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竟生出悔教他当年觅封侯般的牵挂愁绪。
郑越终于狠下心来咬咬牙,扬声道:“去吧!”冉清桓站起身来,却忽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趁着郑越愣神的功夫,用半个身子遮挡着,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那双干燥的,因为瘦而显得有些骨节分明的手里面,满满的都是安慰,千言万语,便全在这一触即放的相握里面。
放心。
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随即冉清桓转身上马,定定地望着眼前肃然无声的雄兵良将。
没有放声大喝,反而是静静的,口齿清晰地说道:“西北狼烟起,未知多少同胞手足埋骨边境,天寒路远,不知前途,有人怕了,出列。
”无人动静。
冉清桓停了一下,继续道:“而今我不犯人,却有人把脚踩在了这大好河山之上,各位说,怎么办?
”他笑了笑,忽然扬起声音,厉声道,“是不是该让他们把脚拿开?
!诸位告诉我,是也不是?
!”“是!”这三十万人同声呼喝,动地惊天一般。
冉清桓冷冷地一笑,风卷起墨色的鬓角长发:“他们现在不拿开,诸位说怎么办?
可该杀?
”场上静默了一下,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啸声:“杀!”“此等跳梁小丑,犯我天威,害我同袍,如不杀之,我圣朝威信何在,我弟兄在天之灵,何以安息?
!何以安息?
!”这销声匿迹了三四年之久的将军嘶声咆哮起来,战马如通了人性一般,前蹄敲打起地面,像是迫不及待地狂奔西北,生生踏碎侵略者的头颅。
他的目光像是有了重量,扫过在场所有的人,然而没有人躲闪,年轻的或是年长的将士们生生地承受着,承受着这新接下帅印的将军深到了骨子里的恨意和杀意,他们都感觉得到,也都共鸣的。
冉清桓点点头:“那就跟我走。
”他一马在前,头也不回,三军将士无声无息地走在他身后,脚步都仿似凝成了同一个步调,同一个声音。
李野在他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突然,这个惯于沉默,谋而后言的稳重男子开口,有些沙哑的声音沉沉地唱道:“望西山兮,辞故乡。
忠与义兮,莫敢忘。
苍而茫兮,挽弓长……”这首歌从古传下来,一代代将士老去抑或战死,然而他们的魂魄却顺着这歌声凝聚在年轻人们的心里,让他们接过前人的铠甲戈戟,守护一方。
渐渐的,有人开始随着李野应和,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雄壮,到最后,词已经听不清楚了,却是那众口一声的调子,远远地仍凝在空中久久不散,好像大地都在这歌声,脚步声,和马蹄声中震颤起来。
“何方有阙兮何方有风,风疾雨起兮沧海澜生,莫问来归兮家国四方,收我弟兄兮挥剑群狼——”“辞故乡——莫敢忘——挽弓长——”哀兵必胜,那一天,文武百官所有随着广泽大帝出城誓师的人,都记得那些热血男儿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震耳欲聋,让人胸腔里都闷闷地疼痛。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军师西门伫献捷。
冉清桓收起多年的爪牙,尖利地直指西北,晇於族,管你自夸狼神之子的后代,横行茫茫草原多少年,此番都叫你有来无回!跳梁者,虽强必诛!豹子,你在天上,好生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