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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1 / 1)

男人攥住穆遥的手指瞬时一紧,齿列撞击,格格有声。穆遥抱着他,皱眉道,“丘林清,你的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我这是在为北穆王考虑呀。”丘林清道,“那然王不就是喜欢他那张脸吗?我可与那然王挑选成千上百个,个个不比他差,俱是干干净净的良家子。你身边这个,众目睽睽下叫得像一条狗的样子你是没见过,咱们北塞诸王可都见着了。”穆遥只觉双臂剧烈一沉,男人死死拉住自己往下拉扯,开口时音调都变了,目光凄厉如同遇鬼,“为什么不杀她,你杀了她呀——”“你自己去。”男人怔住,木木地看着穆遥。“你不能永远躲着。”穆遥同他对视,“你的心病,你亲手了结。”推他道,“去,我会陪你。”丘林清目瞪口呆,“你要做他什么?”穆遥道,“丘林清,你在王庭三番两次当众折辱齐聿,他若放过你,我便不再追究。”丘林清一时气得心口生疼,“穆遥,你被这贱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放我回去,王庭以举国之力保你为王!”穆遥理都懒得理她,推着男人坐直。男人抖如筛糠,哀恳地望着她,“杀了她,穆遥,你杀了她……”“你去。”男人接连摇头,又一时愣住,木木地盯着她,怔怔道,“你不管我……连你也不管我……都不管我……”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穆遥不理丘林清长声喊叫,跟在男人后头,眼见男人出了门,在黑暗的夹道里跌跌撞撞往外走,走一时茫茫然停住。穆遥叫一声,“齐聿,你要往哪里去?”“哪里……往哪里……”男人立在原地,有一个片时只觉置身无边荒野,无可归依,转身见穆遥仍然立在门边,便往她的方向去——那是他唯一的归处,只能去那里。穆遥往后看一眼,“丘林清就在里头,你进去,她在王庭怎么对你,今日你亲手还与她。”男人止步,惊慌摇头。“你不用怕她会说什么。王庭诸事,我早已经知道,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不会影响我喜欢你。”穆遥平静道,“你不能做一只缩头乌龟。”男人如同置身冰火两重天,一半是火一样热烈的掀悦,一半是深渊一样的恐惧。木木然道,“喜欢……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呀……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回家……我们回家不好吗?”穆遥纹丝不动,“齐聿,仇人就在里面,你要放过她?”“我当然不放过……你杀了她便是……为什么要逼我?”男人双手掩面,沉甸甸地坠下去,蹲在地上,“穆遥,你为什么要逼我?”穆遥抿一抿唇,往外叫一声,“拿进来!”男人回头,便见两名侍人抬着一只大火盆进来,盆中插着一只烧红了的生铁烙。男人悚然一惊,脊背贴住砖壁,身体瞬间僵硬。“你进去。”穆遥道,“把这三年的耻辱,亲手还给丘林清。”男人猛烈摇头,忽一时攥住穆遥衣襟,“我很难受……穆遥,你让我回家……你杀了丘林清……我们回家……”穆遥一动不动。二人兀自僵持时,一门之隔忽听丘林清喋喋怪笑,边笑边叫,“早知道王庭便杀了……狗还能反咬人……一块烂肉还能站起来……”她应是看到刑具被吓得有些疯了,笑声直如夜行的猫头鹰,骇人至极。齐聿听得清白,惊慌地回头看一眼,又惊慌地看着穆遥。穆遥道,“丘林清在嘲笑你呢,齐聿。她现在比一条狗还不如,但是她敢嘲笑你。”