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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1 / 1)

四颗药片就着一口温水一起吞了下去,随后便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瞪着天花板。“我去帮你买点粥,”段灼说完,又看向陶执,“你想吃点什么吗?”“不用不用,我得回去了,我明天还要加班的。”陶执拽过王野手腕看了眼,从床上弹了起来,“坏了,我定的一点的票,快来不及了。”“来不及就改签啊,慌什么。”王野说。陶执握着他腕骨的手一点点往下,滑到手掌,再到指尖,又在他骨节处捏了两下:“你想我留下来再陪你一天吗?”段灼就站在门口,沉默地望着这一幕,或许陶执本人并不知道,当他看着王野时,眼底有光在流淌,还有满溢的倾慕与眷恋。“回去吧。”王野说,“我不太舒服,想一个人待会儿。”“那好吧。”陶执起身时又在他小腹处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帮他盖好被子。段灼在小区旁找到了家还未关门的早点店,打包了碗菜粥,给自己要了份小馄饨,再次回到王野家时,刚巧听见王野在跟人通电话。他一边讲,一边清了好几下嗓子说:“真没事,就是有点感冒了。”段灼还以为打电话过来的是王野的家人,一直到听见那句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的:“恭喜你啊,订婚快乐。”电话挂断,段灼提着东西进屋,王野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脸上没什么可疑的痕迹,只是眼眶的红没能及时褪去,漏了馅。段灼仿佛刚看完了一部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电影,有血有肉的主角不停挣扎,可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他把东西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揭开盖子说:“这个已经是温的了,你得尽快喝,要不然就凉了。”王野应了一声,却只喝了两口便皱着眉头放下了。“不好喝吗?”段灼问。“嘴里太苦了,现在吃什么都是苦的。”说完,又低下头,盯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上边的所有人都是全名,唯独刚才那一通,备注的是个昵称。段灼连续吃了三个小馄饨,还是没吃出什么味道来,转过头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王野却在瞬间听懂了,一直蓄在眼眶的水迹又汹涌地往外冒,堪堪没落下,他仰头,将手机攥得更紧,几近哽咽地说了句:“因为我很害怕,怕了十九年。”段灼的心脏猛地往下沉,浑身尽是寒意,这种痛苦前所未有,也难以言说,好像走在一片荆棘地,又像坠入了无底深渊。明明身处在阳光下,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他看着王野,就好像看见了平行时空里另一个怯懦的自己,也看见了十多年后,他同样无能为力地挂断电话,望着蒋随走进另一个人的世界。第52章 我想去你从小生活的小岛上看看段灼曾与蒋随一起看过很多部经典电影,在看的时候,他总以很理性客观的态度去分析某个角色的设定,然后在蒋随义愤填膺地痛骂某个角色时,告诉他,这都是编剧的小伎俩,主角当初不那样选,就没有故事可看了,只要我们在生活中避免做出和主角一样的错误选择就可以了。而眼下,他却无法用同样理性的态度去分析王野的现状,无法告诉他,你的选择是好是坏,对未来有怎样的影响,也无法告诉他,你应该怎样做,结局才能朝着你所希望的那样改变。就像他没办法告诉自己,你应该怎样走,那个人才能永远属于你。现实不会有电影那般缜密的逻辑,没有编剧埋下的种种伏笔,没有精妙绝伦的反转,有的只是角色的自我矛盾。谁能想到呢,一贯桀骜嚣张的王野,能把一句喜欢藏在心里整整十九年。如此疯狂,又如此平静。坐在床上的人忽然低下头,把脸颊埋进臂弯,段灼识趣地起身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上,房间顿时陷入回一片昏暗。无法克制的悲伤终于还是转化成了声声抽泣,一开始很低弱,再之后又是让人揪心的咳嗽和干呕,像是要把心肝都要吐出来了。段灼赶忙走过去扶住他,也不顾上把人弄进卫生间,挪了个垃圾桶过去说:“别起来了,就吐这里。”黑暗之中,看不见王野的表情,只是抓着段灼手臂的那只手徒然收紧,再收紧,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宣泄着这长达十九年的委屈和绝望。没由来的,段灼想起去年夏天,王野在向自己介绍贺恂这个名字时,脸上泛滥的笑意。他说:“他是我的对手,也是我最好的搭档。”如果那个时候,王野能够早一点告诉贺恂自己的心意,这个故事会不会以另外一种结局作为收尾?再后来,药物起了作用,在一点多的时候,王野终于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只是身体以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蜷着,段灼替他将被子掖好,手机调至静音。赶在太阳落山前,段灼把楼上楼下收拾干净,顺便研究了一下厨房燃气灶的使用方法,勉强捣鼓出了一顿晚餐。还是稀粥,不过里边添了点带味儿的香菇和肉丝,王野家的那只猫好像把他当成了朋友,绕着他的脚脖子转圈,毛绒的尾巴扫过段灼的小腿,仰头叫唤。之前来到这个家里的人,大概对它太好了,以至于它对所有外人都没有戒备。段灼把熬好的粥倒入电饭煲保温,写了张便签条,留在王野的床头。不过在他临走前,王野还是醒了,拉着他的衣摆,沙哑地说了声:“今天麻烦你了。”“这说的什么话。”王野按亮了床头的灯,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这件事情帮我保密,别告诉他,也别告诉任何人,我自己消化得了。”段灼的心脏一抽,王野说出这句话,便是做出了最后的抉择,放弃了那万分之一的,可以改变这个故事结尾的可能性。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今天他没有碰巧听到那些流言,没有拨出那一通电话,那这个秘密是不是将会被王野永远地埋藏起来。那这段感情,真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段灼点了个头说:“我明白的。”充满电的手机突然亮了亮,段灼不由地往那瞧了一眼,是陶执发来的新消息。【我平安到家啦,你好点了吗?】王野没什么表情地戳了个表情包过去,然后把手机放下了,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他的这个动作引得段灼愣了愣,随后猛然意识到,原来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有软肋,才会那样小心翼翼。