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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姜檐:“你这是要为了他……(2 / 2)

姜檐雨露期过去之后,还经常送卫寂一些贴身的小玩意儿,有时干脆是自己的衣服。

因为卫寂的体质太特殊了,姜檐当初有了超乎寻常的嗅觉,不到三日他便开始发热,然后进入了潮热期。

其他分化过的人大多如此,卫寂却反其道而行,姜檐雨露期一过,他跟着恢复正常,一连十几日都没任何反应。

姜檐先后请了七八个大夫,他们都说卫寂脉象平稳,身体没什么大碍。

原以为他很快便会分化,不承想又是这样,若是他能分化,五年前就分化了压根不会等到现在。

怕是以后便会如此了,卫寂彻底认下自己只是一个寻常人。

姜檐似乎不想放弃,还在想法子,甚至打算贴皇榜网罗天下名医为他看,最终被卫寂劝住了。

卫寂抓着衣袖,有些难堪地说,“臣觉得此事还是随缘,不好强求。”

姜檐看了他半晌,最终妥协道:“听你的。”

看过那么多大夫,每个人都说卫寂身体无恙。

既然此事不会损伤身体,那不分化便不分化罢,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之后姜檐不再提这件事,便是嗅到卫寂身上的气味,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定要追着探究一番,权当那是卫寂佩戴的香囊散出来的味道。

他不在乎了,倒是叫卫寂轻松许多,人也不似前几日那样郁郁寡言。

-

太后生前奉佛,曾留下遗言,要在断七那日将灵牌供到大恩寺。

据说人死后要过七关才能往生,因此有头七、三七、五七、断七一说。

头七是人死后的第七日,断七是第四十九日,也是祭奠亡人的最后一日。

姜檐身为皇嫡子,代皇上去大恩寺供灵牌,送太后最后一程。

大恩寺在城北的隐雾山上,是前朝建的古寺,至今已有两百余年,香火鼎盛。

姜檐身着丧衣,神色肃然,眉目凌厉,他骑着高头大马,浑身透出不容侵犯的气势。

姜檐身后是一辆两马并行的马车,其上镶嵌着绿棕石,四角还挂着造型古朴的铜铃。

太后的灵牌便在其中。

马车之后是奏着梵音,口念佛偈的僧人,再后面才是文武百官。

金甲侍卫立在道路两旁,百姓们跪倒一片,垂着头静默不敢言,只有马蹄哒哒作响。

卫寂也在队伍之列,不过他是坐在车辕上,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经文,对面是驾车的马夫。

原本卫寂应当在队伍之尾,随着大家一起步行上山。

姜檐给了卫寂厚厚一沓佛经,要他坐灵车旁边,说是给太后奉经。

这些经文是皇后亲笔所写,一会儿到了大恩寺要给太后烧过去。

从皇宫到隐雾山足有十里地,一行人光走便要一两个时辰。

出了京城,官道不如皇城内平坦,一路颠簸着前行。好在姜檐有先见之明,给卫寂拿了蒲团让他坐在上面。

姜檐回头望了卫寂一眼。

卫寂端坐在车辕上,清隽的脸被冻得发白,他规规矩矩地捧着经卷,胳膊都举酸了也不敢放下来。

见他这么老实,姜檐瞪了瞪眼睛,但人太多他也不好这个时候开口,只得频频回头。

奈何卫寂没接收他的眼神,仍傻老实地抱着那卷经文。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卫寂屁股都坐麻了,他也不好意思,慢吞吞从马车上下来。

山门前是一座巨大的佛像,长约五丈,宽为三丈有余。

佛像做拈花手势,眉眼低垂,唇角带笑,耳垂宽大,赤足盘腿而坐,看起来宽厚仁慈。

大恩寺僧侣们早早便等在山门前,为了太后的灵牌,这三日寺中谢绝香客。

见姜檐到了,身披红色袈裟的住持上前,行了一个佛礼。

姜檐虽不信佛,但对老主持还是很客气地回礼,道了一声,“云济大师。”

他从卫寂手中拿过佛经,“这是我母后写的经卷,请云济大师做法时焚烧。”

