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翎“啊”的一声，手摸上脑门，揉了两下，“嘶，好疼！”
程翊笑了笑，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千翎正龇牙咧嘴地揉脑门，揉了一会儿，脑门不疼了，她看向身旁的人，一时间竟看呆了。
程翊低垂着头，侧脸轮廓立体如刀削，高挺鼻梁从脸中央凸起，在脸的一侧投下阴影，嘴唇上覆盖了夕阳的暖意，好像用手一碰，就能感受到温热。
“好看吗？”
一道声音传来，她情不自禁地嗯了声。
再一抬头，就见程翊望了过来，脸上挂着细碎的笑意。
这一笑，更好看了。
千翎控制不住地红了脸。
此刻，时间仿佛静止，程翊的身后是暖红夕阳，那夕阳红得通透耀眼，被光芒笼罩的天地美丽非常，可她却觉得，这一切都比不上眼前的人。
她轻唤了声“程翊。”
“嗯？”
千翎捏了捏手掌，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没有让大家知道？”
顿了一下，程翊望向她，眼神淡漠，“怎么这么问？”
没正面回答，她看着对方，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继续道“之前的体育课上，你跟赵延越起冲突，是因为什么？”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不，想要证实，面前的这个人，温柔又善良，如她所想一般。
“因为你，你相信吗？”程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千翎一愣，没反应过来。
程翊勾了下唇角，换了副口气，说“他叫赵延越，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她点点头，“在走廊上碰见过。”
“打篮球的时候，无意间有了几次肢体碰撞，就是这样。”程翊说的轻巧，面色平静无波，无半分异常。
千翎瞧着，脑海里浮现体育课上，赵延越惊恐的神色，她不自觉微微抿起嘴角，垂下眼眸，避开程翊的视线。
像是察觉到她的异样，程翊说“不信是吗？”
依旧垂着眼睛，千翎没应声，又抛出一个问题“周六那天晚上，下着那么大的雨，为什么你会受伤，而且晕倒在草丛里？”
沉默了一会儿，程翊站起身，面朝灿金余晖。
千翎转过身子，只看到程翊暗色的背影，在一片橙红的天色里，尤其突兀。
程翊的声音悠悠传来“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故事？”
轻嗯了声，程翊道“一个关于小男孩如何长大的故事。”
然后，程翊自顾自说起来“有一个小男孩，从小跟妈妈生活在一起，爸爸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小男孩从来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而每次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要他了，妈妈都是闭口不言。有一次，小男孩跟妈妈在街上走着，路边车里突然冲出来一个阿姨，朝小男孩的妈妈扇巴掌。小男孩嘴里叫嚷着‘为什么要打我妈妈’，上前打那个阿姨，可他实在太小了，只一下就被甩到地上，小男孩看着妈妈不停流泪的样子，不懂为什么妈妈不还手。后来，小男孩上小学的时候，妈妈跟一个叔叔在一起了，很快，小男孩有了一个弟弟，这之后，他被爷爷接走抚养。小男孩这才知道，妈妈也不要他了。爷爷是唯一疼爱小男孩的人，爷孙两人靠着低保，和小男孩妈妈每月打来的两千块钱度日，勉强能糊口。小男孩上了初中之后，同学们说，小男孩的妈妈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小三生下来的就是野种，学校里的几个人组织起来，骂他打他，对他校园暴力。那段时间，小男孩经常一身青紫，不敢回家。怕爷爷看到了难受，小男孩很多个晚上泡在网吧里。在网吧，小男孩结识了有着类似境遇的人，有了朋友。小男孩慢慢长大，也慢慢懂得，他只有不断变强，成为强者，才有能力让欺侮过他的那些人，得到应得的报应。”
“小男孩的生活里，不曾出现过阳光，可现在——”程翊蓦的顿住，转过身，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坐着的人，身影像被天地间耀眼的夕阳融化。
千翎听得入了迷，忙问“现在，现在怎么了？”
望着她表情急切，娇俏的脸上写满了单纯，程翊突然觉得心头有些闷，说不出话来。
“小男孩最后怎么样了？”她又问。
程翊哑着嗓子，道“成为了，他曾经想要成为的人。”
千翎一下子泄了气，惆怅道“这个结局也才草率了吧。”
程翊远远站着，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意识的，千翎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程翊。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周身异样的情绪，像是浓烈到散不去的悲伤。
鬼使神差般，她问道“故事里的小男孩，是不是你？”
抬起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眸，程翊走到她面前，面色如常地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说呢？”
“啊！”猝不及防间，又被弹到，千翎捂住额头，怒道，“你干嘛！”
程翊弯起嘴角，掏出手机看时间，“六点五十五，你是不是又想被董怀斌叫去办公室喝茶了？”
看了眼快消失的夕阳，又看看程翊，她还有点意犹未尽，犹豫了片刻，这才乖乖道“那好吧，咱们快点回去。”
从天台上下来，千翎这回没跟在后面，而是跟程翊并排走。
瞥了眼身侧，程翊轻笑了声，随后暗下眼眸。
赵延越，呵，那天被他警告过之后，每回见到他都跟个老鼠似的，一副受惊的表情。
他观察过，自那以后，赵延越便转移了目标，经常跟那一群人说起另一个名字，似乎是“乔研”。
刚才，对于体育课上的冲突，他的回答，想必千翎是不信的，所以才抛出第二个问题。
他的过去就像心口上的一块疤，结在最深的角落，每每想起，都是在硬生生地撕开，露出血肉来。因此，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韩战几人，这回告诉她，他未尝不觉得难受，可这却是一场利大于弊的交易。
他摸准了她的心思，三十六计，唯有苦肉计对她最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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