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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 171 章(1 / 2)

六月盛夏,宫中炎热,走两步就能出一身汗。

不过在东宫,没有这样的烦恼。

屋子里放了四盆冰,冰块堆得高高的,在铜盆里融化,凉气沁人,另有四个打扇宫女,手里芭蕉扇扇动,将凉气从铜盆上方吹向宫殿主人。

季修走进里面,打量了两眼,露出笑意:“殿下如今倒是享受。”

“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罢了。”六皇子对季修的到来十分惊喜,站在一旁用弟子礼带季修到里面入座,“老师今日怎么进宫了?”

季修回答道:“进宫看看你,再顺带去看看陛下。”

六皇子眼里露出一丝诧异:“父皇如今已经下不来床了,很少见外人,老师是接了传召来的吗?”

季修摇头,用淡淡的语气说着吓死人的话:“我和陛下少时曾是好友,有过一段感情很好的日子,如今他快走了,我来送送他。”

六皇子的脸色僵住,慢慢收敛了喜色,语气无奈道:“老师,这是宫里,到处都是眼睛,有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可千万不要到外面随便去说。”

就算宫里宫外都知道皇帝要死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越是要死的人,越是忌讳“死”这个字,谁也不知道一个快要死的人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

如果皇帝得知了季修说过这番话,别说季修,就是南阳侯府都有可能受牵连。

季修笑了笑,并不在意的样子,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还没恭喜殿下入主东宫。”

谈起这个话题,六皇子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也是多亏了老师……”

夺嫡中,季修实在帮了他太多。

凭借南阳侯府多年举办春日宴留下的人脉和交情,季修游走于高官权贵皇亲之间。他俊美卓然,风华绝代,是京城第一流的风流人物,无需耗费多少力气,就轻易得到了各家的拥护和崇拜。在他的劝说下,众人越过暴躁自大的大皇子和年龄稚嫩的九皇子,举荐母族力量微弱的六皇子,为庆朝的未来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若不是季修的帮忙,六皇子也有可能会成功,可是绝对没有现在这样轻松,更做不到现在这样的好名声。

季修谦虚了一

句:“殿下自己也很出色,若不然,只靠我也无法让如此多的人举荐殿下。”

“那是因为我是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老师厉害,我自然也就优秀……”

师徒俩面对面的商业互吹,气氛大好。

在六皇子的邀请下,季修在东宫用了午膳,才起身告辞,打算去皇帝寝宫转一圈。

六皇子一听神色迟疑,想要劝季修别去,又不知道如何说。

刚才只顾着阻拦季修的大胆之语,免得他落人口舌,反而忘了季修的另一句话,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古怪。

他曾经和父皇是好友……

如果是这样,母妃当年入宫,父皇还那样宠爱她,宠爱得甚至超出了常理……父皇真的没有问题吗?

……

季修行走在巍峨壮美的皇城之中。

孤寂甬道,辽阔广场,八角屋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响,带来宫闱传承数百年的苍凉厚重之感。

对面走来一列抬着小轿的太监宫女,轿子上的女人靠在椅背上,比起六年前鲜嫩犹如少女的模样,多了几分苍老憔悴。倒也很符合她如今的年纪,只是比起那些一直受宠,所以保养良好的妃嫔来说,她这样子就很难堪了。

“侯爷数年未见,风采依旧,本宫却已经不是当年了。”

人和轿子擦身而过的时候,容嫔眼神幽怨地看着季修,语气幽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季修停步,转头看向轿子。

知情识趣的抬轿太监见状,也停了下来,调整方向,让容嫔在轿子上面对着季修。

这六年来,皇帝心里生了隔阂,日渐厌烦容妃,容妃身为一个外家不太给力的宫妃,失去了最大依靠,又因为之前盛宠得罪了皇后,被皇后找借口申斥贬位,从妃位变成嫔位,慢慢沉寂下来。

宫里人看碟下菜,捧高踩低,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宫人对她的吩咐阳奉阴违,宫中六司也剥削她的月例和餐例。

