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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1 / 1)

“开怀?”顾珏低低嗤笑,“今夜里幄帐的茶却是不错的,该赏。”顾筱面上一僵,登时明白之前睡在留仙榻上的人影是谁。如今顾珏特意暗示,想来还有后招。她示意喜来走远些,拢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掐在掌心,极为高傲转身,“七皇弟也是这宫里的主子,这等小事,直接赏了便是。何必说得天下皆知?”“三皇姐说得是,不过在幄帐前伺候的內侍人多,也就只那杯茶泡得有火候,就是要赏,也该清楚到底是哪个奴才不是?”“不然,胡乱一气的赏下去,只会让那些奴才越发得意,以为咱们做主子的好糊弄,心底越发不敬。”他微微呼了口气,遇见这山里的冷意,瞬间凝成团团白雾,“奴才便是奴才,三皇姐便是起了爱才之心,也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碰。”“七皇弟这话,本宫记下了。”顾筱挑眉,“今这鹿肉的确不错,只可惜吃过也就忘在了脑后,到底比不得虎皮做得拢手,既暖和又时时瞧得见。”“对了。”她面上含笑,问得诛心,“七皇弟箭术也是一流,怎得就没能猎着虎呢?”“可见这狩猎一事,也是讲究运气的。”顾筱慢悠悠扬手,露出腕上的云纹金镯子,上面嵌了七彩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懒懒一搭手,垂在喜来小臂,“说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讲究气运的,便是本宫这镯子,得来也是靠运气。”顾珏自是认得这金镯,当初本是父皇要赏给母妃的,却被顾筱先开口要了过去。这些年,但凡母妃想要些什么,顾筱总会挖空心思去抢。若非她生母是文淳皇后,父皇也不会这么纵着。顾筱得意而去,只剩顾珏站在原地,他耳边好似还有戚贵妃的声声轻叹。「珏儿,贵妃再荣宠,也只是个妾,得不了皇后凤印。如今宫中新人不断,你父皇又心胸广阔,母亲唯一的盼头便是你了。」「珏儿,你可切莫叫母亲失望。」“失望。”顾珏伸手从內侍怀中接过酒壶,果酿入喉,甜涩交加,已然生苦。他丧气的一笑,顾筱人是讨厌,可有句话却说得极对。人这一生,成与不成,总是要靠气运。而他的运气,早在一出生,大抵就已经用光。月洒琉璃,映照在潭边凉亭。顾珏摇了摇杯盏之中的清酒,比起刚刚篝火夜宴上的果酿不知又涩了几分,只一口就烧得咽喉生疼,烧心撕肺,却又荡起一丝回甘,叫人欲罢不能。“殿下,青光殿的王喜公公来了。”內侍抖着声传了话来。他小心地跪在一地带血的皮毛之间,生怕顾珏一个不高兴,再将他也做了撒气的死物。“这些且收拾了。”顾珏眼中平静,等內侍用水清洗地上的血迹,手中杯盏才停下,随意地扬了扬手,“宣。”“奴才王喜,叩见七殿下。”饶是王喜天生圆脸,这几日也操劳的面颊消瘦,看上去清减不少。他恭敬地跪在顾珏身前,再瞧那一地血水,心里更加忐忑,翻来覆去细细想了几遍,也不知又是何事扰到了这位主。他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就听顾珏温和道,“早前那个青光殿的歌姬,你打算如何处置?”“回殿下。这歌姬一事,奴已经上禀了贵妃娘娘。娘娘说念其初犯,可暂不追究。”“母妃当真这么说?”顾珏目色邪气,骇得偷瞄的王喜一抖,“殿下,奴不敢说谎,此事可请刘姑姑作证。”“你慌什么。”顾珏嗤笑,“母妃既然有令,你照做便是。”王喜懦懦应了,走出小院时,腿肚子都是抖得。