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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1 / 1)

“鸿达老弟,何必呢?宋老板要是能管得住他那个一根筋的儿子,还会被赶出海东?别往宋老爷伤口上撒盐了。”金老板跟宋老板拱手,“世范老弟,不要太卖力了,趁着手里还有钱,来我家舞厅跳跳舞。你以前可是常客!”年老板笑:“还是让宋老板忙完他那些烦恼,听闻最近宋老板家两位姨太太在老家不太平,把你家大姑太太给赶出门了?”宋老爷听见年大宏提他家的家丑,他已经等不了鲁鸿达大亏破产,年大宏一大笔垫资收不回来,哭天抢地了,他现在就想把年大宏这个王八蛋给扔进黄浦江。“那是,那是!宋老板,等忙完。再来我那里消遣,我们先去吃饭了。”金老板带着人走开。宋老爷最近已经是头发一把一把掉了,家里老四给他添了个闺女,他让人这个月多添了两百大洋的用度,算是给小五坐月子和在家办两桌酒席,让她们老家几个人高兴一下。没想到这两百块,家里老二和老三打起了架来,老三说老二贪了公中的钱,甚至连这两百都贪了,太太在的时候,哪里会这样?老二不认她说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三就跟老二吵架到打架,老三扯掉了老二一块头皮,老二请了大姑太太来评理,他姐刚要开口说话,老二和老三又吵起来,一个不小心把小五给推在了地上,小五小产了,给他写信,信里满满都是心酸和委屈,想要来上海,在他身边,他看着信,怎么就没点儿心疼,反而是心烦呢?有了年家夫妻这两张大嘴巴,很快上海的所有宁波太太都知道了宋家老宅的事,这下大家都对宋老爷从当年那个享尽美人恩,妻妾和睦的,让男人羡慕的对象,变成人人都对他充满同情的窝囊废。第92章“太太, 好不好看?”妮儿拿着镜子给朱明玉看。“我家小妮子手艺越来越好了。”朱明玉抱着妮儿亲了一口,“今天我不能带你去店里了,你在家好好复习功课, 晓得吗?”妮儿学堂放暑假了, 她喜欢绣花,也会裁衣,所以朱明玉平时会把她带到姮娥去,小丫头学学绣花,又去看老师傅们剪裁衣服,小丫头给老师傅们泡水倒茶, 老师傅们都很喜欢这个嘴甜又勤快的小丫头。“我等下去周婆婆那里。”“也好。路上有花子,自己要当心。”妮儿被自家养得越来越好看, 朱明玉生怕她出个意外。“太太放心,我陪着她去。今天太太和小姐都在外头忙, 芳姨说, 等下中午去前边儿吃馄饨,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我想着趁着今天天气好,跟妮儿一起给周娘姨洗一洗床单,擦一擦草席。”因为中间要跑掉半天, 花素芬跟小姐和太太说了去向。“难为你们娘俩想得到,去吧!”朱明玉跟她说道。“谢谢太太!谢谢小姐!”秦瑜开车把朱明玉送到姮娥,姮娥的人, 一大清早就到了, 难得出现的大股东唐婉儿都到了,陈瑛则是忙里忙外, 做最后的检视。唐婉儿迎过来:“朱姨, 今天好漂亮啊!”陈瑛叫:“马师傅, 过来看!是不是有人能把你旗袍穿出十成味道来了?”“哎呀!我给小朱量身定做的,我还不晓得啊!”马师傅出来看,“小朱啊!我说的吧!你要多穿穿旗袍。等今天过了,我再给你做两件。”朱明玉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老了,直到到了这里两位旗袍师傅刚开始还称她朱女士,后来熟悉了,一会儿“小朱”,一会儿“阿妹”。他们叫得自己都感觉年轻了,朱明玉笑:“好,再给我做两件。”朱明玉也进自己的展室,再看看哪里不周到的,因为姮娥要迎接两位夫人前来参观。而现在两位夫人正在参观海东纱厂。