俯身轻轻捧住他的脸,“你去,还给她,还给她你就自由了……我在这里等着,带你回家。”就手拉他起来,推入门中。木门吱嘎一声千回百转的怪响,顿时一室空寂,唯有丘林清鬼哭一样的叫骂。穆遥立在在黑暗的夹道中等了许久,久到连她都感觉双腿僵麻时,门内死寂的空气中传来丘林清惨烈的嚎叫,如野兽一般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啊——嗬啊——你一条狗——你敢动我——啊——”隐约的焦糊味透门而出,连同不间断的嚎叫喝骂,连绵不断。穆遥拔下腰间酒壶,抿一口,热辣的酒液漫过食管,带给她强烈的快意。她耳听丘林清越骂越是肮脏,冷笑,“死不悔改。”果然,下一时便被又一次惨烈的痛叫打断,继尔悄无声息——应是晕死过去。穆遥在门外又等了许久,直到门后所有的响动消失,完全寂静下来,推门而入。油烛已经燃尽,连同火膛都是一派冰冷。穆遥取火折子另点一支烛,明火一起,一眼便见男人伏在火膛边的砖上,一动不动。穆遥上前拉他起来,男人残余一点意识,被人一碰便睁眼,茫然看着她。穆遥摸一摸男人冰冷的脸,“我们回家吧。”“不用你管……我有事……”男人道,“我要去王府,我有很多事,我要安排好。”手掌用力在火膛上撑一下,便站起来。万幸火膛早已冷透了。穆遥凝目看时,丘林清半个人挂在床上,半个人坠在地上,已经完全不成个人样。伸手试一试鼻息——居然没死。穆遥回头,男人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衣襟在门上挂一下,便凝在当场。穆遥眼看着男人回头,目光凝注在死狗一样堆着的丘林清身上。“齐聿?”男人听若不闻,拔脚便走。穆遥追出去。眼见他一手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往外走。穆遥赶上前拉住,“跟我回家。”男人一手挣脱,仍往外走。“齐聿。”“你不管我,不管我……”男人喃喃道,“我一个人也可以,我不要你管我……”一语未毕,男人双膝一软,沉甸甸地顺着石壁跌坐在地,竟是连坐都坐不稳,摇晃着又往侧边倾倒,砰一声歪在地上。兀自不消停,一手攀着石壁,又往起爬。初初一动,便被穆遥一手抓住,由她拉着走。忽一时眼前明亮,周身温暖,男人白雾一样的视野一点一点变清晰,才发现自己躺在软轿里,穆遥坐在自己身旁。他愤怒地叫,“你不是不管我吗……还在这里做什么?”第60章 在这等着呢我便从这里跳下去。穆遥忍着脾气跟了齐聿一路, 一路上十七八回拉着没叫他摔死,一句好话没得着,闻言难免生气,冷笑道, “我为什么让你去你不知道吗?齐聿, 你这是认真同我生气呢?”男人双唇抿作一条直线。“好。”穆遥道, “齐监军自己回家, 我走了——”一语未毕,腰间一紧, 已被男人死死抱住,男人扑在她怀里,咬着牙, 一言不发。胡剑雄在外道,“穆王,丘林清怎样处置?”“我还有用,找个大夫来,留着性命,别叫她死了。”“是。”“咱们现在……回府吗?”穆遥低头,看一眼男人黑发的头, “齐监军尚有公务,送他去王府。”男人猛抬头。软轿摇晃一下,复又前行。“不是监军吩咐, 尚有公务吗?”男人凶狠地盯着她, 一点一点松开手, 后退一些,靠在轿壁上一言不发。软轿到了王府前街,穆遥叫一声, “停。”盯着男人鬼一样白的一点侧脸,“我去飞羽卫,不送监军了。”男人咬牙,强行忍住了不去叫她。穆遥扬长而去,到飞羽卫泡一壶茶同一众军校厮混。深夜回家,齐聿不在——他二人自从丘林清被锤,一直日夜不分,这一回不论从哪里看,都是在认真同她置气了。余效文仔细问明白日里齐聿的反应,沉吟一时,“心病难医,这次是我草率。”又道,“小齐公子同穆王置气,穆王告诉他——是我的主意。”穆遥直接撵他走,“说的什么屁话,我还能让你背锅吗?”次日一早,穆遥刚睡醒,正吃饭,军校跑过来回话,“穆王,监军请您去王府议事。”