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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1 / 1)

“看来你这宫婢还是不知长进。”低沉的声线透过厚重的帷幔,淡淡传来,“你家主子都发了话,作何还杵在这?”“陛,陛下饶命。”芙柔不敢大声,跌跌撞撞一骨碌从软榻坐起,连滚带爬地跪在帷幔前,不停地磕着头,“陛下,奴婢知错了。”“错了?”帷幔后递来几声笑。这声音,不久之前还温存的很。如今,却好似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倒向容妃,浇得她透心凉。更犹如一把把寒风做成的利剑,直直从前胸穿到后背。她怔怔站在原处,“陛下,您不是——”不是该沉沉睡着么?容妃艰难地咽下后半句,这些日子,沉水香都是她盯着万松点燃,就今一时偷了懒。她蓦地盯住僵在地上不敢动弹的芙柔,“万松。”天家挥手,示意身后站着的总管拉开帷幔,那双凤眸沉静如水,哪里还有半分痴迷。“这更深露珠的,爱妃是从何处归来?”他略一伸手,万松立马递过温好的清茶放在他掌心。玉做的杯盏,被长指轻轻敲了敲,震得其中茶叶打着旋转起了圈,“孤醒来不见爱妃,可是担忧的很。”“陛下。”容妃腿下一软,勉力跪直身子,才低着头道,“臣妾去哪,您还不知晓么?”她娇滴滴地抬眸,似怨非怨地看向眉目俊朗的天家,“早前您不是说想玩些新鲜的,臣妾便想着扮做林间仙子。方才特意去寻了僻静的地,好在明日给陛下一个惊喜。”“哦?”天家悠悠颔首,“想法的确新奇,却不知爱妃可寻到了妙处?”“臣妾不敢欺瞒陛下,后山之处,有池天然温泉,期间林业茂密,隐蔽的很。”她微微红了脸,“可保陛下尽兴。”容妃暗示的明明白白,万松听得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又退后的几步。天家依旧是笑模样,“爱妃有心了。不过既是探路,又何须鬼祟前行。”他微微挑眉,起身将玉杯搁在万松手心,长指一挑,勾起美人下巴,容妃姿容本就娇弱,那双眸子时时都似有一捧清泉浸染,水水润润,我见犹怜。“你呀,还是改不了这说谎的毛病。”他的手指轻轻划在美人脖颈,“可惜汪将军为国战死沙场,他的热血忠心,亦只能保你一次。”“陛下,您,您已经知道.”容妃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可转瞬,她又觉得是自己犯傻,这天下都是他的,要查一个人,又有何难。“嗯。”天家惋惜地点了点头,手指触在那一段雪白的颈子,指腹下蓬勃的脉动,像是一声声无言的求饶。容妃哀哀用手臂护住小腹,她唇角动了动,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不过。”天家叹了口气,轻轻覆上她的眼,“孤可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陛下!”容妃心下一怔,忙不迭道,“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臣妾愿意以死谢罪!”她宁肯一死,也不能做他的剑。“死?”天家目色冷了下来,勾唇笑道,“孤且问你,你肩上有几个脑袋?”“谋害一朝天子,便是汪将军在世,也救不了你。况且你若真的没有自己的心思——”他瞥了眼被她护住的小腹,“怎么?想要以退为进?”天家的目色向来温和,此刻却好似一柄利剑,穿破层层迷雾,轻而易举地便察觉到了她小心藏起来的念头。容妃后背阵阵发着冷汗,攥着衣袖的指尖发白,半晌才又俯身贴地。“她人都以为你是个好摆弄的,孤却觉得,爱妃比这宫里的老人看得更清更准。”天家含笑,“你既然替自己选好了护身符,可知今夜里是何光景?”“臣妾只知道,今夜里陛下睡得安稳。”容妃恭恭敬敬,不敢再有丝毫糊弄隐瞒。她亦不敢多问。天家既然要将这戏做下去,只怕那位也是凶多吉少。“爱妃跪了许久,叫孤如何舍得。”伸出的手臂虚虚扶起娇弱的美人,天家眉目冷峻,语气却一等一的温柔,似是醉人的酒酿,让人沉沦不复醒。容妃颤巍巍起身,眼神落在一旁的芙柔身上,就被她脖颈处一圈圈红痕晃花了眼。“陛下。”万松躬身上前,“这宫女.”“孤记得你早前说老来无伴。”天家微微转眸,“世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既有这种福气,你且收用了。”万松伴驾二十年,如何能听不出天家言下之意。他阴恻恻地睨了眼正抖成一团的芙柔,露出个会意的笑,“奴才谢过陛下!”内殿里的沉水香,丝丝缕缕散开,犹如捉摸不透的命数一般缥缈。*启龙山祈福庙会的第三日,惯例要迎长者。天家为敬太后,特行大驾卤簿恭迎。是以今个儿天才蒙蒙亮,山道上便有金辂缓行,五色九龙华盖交错,映着山石上泛起的微微金光,倒真如冯小小几年前瞧过的那副天宫壁画一般奢华。她随着裴衡止跪在山道两侧,余光里皆是世家贵胄。少女眼眸微顿,忽得想起一桩闲话,京都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可都聚在了此处,若是此时山降灾祸,遇着水火,当真是要毁去大晋半壁朝堂。