死在朝露楼里,这件事就得祝家来做。”“何事?”祝英楼一怔。“那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那东西现在应该落在了如今的鄞县县令手中。”褚向漠然地看着前方,转述着别人的要求。“这些死士本来是准备在半路上截杀这位新任的鄞县县令的,结果一来二去,此事已经耽搁了,祝家庄离鄞县近的很……”“那边已经去信给了祝庄主,让他派人去找一本册簿。如果找不到,就直接把那县令杀了。”***鄞县。接风洗尘的筵席完毕后,梁山伯摇摇晃晃地被马文才的侍卫搀扶着,往自己的房间里走。等走到了无人的地方,梁山伯一改刚才酒醉不醒的样子,自己撑着柱子站了起来,使劲地摇了摇脑袋,清醒了过来。旁边的祝英台身为梁山伯的“亲信”也被灌了些酒,但比起梁山伯来,实在是太少了,现在还能自己站得住。三人警觉地回了房,那侍卫看住门,梁山伯和祝英台进了屋。“你现在糊弄他们,说你还没募到足够的人手,等学馆的算吏和书吏们到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办?”祝英台想起宴席上那一群人就头痛。“衙门里似乎都是杨勉的人?”“我不这么说,没办法看清现在的局势。”梁山伯解释着,“要是他们看到我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赴任,今晚就不会是接风宴,而是鸿门宴了。”“这么严重?”祝英台吓了一跳。“这县丞是本地人,出身大族,从城门官到道路两边的商家都与他相熟,一路都在和他打招呼,他也有意在我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希望我倚仗他在鄞县立足。”梁山伯皱着眉头,“我必须得在弄清本县情况之前和他虚与委蛇,否则他欺上瞒下,我什么都不会知道。”“你要知道什么?”祝英台好奇。“这鄞县紧邻句章和余姚、上虞,水道纵横陆路通达,可偏偏一直都是下县,这并不合乎常理。我来之前在太守府借过县志,此处每年春夏都会发生水灾,这也是众人认为鄞县不能发展的原因……”他迟疑着说:“但上游的上虞也经常因曹娥江泛滥出现水情,却没有鄞县这般古怪,每年因水灾死的人这么多……”“你担心这其中另有缘故?”梁山伯点了点头。“除此之外,那鄞县县令因收受贿赂入罪也很可疑。我上任之前打听过,和我出身贫寒不同,那位县令家境富庶,家中良田千亩,应该不会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有钱人做官是为了往上爬,而不是赚钱。“而且有传闻他喜怒无常、常常因贪睡不愿坐堂,其他人不得不靠贿赂来见到这位县令,平日里一些杂务都是这位县丞处理的。”“听起来是很可疑。”祝英台的目光从屋中的锡壶上扫过,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发现他们给你准备的是锡器,你最好不要用它们。”“锡器?”梁山伯笑道:“这不是寻常之物么,为何不能用?”“锡器也分很多种,我在祝家庄也见过不少锡器,其色泽明亮质地坚硬,这是因为我们家的锡器混入的是铜,所以每件用器都坚固耐用。”祝英台不是炫富,而是很认真地解释着。“但是县衙里用的锡器我看过了,虽然看起来也很亮,但混入的不是铜,而是铅。这让锡器的造价变低,重量也轻了不少,但是用铅量过重的锡壶盛热水或者温酒,就对身体有害。”这时候的工艺水平太低,纯锡器是不存在的,大多是锡合金。银器会发黑,铜器也贵,锡器熔点低容易铸造,耐用的锡器就成了很多人的选择。锡器入铜是一种复杂的工艺,造价也高,但混入铅就不然,随便一个普通的锡匠就能制作。祝英台虽然知道梁山伯的身体没有传说中那般差,可传说里他吐血死在任上太可怕了,这含铅量高的锡器普通人用了可能只有一点身体不适,但要抵抗力差的很容易就铅中毒。更别说南方人平时喜欢饮用温热的黄酒以驱寒,这锡壶装酒加温,其混入的铅会与米酒中的醋酸化合成醋酸铅。饮酒时,醋酸铅被饮入消化道,少部分吸收入血,以磷酸氨铅等形态藏于骨组织内,很快就会有各种严重的影响。梁山伯听了吓一跳。“有害?难道会中毒?”“算是中毒吧。慢性毒?”祝英台犹豫着回答,很快又补充着:“总之对身体不好,你还是用陶器吧。”梁山伯一眼扫过屋中,举凡茶罐、水杯、温酒器和酒杯、水壶皆是锡器所制,不由得心惊肉跳。“我看这些锡器都像是用过不少时候了,如果前任县令一直用得是这些……”他慌慌张张地问:“这铅导致的中毒会不会让人喜怒无常,或是昏沉疲乏不能理事?”“我不是学医的,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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