他悄悄回头看了眼对月自酌的顾珏,忽得想起多年前一桩旧事。那会,他还在太后身边伺候。大概是某一年的除夕守岁,当时进宫来的小侯爷性子顽劣,总不喜欢他们跟着,王喜便也乐得偷懒,躲进了黑黢黢的偏殿。这一躲,便在无意之间,看到了年幼的七殿下哄着雪似吃桂花糕。雪似是娴妃娘娘养在宫里的一只狸奴,因浑身雪白,便起了这名。本来小小童子掰着点心喂猫,应是极为温馨的一幕,偏偏雪似吃了没几口,便抽搐地倒在了地上。而年幼的七殿下眸子里便是刚刚那种眼神,怜悯中透露着几丝邪气。此事王喜自然不敢伸张,戚贵妃和娴妃,他一个奴才,可是谁都惹不起的。他本要悄悄离开,但这会又不知从哪来了个哭鼻子的小花袄。两个小童子坐在一块说了一会话,就瞧见七殿下又掏出了一块桂花糕。俗气的花袄,让王喜一下便想起了前几日送进內侍府的几箱冬衣。內侍本就残缺,就算没了,怕也没有一只狸奴葬得金贵。他到底不忍,故意弄出些响声。就看到七殿下偷偷扔了桂花糕,又换了块茯苓糕,这小小孩童机敏,借着去寻人的说辞,在偏殿里转了许久。不过王喜既然能躲在此处,便是有极佳的藏身之所,直到看见那小花袄,吃了茯苓糕也安然无恙,王喜方才松了口气,悄悄溜回了小侯爷身侧伺候。如今月色如水,到底不再是当初那个黑黢黢的偏殿。王喜轻轻拍了拍胸口,缓了几口气,这才慢慢踱了回去。路上碰见万松身边的小梁子,还极为客气的打了招呼。瞧他去的方向,应是安庆侯的院子。王喜眼眸转了转,却没有多问。毕竟在宫里,不知不说才是最好的护身符。*从篝火宴会回来的这一路,裴衡止都能感受到跟在身后的小兔子,那过于热情的目色。待与陶昂、陆济在路口话别。郎君唇角微扬,那抹温柔挂在眼尾,却是一点都不再遮掩。有心想要问问她,偏云澄这不开窍的,说什么都抱着他的胳臂不撒手。“裴兄,今夜且让我在你房里歇一晚。”少年偷偷瞥了眼规规矩矩跟在身后的冯小小,又压低了声,“你也知晓我爹的脾气,总归也是我自己不长进。”“昨吵架时夸下海口,要在狩猎场一展箭术,拿下第三。偏今被陶昂截了胡,我可没脸面再去见我爹。”裴衡止甩了甩被他牵制住的手臂,略有无奈,“这会大伙都各自回院,幄帐定是空置,你不如去那将就一宿,此处还有陛下坐镇,想来云大人也不会罚你罚的太过。”“裴兄,陶昂可就比我多猎了一只雀鸟!”云澄不满地撇嘴。今要不是帮裴衡止守着冯小小,他也不会弄成现在这般田地。不过,若是当时裴衡止不将冯小小托给他,云澄微微皱眉,只怕自己也是无心狩猎。可眼下,这番实话却不能说给裴衡止听。是以,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这山里天寒地冻的,幄帐到底不甚暖和。”“只一晚。”眼看着清俊的郎君被他缠得无法,松了口。云澄眼眸都亮了几分,倏地放开裴衡止,与其后的冯小小走在一处,从衣袖里掏出攥了一晚上的瓷瓶,“飞星,你看,这就是我家秘制的金疮药。”“.”裴衡止斜斜睨了眼正殷勤的少年,再看小兔子面上浅浅的笑,登时觉得云澄碍眼极了。但想到云澄不过少年心性使然,也就按下了不虞。现下星辰似海,月色美不胜收。郎君心中一动,刻意走得缓慢,本想等小兔子一起共赏美景。偏云澄亦是没眼色,说得眉飞色舞也就罢了,还站在了他与冯小小之间。裴衡止眼角微抽,可四下宫婢內侍来往,却也不好多说。他强忍着揍人的冲动,好不容易走近院落,便瞧见小梁子端着笔墨已然候了多时。“飞星,进去磨墨。”外人在,他不便唤她闺名。裴衡止眉目淡然,转身姿态更是如仙似画,长臂一伸挡住也要进卧房的云澄,“看见那个垂花门了么?”“嗯,看见了。”少年懵懵应着。裴衡止点了点头,“顺着垂花门右拐,便是偏院,今夜里你就在那歇着。”“裴兄,这是不是不太好。”云澄耳朵都红了一圈,他的确是对冯小小有些意思,可这么快便宿在一处,就算是隔着墙的两个小厢房,多少也有些怪让人害羞的。