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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1 / 1)

助理顾不上仪态,推门闯入:“日本投降了!战争结束了,都结束了!”陆诏年愣愣地看着对方,想说点什么,却觉哽咽。街上敲锣打鼓,红白喜事铺子的鞭炮被一抢而空。记者艰难地在人潮中移动,举着笨重的录像机记录这一刻。陆诏年被周围的人撞得头昏,好不容易站稳,发现施芥生握住了她的手。“我以为我不会再高兴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替他……”陆诏年的话语被声浪淹没,施芥生低头想听清,陆诏年只是笑着回握了他的手。*九月,日本正式签署降书,中央军校举行了中国战区受降仪式。不日后,台湾光复。那些下江男人和本埠女人结成的抗战夫妻散了,人们都想回到家乡去,时人悲,时人喜。这份欢欣没能持续多久,法币持续贬值,货物流通困难。战时捞偏门,混得如雨得水的人吃到苦头,做正经生意的破产了,穷苦人家流离失所。人们发现即使胜利了,日子也没有好过,还更难了。“倒了胜利霉……”人们哀叹。大马路萧瑟,背后的陆公馆仍灯火通明。江北院子的人搬回公馆,因人多事杂,用人伙计们手忙脚乱。这天,施芥生同家姐上门提亲了。念及这么些年施芥生一心一意只待陆诏年好,陆老爷放下了门第之差,同意了。新来的小女佣欣喜地把陆诏年叫下楼,在门廊外后偷听,却见陆诏年震惊不已。“小姐……我真替你高兴!”陆诏年瞧了小女佣一眼,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厅里的人谈完了话,陆老爷吩咐人把小姐叫下来,陆诏年径自走了进来。“芥生,我们谈谈。”他们来到后院草坪,新搭的球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施芥生以为陆诏年不满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解释道:“在这件事上,我想还是遵照传统,先取得伯父肯定,再……”“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我会坚持到他同意为止。”见施芥生神情笃定,陆诏年有些怔然。“你……不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对吗?”施芥生预感到了什么。陆诏年轻声道:“我心里有人。”施芥生迫切道:“谁?研究院的人,大学学长?他去美国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忘记么。”“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别的人。”施芥生重新思索起那封特别的来信,“既如此,非常之情感,何以不为世人所接纳”……施芥生脸色煞白,不敢看陆诏年,离开了。*两年后,国府在陪都重庆修建了空军坟,以告慰空军将士的英灵。那天天气正好,陆诏年拿了一个铝酒壶,要到南山去捉蝴蝶。小女佣疑惑:“南山哪有蝴蝶?”“有的。有的。”坐渡船过江,上南山,循着蝴蝶的踪迹闯入一片苍翠竹海之中。蝴蝶落在一块墓碑上,扑扇翅膀,让人瞧见了刻印的字。大意说陆闻恺拿过种种勋章,被追封为少校。陆诏年扑了蝴蝶,打开酒壶一饮而尽,好不痛快。“小哥哥,蝴蝶,我找到了。”*公历一九四三年,六月三日,昆明天气晴朗无云。然而穿越喜马拉雅山麓一带风暴交加,不适宜新手飞行。陆闻恺帮弟兄飞过许多次,不多这一次。何况天气恶劣时段,遭遇日机埋伏的可能性更小,陆闻恺认为这算不上最危险的一次飞行。同后生讲了两句玩笑话,陆闻恺上了运输机。透过若隐若现的云层能看见白雪皑皑的山峰了,机身气流涌动,颠簸起来。陆闻恺稍稍降低飞行高度,峡谷中刺眼的残骸反光为他指引方向。