云济道了一声佛偈,然后接了过来。

今日不是太后的断七,明日才是,今日送来是因僧人还要围着灵牌诵经,明日一早便会供上佛台。

僧人将写着往生经文的幡布盖在太后灵牌上,从马车里抱进了禅堂。

今夜他们要宿在寺庙,小僧弥们带一众人进了客堂。

寺庙虽大,但来客众多,因此不得不好几人合着住一间。

卫寂跟两个世子分到一间房,所谓的床便是硬木板一个,上面草草铺了一张薄褥,屋内连个炉子都没有。

饶是不娇气的卫寂都有些受不了这清苦之地,更别说素来骄奢淫逸的世子了。

“这床硬得简直像石头,被子还这样薄,这真能住人?”

“在这里待一晚,我怕是会成菩萨。”

两人一同抱怨,唯有卫寂从始至终保持安静。

俩世子骂着骂着停下来,转头齐齐看向坐在床边,脸同样冻得发紫的卫寂。

他们很少主动与卫寂搭话,今日难得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卫寂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简陋得没法忍受?”

卫寂不是雪人,自然觉得冷,但他没有回这话,只是朝一处看了看说,“有菩萨。”

俩人顺着卫寂的方向看去,屋中供桌上是一尊韦驮菩萨,它是惩恶除善的化身。

看着威严的菩萨像,俩人都住了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两个最聒噪的不说话了,屋内静了下来。

他们很少能跟卫寂这样单独相处,而今夜还要同睡一张床,心中都有些古怪,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与卫寂做个和解什么的。

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正要开口,金福瑞来了。

他先给俩世子行了礼,然后对卫寂道:“小卫大人,殿下请您过去。”

这还和解个屁?

殿下八成晚上要留宿卫寂,挨冻的只有他俩。

目送着卫寂离开,俩人恨恨地想着。

-

姜檐住的善房是最好的一间,屋内虽也没有地龙,但生着许多炉子,还是一个套间。

里面是睡觉的地方,外面有一个铺着草席,可以参禅的台子,中间是一个矮几,四面放着蒲团。

里屋外屋都不见姜檐的影子,卫寂不解,“殿下呢?”

“殿下在外面忙太后的断七,咱家听说住得不好,有些屋连炉子都没有,怕您挨冻才叫您过来烤火。”

金福瑞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卫寂心中生出一股暖意,接过杯子向金福瑞道谢。

金福瑞拿了一床被褥铺到草席上,“小卫大人脱了靴子,进来暖暖,在山上风寒了可不是好事。”

-

姜檐从外面回来时,眉宇间像覆了一层霜,也不知谁惹他生气了。

推门看见围在火炉旁,腿上盖着棉被,脸被火烤得红扑扑的卫寂,心中的烦躁一下子冲淡了。

他走上前,坏心眼地把冰块一样的手放到卫寂脸上,还将卫寂的嘴挤成小鸭子,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卫寂一双丹凤眼瞪大,傻乎乎地看着姜檐。

见卫寂这样,姜檐心中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拽起卫寂道:“走,跟我去看傻鸟。”

卫寂还以为傻鸟是姜檐给谁起的外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鸟。

姜檐拉着卫寂穿行过寺庙,去山门前那片树林。

这个时节林中光秃秃一片,便是地上的杂草都没颜色,高高的树杈上有许多鸟窝。

姜檐在地上洒了一把稻谷,不多时便飞来一群鸟来啄稻谷。

这鸟也不知什么品种,羽毛介于灰和蓝之间,挺着鼓囊囊的肚皮也不怕人,还有几只走到卫寂脚边捡谷子吃。

姜檐拿了几颗小石子,“看着。”

说罢,他拿石子丢到一只鸟的头上。

那鸟反应不怎么灵便,用石子丢了它,它竟歪着头呆了呆,也不知道飞。

方才姜檐听着僧侣念经,正无聊看见踱步过来的鸟,姜檐逗了几只才发现这些鸟很傻。

想来是山上的僧人不曾伤害过它们,那些上山的香客不管平时如何,至少来了寺庙还会装一装善人,不会在山门前杀生。

因此这些鸟不怕人,没想到今日来了硬茬子。

姜檐给卫寂几颗小石子,“你也试试。”