穆遥一听“监军”二字便无好气,慢悠悠吃过饭,悠然喝一杯茶,收拾停当才打马往王府去。到前厅崔沪和萧咏三已经等在那里,当间坐着齐监军,跟昨日分别一般无二模样,衣裳都不曾换一件。崔沪道,“阿遥可算是来了。监军命我们议回程的事,这都议了好半日了。”穆遥一肚皮不适宜,“回程有什么议处?听监军吩咐便是。”齐聿抬头,“北穆王既无异议,就这么定。”穆遥被他顶得心口一堵。还是萧咏三好心解释,“方才我们议着,眼下临近新年,兵士归心似箭,冀北军和净军可安排先行拔营,冀北军回冀州驻地,净军回中京驻地。西北军都是当地人,家乡不远,缓缓而行无妨——如此辛苦北穆王断后。”三军分开行动,齐聿身为监军,必是要跟着净军的——这人是拿定主意同自己闹到底了。穆遥盈盈笑道,“想的很是周到,就这么办。”一群人俱各无话。齐聿道,“诸军连日辛苦,眼前分别在即,今日我在外间设宴,三位将军安排一下,都尉以上军官同饮,庆祝北境大捷。”穆遥安下心看他能闹些什么名堂,便同崔沪三人齐齐起身答应,出去安排人。至晚三军济济一堂,军中俱是武人,片时便热闹不堪。齐聿提杯起身——这一回为示同乐,设的俱是圆桌,穆遥同他一席,清晰看到他指尖一点锈迹,说不得便是昨日在丘林清那沾上的。齐聿一手扶着桌案,“北境一战立此奇功,全仗诸君勠力同心。明日诸君拔营回京,再见不知何日,今夜尽兴,不醉不归。”便一仰而尽。穆遥皱眉,众人已经齐齐起身,同声道,“不醉不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庭中升了七八个火膛,七八匹羊一同烤。四下里瞬时人声鼎沸,热闹不堪。穆遥心中有事,不大饮酒,只有自家西北军拒绝不得,偶尔喝一盏,其他人略一沾唇便过。那边中路军和净军已是乱七八糟,一群人酒意上头,净军仗着齐聿是自家上官,大着胆子摸去寻他喝酒。往日里都有平安拦着,今日连平安也不知在何处。一殿人眼见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齐监军不知吃错什么药,来者不拒,越发来劲,一拥而上同他喝。不知喝过多少,外间军校点起焰火。除了围在齐聿身边的一群人,都出去看焰火。穆遥也往外走。“北穆王——”穆遥止步回头。齐聿喝了许多酒,颊生霞色,眉目生波。细长两根手指捏着酒杯,远远地看着她,“北穆王去哪?”穆遥冷笑,“不胜酒意,回家,睡觉。”“北境大捷,北穆王立头功,你怎么能不在……”齐聿盯着她,语气生硬非常,又有易断的脆弱,“不许走。”穆遥目光冷冷扫过围着他的一群净军,“你们瞎了吗?没看见监军醉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众人畏惧北穆王威势,一哄而散。此时外间焰火升天,众人一拥而出看热闹。偌大的宴厅,就一个坐着的齐聿,一个站着的穆遥。齐聿伏在案上,望着她轻笑,“北穆王,你把人都赶走了,你陪我喝呀?”穆遥随手抓了七八只酒杯,大步上前,一字排开在齐聿案前,提壶续满,“好呀……来呀。”提一杯饮尽,便看着他。齐聿抖着手握住一只酒杯,歪歪斜斜灌入口中,残余的酒液从唇角滚下,滑过颈项,他仰着脸,怔怔地看着她,“我看见了……”穆遥循声回头,身后漫天烟花,呯啪有声。穆遥无甚兴趣,转头案上酒盅,“监军不是想喝酒吗?酒多的是,请——”齐聿握着空杯子,一动不动。“与其同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喝,不如我亲眼看着,你怎么把自己喝死。”穆遥拍案道,“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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