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梦吗？”乌鸦问。“嗯。”林夜白再次从织机前醒来，乌鸦也醒了，他们仍然在锦绣庄。出去后，依然是一片白雾。这里仍然是梦境，一层层的梦像蛛网，层层叠叠将整个清溪镇包裹起来。在最深层的梦境中，巨大的蜘蛛不断吞食碎片，吐丝织网，有些碎片闪闪发光，在普通碎片里十分醒目。与林夜白不同，魂魄较弱的人会自动成为梦境中的一员，代替梦中人经历所有悲苦之事。迷失自我后，魂魄成为蜘蛛的食物。修仙者们苦苦寻找鬼魂踪迹，试图以鬼物炼丹，每次以为自己从梦境中醒来，都坠入了更深的梦境。林夜白这次走出锦绣庄，出现在荒山外。一幅画放在织音坟前，已经立了墓碑。李氏织音之墓。何孟书不知道为什么找来这里，焚香祭奠。“我本想功成名就之后，再娶你为妻，魏家势大，你我终究缘浅……”“希望来生你我再续前缘。”阴风阵阵，吹开画卷。嫁衣灼艳如火，唯独面目一片空白。“这是你的遗愿吗？”“竟痴心至此……”何孟书在坟前痛哭不止，等他哭够，带着画回住处，研墨作画，忽然有些想不起记忆中织音的样子。织音为了绣衣，眼睛无神，总有些疲态，看起来十分憔悴，和记忆里温柔明媚的少女完全不同。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双眼睛是何模样，他见过州府繁华，听过画舫仙乐，唯独想不起织音的眼睛。不愿看，不想看，不敢看。等他画出来时，才发现那是瑶娘的眼睛。这副画却是说不出的美丽、融洽，仿佛天生就该这样，甚至看不出脸与嫁衣是两个人画的。织音已死，瑶娘也葬生火中。等过个三年五载，无人再记得。这画一定能流传到后世，如果能作出一首不错的悼亡诗，他的才学也会名传千古。等墨痕干，他收好画，房中响起一声冷笑。嫁衣殷红如血，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的后背。何孟书忽然打了个寒战，明明关着窗，书桌上的宣纸却被吹动，漫天飞舞。少女云鬓花颜，星眸璀璨，嫁衣艳丽，倾绝世间，只是神色分外冷漠，看何孟书的眼神，就像看路边的野草、石头。“你……”何孟书几乎失声。很快，他也说不出话来，脖颈被红稠勒住，渐渐收紧。“想活，还是想死？”何孟书眼珠转动，求生欲无比强烈。翌日，何孟书迎娶魏诗诗，花轿中放了一幅画，无人注意。魏诗诗满怀期待，踏上花轿，再下来时，轻飘飘的，自己浑然不知。直到周围传来惊叫声，不知是谁抛来一把火，直接点燃人皮。“夫君……救我……”魏诗诗看向何孟书，惊慌失措。何孟书也在人群中，眼神惊恐而嫌恶。一如当初看到被扯下面纱的瑶娘。“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林夜白问。“那未免太便宜他了。”白雾中，身穿嫁衣的少女笑道：“每活一日，他就痛苦一日。”“我要他千刀万剐，受尽世间所有折磨而死。”“报仇要及时，否则容易生出变故。”林夜白不太欣赏这样的慢性杀法，只有彻底死了才能安心。“你怎么知道？”第186章 诡仙7 不能随便瞎捡东西吃“……”林夜白沉默两秒。因为他看了许多电视剧、电影, 通过不同时空出产的文艺作品来了解外界信息，知道斩草除根的重要性。如果不及时把主角杀掉，主角一定会逆袭, 再来报仇。“他是纯阳之体, 天生克制鬼物。”“织音虽然能把他拖入梦境，却不能要他的命。”“他每次都在梦中受尽折磨，阴气缠身, 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阳气, 这才体质不显。”“如果被你们修真者认出他的体质, 他一定会受重视，我们就更难报仇了。”“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还能将魂魄拘出来，供你泄愤，你能付出什么代价？”林夜白随手一刀, 周围的一切都化为碎片, 只余白雾。“这个梦境拦不住我。”林夜白把玩鬼域碎片。“我知道您的实力，想寻求庇护。”