傅老爷和陈瑛的娘家,还有唐家一起通过关系表达了希望政府能支持一下现在正被东洋布拖入困局的国产印花布,尤其是海东花布。五月份济南惨案中,代表中国跟日本交涉的山东特派交涉员蔡公时被闯入的日军割掉耳、鼻、舌头,挖去眼睛之后,将随同的十八位外交人员一起杀害,而军民被杀多达万人。六月份皇姑屯事件,张作霖被炸死,更是将东洋人的狼子野心顶到面前,不得不面对。虽然,政府为了能够北伐胜利稳住局面,这两件事低调处理,国内外实际上还是舆情涌动,只是像《申报》这样的喉舌媒体一直在劝民众理性,表面上过去了而已。但是耻辱就是耻辱,谁能咽下这口气,上层也希望树立一个国货的榜样,海东厂又在提高妇女儿童生存环境上做出了表率,两位夫人都是留洋归来,长期以来也是一直为妇女解放奔走,于是就有了这次参观。宋家父子在报纸上已经决裂了,此刻他们俩一起陪着两位夫人参观,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纺织协会的会长和一群政府部门内工商这块地官员。宋舒彦为两位夫人介绍了他们车间里的基本情况,这些日子他亲自下车间,已经把车间的角角落落都摸了个透彻。车间里虽然有十来岁的孩童在忙碌,但是他们做的工作都不是重劳力,不过孩子们效率似乎很高,走出车间,宋舒彦说:“其实孩子们依然很辛苦,我们测算过了,他们一天工作下来,大约要走十二到十五英里路,其实这个工作强度不低的。但是再减轻他们的工作量,在目前其他工厂都是十二小时对倒,全年无休的情况下,我们一点点压缩空间都没有了。”陪同的一位官员立刻汇报:“夫人,您之前也看到了《申江日报》的连载,像海东这样的工厂在对待童工问题上,已经算是少有的良心企业了。在上海,童工用工最多的是那些东洋纺织厂,他们采用工头制,就是一个包工头,包几十台机器,工厂跟包工头结算钱,这些包工头从乡下老家骗或者买来一大堆的女工,每天让她们吃饿不死的两餐,工作十二小时,每年被机器轧残疾,或者积劳成疾而死亡的人……”“是的,在我父亲手里,他已经取消了工头制。我接手海东之后,又进行了……”宋舒彦说的这些,很多是秦瑜根据未来的管理方式,规范了用工管理。其实对宋舒彦这种在海东厂搞识字班,给员工提高福利,报纸上吹得好听,但是绝大多数工商界人士,认为就是书生之言。现在听他有一系列的举措,跟在后面的这些人才知道,宋舒彦并不是一根筋在搞,而是有章法的,难怪能把他父亲给赶出去啊?宋舒彦带着两位夫人来到识字班,夏日时节,窗户都开着,前面先生在教数学,里面坐的工人岁数相差还真不小,他说:“《申江日报》的向记者,跟踪了我们这里五个十岁到十三岁的工人,同样也跟踪了东洋纱厂的五个童工,想要看在不同的环境下,知识能带给人多大的改变?”“相信改变是巨大的。”宋舒彦点头:“是的,但是需要用事实来说服更多的实业家加入到我们当中来。前些日子,在面对东洋布伪装成本地布倾销市场的时候,我父亲就回忆起了张謇老先生,他一生致力于实业兴国,教育救国,最终在东洋纱的冲击下含恨而亡。有人说我是堂吉诃德,我接受这样的赞誉,我是,张先生也是,我相信还有很多实业家也都有一颗赤子之心。面对狂风巨浪,我们依然会勇往无前。”根据安排,夫人进了识字班,勉励了女工几句。最后宋舒彦带着两位夫人进了样品陈列室,最前面就是一块虽然简单,但是一眼就能感觉出中国工笔画韵味的印花布。“这是你们的印花布?”“是的,是我母亲画的样稿,我妹妹的建议,她认为现在国产布料大多模仿甚至照抄东洋花布,没有一点点辨识度,我们海东就要做自己的风格,做出来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出自海东。”“非常漂亮,配色真的很美。”这位夫人又问,“你妹妹?”宋舒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我名义上的前妻,我们离婚了,但是她依然是我的家人。”