可是现在,皇帝命不久矣,六皇子入主东宫,

容嫔为六皇子母妃,大家都知道,只等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后,所以这些日子来,无数人蜂拥而来讨好于她。

这几天,她重新享受到了盛宠之时的权利滋味,也知道自己将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权利即将到手,也就不珍贵了,更珍贵的是有情人。

容嫔并不怨恨季修。

当失去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心里就全是那个人的好。

容嫔也是如此,她惦记着十几年前,那个策马折腰,为她采下一朵山茶花的少年,想要和他重续前缘。

只是她不知道季修心里是否还有自己,尤其季修风华依旧,而她却在深宫的摧残下容颜老去。

所以,她选择了出言试探。

季修的反应让她的心落回了实处。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

伴随着这句话,容嫔清晰地看见季修目中流露出一丝疼惜,语气沉郁,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依旧如从前那般隐忍深情。

容嫔袖子下的手暗暗握住,心情激荡,面色飞出一抹春色。

权势有了,爱人也还在原地,她是不是太好命了些?

只是皇帝尚未失去对宫廷的掌控力,容嫔虽然迫不及待想要和季修旧情复燃,碍于皇帝存在,还是选择了先走一步。

她坐在轿子上,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向留在原地的季修。

等皇帝死了,皇儿登基,她为太后,皇后要死,那些欺辱她的宫人要死,而她则会拥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一生深情。

这深宫里,果然是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

容嫔走后许久,季修依旧停驻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季修神情淡淡,负手身后,转过身缓步前行,继续往皇帝寝宫而去。

到了皇帝寝宫,他求见皇帝,得到允许,坐在杌子上,和龙床上狼狈憔悴的皇帝对坐说话。

皇帝很注重形象,又因为容貌长得普通,甚至有些矫枉过正,往日每次出现在和季修一个场合的环境下,都要再三地修饰容貌。虽然他修饰不修饰都没用,在季修面前,皇权也不顶用,可还是很固执地继续。

不过现在,他倒是看开了,直接让季修进来,也不让人给自己整理了,就靠在软枕上,满头冷汗地和季修说了会儿闲话。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再看到季修,想到的就不是那些被季修的光芒笼罩而黯然无光的岁月,而是幼时和季修一起在宫里到处抓蛐蛐,拈花折草的日子。

皇帝表现得很是怀念,眼里还有歉意。

这些年,因为他的那点执念,硬生生将季修这位好友推离,还纳了容嫔……

就是皇帝受伤的地方太严重,腰部无时无刻不在剧痛,总是分神,他咬着牙和季修说话,总忍不住发出压抑过后的吸气声。

季修见状,起身在床沿坐下,抬手按在了皇帝的腰上。

周围太监不知道季修要做什么,还以为他要折辱皇帝,齐齐大惊,冲上来要阻止季修。谁知道季修一按下去,皇帝突然睁大眼,眼睛亮起,猛地抓住季修的手腕。

“这是什么?”

季修继续按摩,打碎皇帝不切实际的梦:“臣在边关学的,士兵们如果在战场上受了伤,还要继续追击敌人,就会按压这几个穴位,强行止住疼痛,等回到营地再包扎疗伤。见陛下疼痛,臣才大胆一试,有用就好。”

皇帝眼里的希望瞬间暗了下去。

季修只当做没看见。

皇帝怎么可以不死,他不死,六皇子怎么做皇帝?若不是要死,以皇帝对权利的占有欲,又怎么会册立太子,让太子监国?

最重要的是,现在皇帝快死了,所以表现得友好亲切。

如果他不死,再活个几十年,南阳侯府和边关的云大将军,势必都要被他的多疑和记仇折腾到家破人亡。

所以,陛下,请你安心去死吧。

死之前,记得帮我解决一个小问题。

季修的一番话,让周围扑过来要拦下他的太监惊疑不定,对视一眼后,又退回了原地,宫殿里安静下来,

皇帝大喜大悲,身体有些受不住,摆手示意季修停手:“让太监来吧,教一下他们就行,不好让南阳候一直费力。”

他对季修的称呼又变成了疏离的南阳候,不过季修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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