那场景,光是想想都叫冯小小后背一寒,她慌忙将这残酷的念头彻底撵出思绪。耳畔,钦天监官吏的声音一板一眼,宣告着昨日狩猎吉凶。她偷偷往跟在天家身侧的皇子中瞟了几眼,刚刚看见顾珏,就被扭头递祈福红绳的云澄抓了个正着,少年似是一夜都没睡好,眼下乌青不说,过往总是拿着的折扇,也不知丢去了何处。他面上的神情复杂,压低了声,“一会你跟我去个地方。”“我?”冯小小有些迟疑,“云公子可是有话要说?”云澄唇角紧紧闭成一道线,只道,“你跟我去便是。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自打相识,少年甚少这么固执。冯小小不说话,云澄眼眸便越发黯淡,“放心,你既是裴兄的人,与我便是朋友。”他顿了顿,等周围吟唱声起,才偷偷在冯小小手心写了个「阮」字。阮雨霏?少女心下拒绝之意渐起,她此生可再也不想与这姑娘有什么牵连。左右是裴衡止自己的桃花,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云公子,我是侯爷的小厮,出行都该与他禀上一声,万不能擅自做主。”“那这个呢?”云澄偷偷从袖里晃出一块玉佩,祥云纹路,极为眼熟。见冯小小惊讶,他瞥了眼四周,又道,“你也识得这玉佩?”“那你可听说过早前御前奉茶的阮姑姑?”冯小小正欲再问,就见刚刚去御前行礼的裴衡止转身看了过来,郎君双眸含笑,却在瞧见她身侧凑来的云澄时,生生变了脸色。他一会可得跟云大人好好说说云澄的亲事,免得这少年时时惦记着他的小兔子!裴衡止微微皱眉,等行了礼,再一转身,人群里哪里还有那两人的身影。第61章 奉茶宫女她便以报恩之名,留在了云府……可他这会受命伴驾, 哪里能走得开。繁冗的仪仗一套套走下来,周围的朝露早就没了影,枝叶蔫蔫地耷拉。也不知她跟着云澄又去了何处。裴衡止眉心一阵一阵的跳, 眼下坐在上首的母子二人,正寒暄的起劲。随侍的一众世家贵胄, 都含笑陪着。一时之间,往来温和。“玉璋,听闻你昨个得了头筹。”太后与天家笑笑,随手理了理鬓发, 小手指上的金丝玳瑁护甲微微翘起, 透着股慵懒,“还猎着了虎?”她一点名, 众人都聚了目光过来,说不心羡都是假的。谁人不知太后出自西岭沈氏, 乃安庆侯之姑母。昨天家已经赏了一诺,今太后再提起, 多半还是要再赏。一旁伺候的万松略略偷看了眼天家的神色。平静、淡漠, 嘴边倒还有笑。他伸手端起玉杯啜了口清茶,入喉微涩继而生甜, 更难得的是这回甘, 竟然还有股淡淡花香。天家微微扬眉, 又品了一会。齿颊生香, 倒不枉它一两就六十锭银的价钱。这茶, 他若是没记错,好似是娴妃带来的。天家面上依旧含笑,看向起身应礼的裴衡止。一堂之内,尤以这郎君相貌最为出众, 那一颗殷红泪痣,似是多情的春风,柔和了眉眼中的凌冽,看着便舒坦。更难得,他虽是一副美人相,却无半点脂粉气。无论行军打仗,亦或狩猎纵马,都是个中翘楚。这样的人物。天家眼中笑意渐歇,到底不能配太高的姻亲。裴衡止垂首,“回太后娘娘,臣能得此头筹,全赖陛下皇恩庇佑。”当时猎虎的惨状,在场之人大部分都亲眼瞧见过。更别说那些不顶事的羽箭,若非裴衡止艺高人胆大,他那小厮又肯豁得出去,哪里能降得住猛兽。“阿弥陀佛。”太后微微阖眼念了声佛号,她轻轻转着手间的佛珠,“启龙山这些年都由专人打理,狩猎场中的活物更是精心饲养,怎得会无故出现一只真的老虎。眼下可差人去查了?”“母后放心,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也亏得安庆侯勇猛,才绝了后患。”天家淡淡接道。“他身为人臣,护主本就是分内之事。哀家只是担忧陛下。”太后微微摇头,伸手拍了拍天家搁在桌上的手臂。“陛下,你是一国之君,此处不比宫中,他们守卫如此不尽心,依哀家之见,严查失职之罪是少不了的。”“母后之心,儿子明白。”天家面上似有动容,“这事儿子已经派给了云大人细查。”下首候着的云贵立时起身,“请太后娘娘放心,臣必然不负所托。”“这就好。”太后略略松了口气,带了笑意,“无论如何,陛下才是我大晋命脉,尔等务必谨记。”“至于玉璋。”太后招了招手,示意裴衡止再近前些,才转头与天家道,“这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顽劣,陛下平日里可得好好训着。”“母后这话,可是要伤了玉璋。孤瞧着他稳重的很。”天家瞥了眼恭敬垂首的裴衡止,笑道,“不过,他与珏儿差不多大,再过几月珏儿都要外出开府,玉璋的亲事怕也该定一定。”“陛下这么一说,珏儿开府的日子可是定下来了?”太后赐了裴衡止近前落座,又道,“这时间过得真快,在哀家眼里,珏儿昨还是个小娃娃,如今——”她欣慰地长叹一声,看向正乖顺的皇孙,“珏儿,过来让哀家瞧瞧。”三言两语,不经意间便推掉了裴衡止的议亲。天家唇边噙笑,这西岭沈氏到底并非自己生母,终究还是隔着难测的人心。顾珏依旧是副软弱拘谨的模样,问了安就低着头说不出半句话来。一点也不像其他皇子皇女有股子活泼劲。其实,顾珏也并非一早便是这么胆小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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