“这样很好。”“谢谢!”宋舒彦说,“已经用这一批布料给姮娥供货了,做成了第一批的连衣裙,您二位参观过姮娥之后,下午开始在姮娥时装公司门店和四大百货同时发售。”“听闻,你为你母亲在姮娥开了一个展室?”“是的,您可以在姮娥见到她,她比较腼腆,有点儿怕生。”“理解。”两位夫人参观完海东厂之后,车队来到姮娥时装公司,唐婉儿和陈瑛这两个老板带着朱明玉和几位老师傅一起站在门口迎候。唐婉儿和陈瑛将两位夫人迎进了店内,店内的印花棉布连衣裙区域,展示的是用最新的海东印花布制作的棉布连衣裙。看到连衣裙,两位面容相似的夫人互相笑了笑:“刚才在海东厂听小宋先生说,图案是出自朱女士之手?”“是的。”陈瑛回答,“我们希望把传统和现代的审美结合起来。中国的传统风图案应用到西洋连衣裙上。”两位夫人跟着陈瑛和唐婉儿一起进后面的工厂。这是一家两位女性经营的企业,里面录用的也大多是女性,对女性走出家庭,参与到社会工作中来说,是起到了榜样作用。两位参观完工厂之后,又看了朱明玉的展室,陈瑛说:“这是小宋先生鼓励他母亲把她的才华展现出来,墙上都是朱女士的作品。”“是我这些年的消闲之作,只是我见识少,所以不过是些花鸟鱼虫罢了。”两位夫人停在一幅紫藤蝴蝶图边,工商部长夫人说:“雅致大方,配色极具韵味,朱女士是大家。”朱明玉被这一番夸赞说得满脸通红,听另外一位夫人说:“刚才小宋先生说了,他母亲腼腆。”“这大约就是我们中国的女性,谦逊温良。”唐婉儿在两位夫人临走时送上了根据工作人员提供的尺寸,为两位夫人量身定制的连衣裙,这两条连衣裙花纹也是出自朱明玉之手,颜色优雅沉静,印花精美,质地细密,关键是做这两条连衣裙的花型都是独一无二的,海东专门制版,单独印染。第二天,上海最大的报纸,乃至于全国主要的报刊都在报导两位夫人参观海东厂的事。这让上海滩的名媛太太嗅到了风向,手里没有一条姮娥的西洋连衣裙就赶不上时髦似的。姮娥时装店门口小汽车排起了长龙,姮娥在几家百货公司的柜台也销售极旺,时常出现断码的现象。这种带着浓郁中国风印花的西洋款式连衣裙,有了一个特别的名字“姮娥裙”,姮娥裙一时间大行其道,反正不管是不是姮娥出的,大街小巷穿这种款式裙子就叫“姮娥裙”。为了做姮娥裙,只能买海东的布料,很快其他厂子反应过来,开始抄海东的花样,抄得最起劲的是宋老爷租的申明厂,价格和其他厂商完全一样,因为他们抄得最为标准,完全不走样,而受到了各地经销商的青睐。等大家都在抄的时候,海东的新花样已经开始上市了。这个时候,通富印染厂就面临了一个问题,他们之前能投放市场那么大的量,完全是田中那里的供货,现在东洋花型的花布销量下降,田中给他那些花布全压在仓库里,而车间里印海东花色的布料,就通富那点产能,能顶个鸟用?因为供不上货,他们之前靠着东洋花布打开的市场,一点一点在被国产印花布料给重新拿走了。第93章纺织行业协会又要开会了, 这次算是例行会议,这次宋老爷这个名誉会长来了,他那个不孝子也来了。原本大家都认为报纸上不要命的夸宋舒彦, 那是不是自己出钱, 不心疼。叫他们自己来试试,给这么多工人吃好,喝好,还要请先生教他们识字,这是把资本家当成慈善家呢?现在人家做到了,不仅做到了, 还扛住了东洋人的冲击,做出了自己的特色。因为跟着抄他, 甚至很多小厂都活下来了。不过老实说,这对父子还真他娘的不要脸, 为什么儿子吃肉了, 老子连汤都要在后头抢着喝?面对这种问话,宋老爷开骂:“册那!我拿海东的版子出来印,这个叫左口袋到右口袋。你们他娘的,照抄海东的, 还要怨我吃这块市场?到底是谁不要脸?”大家总算是晓得了,为什么申明厂的布最像?他们连版子都是一套,海东用剩下扔给申明。