卫寂对佛门还是有敬畏之心的,支吾着,“这……不好罢。”

姜檐:“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要杀它,你试试,快试试。”

在姜檐的催促下,卫寂心生愧疚地举起手,丢了一颗石子过去。

竟还真被他砸中了,那只鸟呆愣愣的,用一双豆大的眼睛望着卫寂。

那模样跟方才卫寂看他的眼神很像,姜檐扬唇大笑了起来。

卫寂忍了忍,最终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是好呆,关键它的肚子还胖乎乎的,看起来就更呆了。

姜檐抬腕,打水漂似的丢了一颗石子,一连砸了两只鸟脑袋。

这些呆鸟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还有人会害它们,然后群起而愤,一旁子胖鸟扑腾着翅膀开始啄他俩。

姜檐拉着卫寂往回跑,好不容易逃出树林,那些鸟也没再追过来。

卫寂气喘吁吁,他抬头与姜檐的目光撞在一起,然后,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他俩对视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下。”

卫寂一个激灵,看到走过来的卫宗建,他忙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垂下头,心如擂鼓。

卫宗建拱手作揖,“殿下,有关作法一事还要请您过去。”

姜檐恢复了正经,闻言点点头,给了卫寂一个‘快回去烤火’的眼神便走了。

姜檐走后,卫宗建怒不可遏,“先前我与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太后的断七还敢跟殿下嬉笑,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卫寂眼睫颤了颤,不敢说话。

正好寺内的小僧弥拿着幡布与铜铃出来,他们要在林中挂上这些,以便明日为太后作法。

见外人来了,卫宗建止了声,但脸色还是不好看。

怕卫寂跟太子待一起会出事,卫宗建叫住为首那人,客气道:“能否让我儿也去?”

那人一脸为难,“林中地形复杂,小公子不熟,怕是会迷路,而且山风这样大,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他们在山里做惯这些事了,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位贵客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卫宗建:“没事,他会紧跟着小师父们。”

经不住卫宗建的劝,他们只好带上卫寂。

卫寂白着一张脸,老实跟随小僧弥们一同进了林子。

“施主定要好好跟在我们身后,莫要跟丢了。还有这些幡跟铃,要在绑在每棵树上。”

小僧弥教卫寂怎么绑幡结。

卫寂十分聪明,一学就会,他背着斜跨的布包,里面都是幡跟铜铃,重量并不轻,压得卫寂肩头都有些疼。

小僧弥们倒不觉有什么,利索地在树上绑幡。

期间无一人说话,大家静悄悄干着手中的活。

天渐渐暗了下来,卫寂手脚冻得发青,绑幡时哆哆嗦嗦半天才绑好一个。

等他好不容易绑好幡经,双腿早已经站僵,走路时膝盖不住打软,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上,脚扭了一下。

卫寂吃痛地弯下腰,疼得冷汗直流,缓了好一会儿那股疼劲才下去。

他扶着一棵树慢慢站起来,举目四望,竟没有一个人影。

山里似乎黑得很快,方才还有天光,此时此刻却黑得可怕,重重树影好似鬼怪,被山风一吹更吓人了。

卫寂心中一慌,忍着疼快走了两步,他大喊,“有人么?”

不知那些小僧弥去了哪里,卫寂喊了两声,静下来听回音,但除了沙沙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卫寂后背被汗浸了,但整个人却冷得发抖,他又连着喊了两声,惊起了一片飞鸟。

卫寂吓得后退一步,转身一瘸一拐地朝回走。

他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只能看来时踩着枯草的痕迹。

走着走着,卫寂彻底迷了路,天也越来越黑,他一时没看清路,竟滚下了一个山坡。

滚落过程中,肩头撞到一块石上,脸也擦着小石子,一路跌到坡底的草丛里。

卫寂眼前阵阵发黑,手脚皆没了知觉,喉口泛上一股股恶心的感觉。

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身子像着了一团火,那火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热汗一地出,鼻腔仿佛打翻了调味的东西,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卫寂软绵绵地趴在地上,隐约间好像听见姜檐在叫他,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好难受。

我这是要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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