“就算我将整个清溪镇的所有凡人都杀死，前来历练的测试者也一个不剩，仍然逃不出结界。到时候来追我的可能是金丹、元婴，逃不过一死。”“希望您能带我的本体离开这里, 我能为您提供鬼物躯体。”瑶娘本能有些惧怕, 仍然鼓起勇气与林夜白谈条件：“除了织音，其他的任您选择。”“包括你？”林夜白问。“是……我希望只取一部分, 如果我彻底死去，织音也活不下来，她太容易被骗了。”这是瑶娘能承受的最大代价，她已经观察了很多人, 现在这一个，是所有坠入梦境的修真者中最强大的。他没有表现出对弱女子的怜悯，只有漠然。不管梦境中出现什么场景，都没有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反而比那些故意装作怜香惜玉的人更顺眼。她与织音从来不想求人怜惜，只想用自身的价值交换一线生机。这是唯一对她们的容貌不感兴趣的人，没有升起丝毫色心。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就已经十分好看，远远胜过其他人。“可以。知音的身体我也想要一部分，用来炼丹。”“我与她说说。”瑶娘终究退了一步，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其他修真者都远远不如眼前人。“我不会炼制筑基丹，需要多试几次。”“你拿魏诗诗试手吧，她也变成了鬼。”瑶娘拎出一只女鬼，丢在林夜白脚下。魏诗诗心中虽然有恨，过于草包，死后也只是个小鬼，一直被关在梦境世界里，重复新婚那天的遭遇，已经半疯。出来后痴痴盯着林夜白看，一看就不太聪明。“勉勉强强。”反正只是用来练手，林夜白没太挑剔。林夜白随手斩下魏诗诗一条胳膊，伤口无血，只有黑色烟雾。具有实体的鬼物才能拿来炼筑基丹，魏诗诗勉强达成这个条件。“我去炼丹。”不等林夜白出刀，他已经被送出梦境。等他真正从锦绣庄苏醒，一只巨大的蜘蛛忙不迭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差点就被刀了。虽然被切开一层梦境不会死，但是很痛啊……“织音，以后我们就要跟着他了。”“啊？”大蜘蛛呆呆地，继续吃碎片，声音有些委屈：“好饿啊姐姐……”因为没吃饱，它的眼睛里冒出水光，好像快要哭出声了。“你继续吃吧。”瑶娘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是人形，织音却变成了怪物，性情也像小孩子一样，永远也吃不饱。死后能保持完整神智的鬼物少之又少，织音这样，也不算稀罕，瑶娘看习惯了，反而觉得有点可爱。林夜白从储物袋里取出辅材，开始尝试炼制筑基丹。魏诗诗飘在一边，被无形的丝线勒住咽喉。“这次是真的回来了吧？”乌鸦停在织机上，给魏诗诗叠了几个光环，发现成功了，终于松了口气。梦境实在过于真实，让人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感觉，非常难受。“嗯。”林夜白按照炼制筑基丹的方法，开始尝试，第一炉直接炸了。又取一条胳膊，继续尝试，又炸炉了。“呜呜呜呜……”眼睁睁看着身体被炸成黑灰是什么体验？魏诗诗哭得可伤心了。“大点声，这么点声音还哭？真没劲。”乌鸦在一旁挑衅。“呜啊——”魏诗诗哭得很大声。又炸炉几次，魏诗诗只剩一个脑袋，化成一团小小的黑雾，她已经哭不出声。林夜白终于练成，筑基丹上只有一条纹路。最次的一品筑基丹练成了。突如其来的白雾将他吞没，这次连身体也一齐带走，林夜白与乌鸦都消失在清溪镇中，原本想逃走的魏诗诗也不幸地卷进了雾里。无尽白雾弥漫，不远处，巨大的怪物在雾中穿行，全都生得奇形怪状，气息与洛恩有些相似，扭曲、古老、邪恶。林夜白身前，一只巴掌大的小蜘蛛正在吞食雾气，辛苦织网，看起来很勤劳。这里已经不是清溪镇，也不是织音的鬼域。乌鸦毛都快炸起来了，这里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