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面馆在这条街开了十多年，虽然店面小，但胜在日子久，几乎全是回头客，大家伙坐在店里都熟络了，也不见外，边吃边聊，连座位都快排了号。
我走到惯常给外来人留的位置，却发现事情有些怪。
今日有些不同以往，店里有位生面孔，年纪很小，眼看才十六七出头，坐在往常沈家大爷坐的角落里，低头吃面，也不说话。
“这是哪家小孩儿？没见过呢？”赵老七问旁边的严秀才。
严秀才是这老街坊里唯一一个研究生，这会儿放了暑假天天也在家住。
偶尔研究做得累了，出来也吃一碗。
“秀才”是街坊起的外号，叫起来比“严崇玄”顺口多了。
赵老七按辈分是严秀才的叔叔，严秀才把面条咬断，低声回答：“我也没见过，指不定就是个路过的，再不会来了。”
赵老七还想问，老王把那台电视打开了，大家就都转头看电视，严秀才低头拨弄手机，也不看他。
我也看电视，当然同时也看热闹。
赵老七当然懒得追问，老街坊八卦多了去，也看电视。
电视正放早间新闻，从大事说起，说过了研发的科技、严肃的国际关系，说过了最新的教育政策，最后说今日有罕见天灾，弥山的道观昨天深夜遭雷劈了。
我没听说这事儿，觉得稀奇，生面孔看来是真的生面孔，也没见过，不懂规矩，不像我知道坐在这个角落里，也很稀奇。
“噢哟，大新闻。”余婆子说。
老街坊们觉得上头那是另一方人，大小事与己无关，每日总有五六件，不值一聊，道观遭雷劈那才是大新闻，多少年没见过。
“道观没本事，估计是骗子。”赵老七下定论。
“佛祖发怒了，他们肯定败坏门风。”余婆子半辈子好闺蜜许婆子说。
严秀才低声插嘴：“佛祖跟道观不是一个路子。”
赵老七拿肘子杵他一下，他咬一大口面不说话了。
一直没声响的生面孔轻声说道：“那是仙人渡劫。”
严秀才在这面馆里只比生面孔年纪大，眼睛一眯就教训了回去。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仙人渡劫遭雷劈，亏你想得出来。”
生面孔把筷子一放，神情有点倔强：“仙人渡劫若是成功，雷劫退去自然不伤凡俗，但是渡劫失败，不就引雷下地，劈了道观？”
严秀才对封建迷信不屑一顾：“你是哪家的小孩啊，天天胡想这些不读书，跟你家长要汇报。”
生面孔倒是不怕：“我叫吕人间，你才胡想，我只说实话。”
其他人都是老一辈，听生面孔吕人间说得有来有回，心里有些发怵，半信半疑，只有严秀才试图建立“萍水相逢兄长”的威信，可惜以失败告终。
吕人间不与店里其他人多说，迎着外面逐渐热烈的日光走出了面馆，老王在门口抬起一只手想招呼一声，想起来此人不熟，于是尴尬在那里。
在面馆里头帮着收钱的王嫂拿过吕人间留下的餐费，皱着眉头举到眼前，对着日光研究：“怎么全是新钱？一点折痕都没有。”
旁边的余婆子凑过来瞅，瞅见门外的人，脖子一缩：“这人怎么这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