尽管段灼是盼着王野能与贺恂有个好的结局,但此刻又同样的替陶执感到难过。他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倒退回去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陶执对你有那层意思。”王野又恢复了往日散漫无畏的模样,轻挑起一边的眉毛,仿佛在问,然后呢。段灼试着不去把对面的人当成长辈,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在还没有完全割舍掉一份感情时,就开始另一段,这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很不公平。”王野听后,点了两下头,像是认同他的观点,可又扭过头反问:“那怎样才算真的割舍掉一份感情呢?”段灼一怔,发现自己答不了这个问题。一个人可以放弃一段感情,但恐怕没办法彻底忘记它的存在,这中间如何权衡,根本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但无论如何,在段灼看来,王野目前的状况肯定是不适宜立刻开展一段新恋情的。“我刚才问过陶执,他说,和你是在直播间认识的,”段灼看着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他和贺恂的声音很像。”王野没有否认,而后又补充:“但实际上,看到他本人以后,我不太能联想到贺恂,我很清楚他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那你想过和他在一起吗?”王野长久的沉默让段灼知晓了那个答案,他尽可能委婉地说:“如果没有的话,最好还是别给陶执太多的期待,可能对你而言,送出一份礼物,请吃一顿饭,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在他眼里……是该一辈子都记得的好,是他的全部。”靠在床头的人眉心微微皱起,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就在段灼以为他要说什么反驳的话语时,王野居然说了声“好”。但他的话音里又带着不太正经的笑,段灼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怎样想的。这个人,除了在贺恂面前会表现出乖顺的一面,其余时候都活得随心所欲,不太像是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改变想法的人。段灼能做的也就是提醒一句:“你应该不想他成为第二个你吧?”王野最后留给段灼的是个错愕的眼神。道了别,段灼离开小区,乘公交回到学校。蒋随那几门要补考的科目都考完了,心情很好,说要请客吃大餐。段灼累了一天,实在是不想动,拉开椅子,像烂泥似的摊在里边问:“考得怎么样,心里有数吗?”“肯定过了啊,”蒋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我全填出来了。”段灼忍俊不禁:“你考39分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这次不一样了!”蒋随有些激动,“这次我动脑子了,而且做题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印象最深的几个题都考到了。”当听见“满脑子都是你”这几个字,段灼的嘴角不自觉又往上翘。“教练怎么样,情况好点没?”蒋随问,“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啊?”段灼张口,想到答应教练的那件事情,思绪立刻拐了个弯说:“就是喝多了,成年人的崩溃,我也不是很理解。”“哎,”蒋随摇摇头,“其实我还是很理解他的。”段灼心脏一紧,猛然望向坐在对面的人,蒋随抓着头发说:“我被通知要补考的时候,也挺崩溃的,恨不得回到我妈肚子里去。”段灼无语地翻了一眼,拿上衣服洗澡去了。在贺恂订婚后的第三天上午,王野销假回校了,他第一时间在群里发消息说,晚上要考核体能,为之后的短池赛做准备。段灼在泳池见到他的那一霎那,还挺惊讶的——他很罕见地穿着件米色的、带图案的圆领卫衣,一条浅色运动裤,又把头发推短许多,整体看起来比之前年轻许多。有大胆的女同学笑着夸他帅。王野也如往常一样,痞笑着接茬,让段灼不由地怀疑,前两天那个发着高烧,瘫在马桶边不停呕吐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本人。欢快的氛围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就在段灼感慨成年人强大的自愈能力时,王野却因为倒水愣神不当心烫到了手指,肿起两个水泡。那时,大家刚结束1500米的测试,抢眼的成绩不多,所有人都在以为王野在操心比赛的事情,只有段灼留意到了他手机上那通备注着昵称的未接来电。逃避,成了王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日常。一开始,段灼对于他的这种逃避行为感到很不舒服,总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俩人的关系也没有再坏的可能了,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干脆回绝,何必这么纠结。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做梦梦见蒋随宣布要结婚了,还邀请他和程子遥去当伴郎,他在凌晨两点惊醒,才忽然理解了王野的这种纠结。不是不想见,不想听见对方的声音,而是因为今后的每一面都会令痛苦加剧。这个人就站在你的眼前,而你却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王野的经历被段灼视为前车之鉴,试着拿来分析和思考,但里边涉及到的元素太多,比如性格,环境和家庭,这些问题于他而言又太远,太复杂,到最后便不愿多想,只在意眼前的朝夕。月末的一天清早,段灼正在浴室刷牙,听见手机铃声响,喊蒋随帮忙接一下。蒋随手里还握着油条,伸出一根小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段灼的手机太旧了,通话键仿佛失了灵,他只好拿起手机,又使劲划了几下才终于接通。打电话过来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有点儿大,一上来就问:“这是小灼的电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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