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脸庞，早已经被冷空气冻得通红，宁远仰头看去，莫名觉得有几分狰狞，冲上去和人理论？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这人，一张俊脸青青白白变了好几个色，宁远攥着拳头站了起来，冲旁边的人借了纸擦了擦戏服，“没事儿，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我就是个新人，没那么娇气……”
合着你不是新人了你就能耍大牌了？将军嘴里喘着气，横着眼，嘴边的胡子乱飞着。
宁远脸色缓和了不少，微微一笑，“不过，这戏服洒了汤了，湮了这么一大片，有点可惜，姜哲，你先吃吧，我去把衣服洗洗，不然，许导追究起来，咱俩都没个好！”说完，也不等姜哲说话，直接去了化妆间，而姜哲一个大块头站在那儿，多少有点滑稽，尤其是配着一地的狼藉……
他是性子直，又不是傻，宁远说的那些话能明白个七七八八，这种给几个巴掌再给几个枣的手段倒是能让人高看几分，高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走上潜规则那条路……姜哲嗤了一声，江小姐的态度有改善怎么了？放着沈哥季哥不看能看上你这么个狗尾巴草？尤其还是被人给踩了一脚的！
姜哲蹲下去把饭菜用手拾起来，刚才还冒着热气现在变得透心凉，把残骸收拾好，姜哲脚步稍顿，一头进了化妆间。
宁远在认认真真地洗衣服，腾出眼睛看了门口方向，见是姜哲，不免有些失望，暗自撇撇嘴，继续低头衣服去了。
姜哲站到宁远旁边，打开水龙头，抹了香皂，把手好好地洗了一遍，回想起刚才进来的那一幕，撇嘴道，“你也年轻，好好演戏早有出头的一天，为什么非要走旁门左道去！”好半天，没人说话，姜哲低头一看，宁远还在洗衣服，心里冒出来一丝丝火气，“你这人怎么这么拧！”
宁远换了盆水把衣服涮了涮，拧干，坐到椅子上开始给衣服吹风，眉头淡的几乎看不见一丝神色，“旁门左道？我从来不认为那是旁门左道，充其量算得上是等价交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同样是这个道理，我为什么放着年轻有才华的江小姐不选，去选七老八十的大妈？她给我角色，我自然也会一心一意回报她，这是等价交换，有什么问题吗？”
姜哲快要被宁远的话给逗乐了，能把潜规则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呢，要按他这么说，那些影帝影后天王天后还都是等价交换出来的呗！姜哲往地上啐了一声，“我呸，还一心一意，你说的怎么这么好听呢？等到遇到下一个雇主你还不一脚把人给踹了？宁远，你做梦也得选个好时候，现在做梦那都是白日梦！”
他会踹了江南？宁远表情龟裂，莫说他现在的计划还没成功呢，就算成功了，他会舍得把江南给踹了吗？清秀而雅致，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若遇见比江南更好的，那还真说不准！
姜哲翻了个白眼，看宁远这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美事呢，“行同在一个剧组，我言尽于此，这么多人看着呢，丢脸别丢的太远！”
话他说了，宁远能不能听进去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没人看得起潜规则出来的的明星，长得帅又怎样！
姜哲的话宁远当然没有听进去，就算他真的听进去了，他舍得改吗？就算他真的改了遇见下一次机会他还能保持吗？人生最不缺的就是机会，更不缺做一步登天美梦的人。
从帐篷里出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许巍也会给宁远讲讲戏，场务对宁远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宁远觉得，这一切都是江南作用的结果。于是，他拍戏的时候更加卖力，一场戏结束之后，他还会冲着江南感激地笑笑。礼貌而又疏离，最深处还透着点暧昧的热情，仿佛真的只是感激的笑而已，笑一笑不奇怪，就是这笑容忒多了点。许巍看他仿佛看一个没干系的群演，沈浪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尽情表演的傻子，季萧然看他仿佛再看一个没有呼吸的尸体，江南，从来没有给他过一个眼神。
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呢，如果是，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联系他，他手里已经有几张名片了，是几个有钱女人塞给他的，他没多少时间了。那如果不是……宁远几乎没怎么想过这个可能，如果不是那个意思，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解围呢？每天拍完戏宁远只顾着想这些事，愁的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早上，宁远换好衣服，梳了个帅气的发型，这个发型江南曾多看了好几眼，今天再暗示一下，若是还没反应再采取下一步行动。对了，那天为了配这个发型他还穿了一件白衬衣！风度是真风度，冷也是真冷。
事实上，江南那天多看了一眼是因为——天这么冷穿成这样？是脑袋里有病？
宁远美美哒就出了酒店，一出门就看见了姜哲，对方对他嗤之以鼻，宁远回之以礼貌的微笑，等效果出来了他就不这么看他了，谁还没个羡慕别人的时候？
今天的戏份进行的异常顺利，过程异常曲折，季萧然一拂袖，冷空气直接化作一片利刀，割在人的脸上生疼，他身后的宁远就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季宥会功夫，有内劲？还能隔空打人？怎么可能！加上早上冻得，宁远脸色愈加苍白，咬咬牙，上前一步开始念台词，“小少爷，您就别去了，皇上下了令的，您去就是……”
季萧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视线有千余斤重，似是泰山压顶，压得人几乎不能呼吸。“小少爷……”宁远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说完，心里又猛地一跳，这句话台词里可没有。
“书房里的书可整理了？”季萧然皱眉问道，到底是从小就跟着自己，逾越了也能一笑置之。
宁远木着脑袋点头，“回小少爷，都整理好了。”
“那你就去梅林修梅花去吧，修不好，今天就不用回来了。”季萧然头也不回地走了，硕大的院子里，他的背影无比空旷，冬日里的衣袍老老实实地贴在他的身后，明明全都披着呢，却让人感觉心底发冷。苏绮嫱在宫中，季康每走一步都异常艰辛，唯一能支撑他走下去的便是当初那些愈加模糊的记忆，或者是当年阳光透过屏风，他抬头不经意看见的少女握着书卷的清影。当今天子大婚，身为臣子，他怎能不去？
当初他伤人至深，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楚义又是怎样弥补苏绮嫱内心的裂痕的，他不敢去想，皇后朝仪，钦天监算好了的时间，朝臣顶礼膜拜，大赦天下，由上天亲自授凤印，这些，他只能匍匐在白玉阶上听着，看着。
那天的天色极好，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云层，把蓝色的天空染成了金黄色，合着红色，橘色，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祥瑞，云彩成祥云状，又似鸟类的羽毛，等季康仔细看清楚，才大致地认出那轮廓是凤，于上次宫宴不过过了两年，竟然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曾经想过要弑君，要造反，可是念头刚一出来就被他无情地掐灭了，如今，看着九天玄凤，恨不得这念头生的再早一点！乐师奏乐，巫师吟唱，一套礼仪下来，张楚义携手苏绮嫱站在顶端俯瞰着众人，一时之间他觉得两人清贵无双，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怎么能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