“我要是睡在偏院,那飞星她.”“她宿在卧房。”裴衡止漠然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卧房?那裴兄呢?”云澄一愣,下意识地问出声。郎君挑眉,好似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我自是也睡在卧房。”她本就是他的贴身小厮,诸如起夜掌灯之事,亦是本分。不过裴衡止舍不得她睡不安稳,都是亲自做着这些。眼下,他却是故意说起这些。偏云澄也是个实心眼,想了想他们这「兄妹」关系,倒是点了点头,“有裴兄这样靠谱的兄长,我若是飞星,想来也更放心些。”“兄长?”郎君眉头起皱,“她与你这么说的?”云澄心下暗道不好,一顺嘴竟把自己知情的事透露了出去,他讪讪摇了摇头,“裴兄别误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恨不能指天发誓。裴衡止一顿,转眸看了看在书桌前铺好宣纸的小兔子,忽得压低了声,“其实此事你知晓也无妨。”他唇角噙了笑,“不过,这兄长二字倒谈不上,我只是她的玉璋哥哥。”第59章 后山来客她既已出手,只怕这些日子还……云澄听得心里直犯嘀咕, 正要再问,一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忽得醒悟过来。定是裴兄当他是自家兄弟, 才以这样的暗示,要他守口如瓶, 切莫再说漏了嘴。少年面上登时肃然,颔首道,“裴兄放心,我明白的。”也不是云澄刻意不往其他面上去想, 只因这些年来, 不知有多少天仙国色、才情一绝的姑娘明里暗里与裴衡止示好,随意请出一位细说说, 都远非冯小小可比。少年悄悄瞥了眼窗里,少女垂眸, 莹白的手腕与与砚台里的墨色对比鲜明,透着股灵秀文静。可要与裴衡止站在一处, 云澄暗暗摇了摇头, 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小梁子已然躬身去了院门口候着,少年也不好再耽搁他们, 笑道, “那我先去偏院歇着了。”天上的月斜斜睡在枝丫, 照出一地树影。裴衡止端坐在书桌前, 提笔蘸墨, 顺道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兔子,“在想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冯小小犹豫的很,今夜里若不是她拒了裴衡止的婚约,只怕这会也不会牵扯到往事。她万万没想到, 好不容易躲过了赐婚,却仍是没躲过被寻人。偏偏爹当初领她入宫时,只报了携书童一名。若是三日后当真被万松追查出来,爹岂不是又要加上一条欺瞒之罪?冯小小愁得脸蛋都紧紧蹙成一团,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答应了裴衡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旧案未清,又要添上新罪。当真是得不偿失!她悄悄用余光看向正作画的裴衡止,眼看他画得似模似样,方才低道,“裴公子当真要寻小花袄?”“嗯?”郎君笔下暂停,抬眸与她笑笑,语气却是宠溺,“你呀,果真傻乎乎的。”若他真的要寻什么小花袄,哪里需要万松帮忙,遣了金羽暗查便是。今夜骤然提起往事,也不过是借小花袄內侍的身份。裴衡止压低了声,勾勾手指,“你藏在小包袱里的画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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