有惊无险地穿越山麓,刚出流气层,陆闻恺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瞬,一抹影从侧后方云层里划出——日机来了。载重的运输机远不比作战机,飞行员无法施展灵巧的技术躲避攻击。两架日机似乎在玩什么比赛,周旋着,将运输机夹在中间。陆闻恺清楚这不是嬉戏,最大限度调动操作台,连备用的半箱油都抛弃,拼命抬升高度。机关枪子弹射在飞机铝皮上,发出嘡嘡响。陆闻恺推下操纵杆,机翼勉强躲避此次的射击。螺旋卷入冰霜,发出刀割锈铁般的声音。察觉驾驶员是个行家,日机飞行员收敛了嘲弄心,拿出战斗姿态。风霜覆盖防风罩上血迹,陆闻恺一手捂住腹侧,一手仍紧握操纵杆。飞行服安全绳索将他紧紧卡在座椅里。背后一阵热浪袭来,耳朵嗡鸣,他跟着爆炸的运输机卷入烟尘之中。他想起了什么,可无法捕捉,他心里只有空军使命,无暇他顾。阖眼的一刹那,他看见了一只蝴蝶。那蝴蝶是蓝色的,妖冶极了。看一眼就会被迷住。作者有话说:上卷完。第二部第一章“小年, 陆小年......”陆诏年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个哈欠。学生鱼贯而出,多功能厅里不剩几个人了。陆诏年揉了揉脸, 有气无力地对孟柔说:“我做了个梦。”“睡不死你。”孟柔翻了个白眼,拎起香奈儿包,推着陆诏年走出去。陆诏年让她轻点:“我头昏。”“我才头昏呢,竟然陪你来听爱国教育讲座。”“这讲座记学分......”“我又不需要这两分儿。”走廊上有面大全身镜,孟柔拉住陆诏年自拍。陆诏年敷衍地双手比“v”挡住脸, 孟柔接着叨叨, “别说姐没告诉你,你们要写一篇学习感言交上去。”“不是吧。”陆诏年哀嚎。“你挣这点学分,对你成绩排名又没帮助。”“我考试成绩是保持着的,可出勤率太低了, 辅导员说这对我影响很大, 保研首先要看成绩, 然后才是竞赛活动之类的。”“他唬你呢, 你去打听打听历年保名的人,没点关系我都不信。”“还真有凭实力上的。”“你也有啊, 保不上就直接考。”“跟你说不通。”陆诏年嫌烦,嘟嚷道, “我考运太差了。”孟柔轻声叹气:“确实。”陆诏年接腔:“不然怎么和你做了同学。”孟柔作势要打陆诏年,陆诏年两步走开, 转身又讥讽道:“笨蛋!”“我那是笨么, 我只是不学习......我们学校好歹是个985,你别拉仇恨!”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黄葛树洒落, 北门的三角梅爬上墙。她们来到校门外等车, 孟柔才说要减肥不喝奶茶, 转头就跟小贩买了一碗糯米糍粑。校门外正对一条马路,周围住宅老旧,满是烟火气。沙区因为学校遍布,到处都是这样的街区,就连最中心的商业步行街也几乎都是孩子们的身影。陆诏年和孟柔?????从初一开始做同学到现在,过了马路就能从后门进她们的母校南中。整个十代都和同一拨人在同一片地方度过,好笑又心酸。孟柔因为有许多出去玩的机会,并不在意,但她知道小年一心想去外面看看。高中毕业,他们一帮同学朋友相约去欧洲旅行,孟柔劝小年一起去,给她出机票住宿,小年拒绝了。“真不知道你一个怕坐飞机的人,学这个专业做什么。”孟柔知道不全是这个原因,却也只有这么打趣。“我想发光发热为国家做贡献造火箭,那不是......没考上么。”“那也不是你的错。”说到这件事,孟柔总算不再奚落人。在老师同学眼里,陆诏年是常年考第一的学神。高考成绩出来那天,陆诏年的成绩和平时差得实在太远,众人哗然。离高考还很早的时候,陆诏年就有这种预感,没想到应验了。考试前两天,陆诏年梦游了,之后发高烧昏迷,险些连考试都错过。学校老师捧着保温杯感叹,平时看这孩子沉稳,没想到一上大场面就不行了,心理素质太差。陆诏年读的是农村小学,通过考试升入重点中学的名额极少。爸妈不想因此折了女儿的前程,为了缴“溢价”送陆诏年读南中,四处求人借钱。陆诏年发誓要对得起爸妈的恩情,可是一遇到重要的考试或竞赛,总会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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