铱誮跟宋老爷打趣之后, 大多数人都去捧着宋舒彦了, 一个个叫宋舒彦“小宋老板”,纷纷表示长江后浪推前浪, 宋家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都说羡慕宋老板, 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宋舒彦笑:“各位老板,与其你们羡慕我父亲,不如说你们的公子会羡慕我,试问,你们谁能做到跟我父亲一样,放手让我改,放手让我干,看不下去,眼不见心净跑侯老板那里去了?我父亲从小就教我,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大丈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宋老爷赶紧截断儿子的话,要不然他说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自己岂不是要撞墙?得亏鲁鸿达已经出现在门外,宋老板立刻转移话题:“哦呦,大家停一停,发大财的鲁老板来了。”鲁鸿达来行业协会开会,现在他是一个头两个大,谁也没有想到姮娥裙会火爆到这种地步,鲁鸿达更是没想到,现在他娘的连上海滩的那些洋婆子也开始穿起了这种连衣裙,跑马场上金发碧眼的洋婆子,头戴礼帽穿一条蓝色花纹的印花连衣裙都很常见。鲁鸿达想不明白,海东最近出的这种白色为底子的蓝色花纹的花布,和乡下的蓝印花布有区别?问题是他妈的实在是有区别,大街小巷,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无论是连衣裙还是旗袍,还真是好看。他一踏进会场,宋老爷就说他发大财,现在还叫发大财?草他妈的?他下个月还要付那么多的银行贷款呢!“发什么财啊!不是你们父子发大财吗?”鲁鸿达说道。宋老爷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放过他:“你买的两栋公寓楼涨价了呀!这不是发财是什么?你说得对,咱们这些人,没个大志向,就成天搞那么点布料。你就不一样了,租界里,洋行造的公寓一买就是两栋。”这就是鲁鸿达半是忧愁,半是欢喜的地方,看着新造的仓库里全是布料发愁,看着还没盖完的房子欢喜。不过在他们面前总归要硬撑一下:“这倒是的,公寓房现在天天看涨。我就不明白了,你那个老兄傅老板,最近怎么天天在出售房子?”“我们行当都不一样的,我哪里晓得?”宋老板四平八稳地坐着,“不过,德卿兄跟我说的,他们这个行当,在势头好的时候,大力借债,那是发大财,势头不好的时候,一夜之间亏完,也是有的。你老兄之前赚了不少,只要贷款能还上,就不是问题。否则银行给你借贷是按照你抵押物,当时的七成价来算的,一旦续不上贷,就给你收走了,这些日子涨多少,还不是纸上富贵?”宋老爷这话就是在戳心窝子,东洋人多精明?就倒买倒卖,能给几个钱的利,刚开始那一个月,他是赚了点钱,可卖布料的那点钱,还能比得上买楼的钱?而且那时候,海东因为搞了什么碧玉簪,他压根没有吃掉海东的市场,后来夫人参观,姮娥裙火爆,他那些布的销量直线下跌,财产全抵押了,仓库里的布料还欠了东洋人一堆钱。邢会长到了之后,开始开会:“海东这次做得很漂亮,宋老板上次你开会说什么开源节流,原来是这个开源法子啊?”“老了!老了!退居二线了,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你们问他去。”邢会长笑着看宋舒彦:“上次去海东参观过了,真的是耳目一新,不知道小宋老板愿不愿意分享一些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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