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线低沉温和,轻到听不清后半句。
如果可以的话?
四目相对,盛穗茫然望着周时予深情的双眼漆黑,目光最终停在他几欲落吻的薄唇。
是她想的那样吗。
身后隐隐传来草坪上欢闹的人群嬉戏声,盛穗迟迟不见男人下一步动作,缓慢眨眼。
她抬手攀着周时予肩膀,脚尖踮起,偏头主动在男人唇角落下蜻蜓点水般一吻,试探询问:
“你刚才说的‘如果可以’,是这个意思吗。”
不沾染分毫情‘/’欲的吻,尝不出爱意相关,只剩下点点她身上的温软体香。
即便如此,周时予望着女人满目澄澈时、心底仍有邪念蠢蠢欲动,小腹收紧。
他长臂一伸勾住人细腰,哑声恶劣压在盛穗烫红耳垂:“其实我刚才说——”
“‘如果可以的话,叫一声‘老公’给我听。”
“”
耳边含笑的男声是不掩雅痞,盛穗意识到她又被调戏,腹诽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坏心眼,直言:“你怎么总欺负人。”
她眼角被晚风吹的泛红,暖黄落灯下瞪人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有几分不自知的明丽与妩媚。
“欺负人的确是我不对。”
周时予被勾的眼底笑意更深,一时混不吝上瘾,浑蛋话信手拈来:
“所以请周太太,一定记得再‘欺负’回来。”
“”
盛穗暂时拒绝和周时予说话,转身想走,却发现右手还握在男人掌心。
她有意地轻轻挣动,却被环的更紧,对方身上热意不断温热她常年发凉的手。
好在周时予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牵着她不紧不慢朝人群返回。
盛穗远远就见同事们齐刷刷朝两人方向看来,满眼浓浓八卦意味。
“没想到周总谈恋爱、啊呸是结婚,居然这么甜,单身狗表示吃撑。”
“亲亲抱抱牵手手,这是什么电视剧唯美情节,本纯/爱战士速速赶来。”
“我也不想嗑,可他们看上去真的好配哦。”
四周窃窃私语声中,浑然喝上头的邱斯杀出重围,仅凭一只手机,就单枪匹马杀到周时予面前。
也没顾盛穗在场,邱斯上前径直勾住周时予脖子,挑眉给男人看手机相册:“兄弟,给你看个好东西。”
周时予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正欲将碍事的手挪开,余光就见冷白屏幕上紧紧相拥、亲吻的两人,月明星稀暮色中,伫立于仅有的暖黄光线下。
镜头对焦人物、周遭景物被模糊淡化,再看这张为时间摁下暂停键的照片时,其中人物仿佛仅剩彼此。
“这样照片我可拍了不少,”邱斯洋洋自得炫耀手中好货,吹嘘道,“怎么样,兄弟没骗你吧。”
周时予抬眼看人,言简意赅:“发我。”
“就你刚才那态度,”邱斯摆架子:“那我得考虑一下。”
“一万一张,”周时予耐心不多地挪去肩上手臂,谈判姿态让局势转瞬扭转,
“三秒钟时间考虑,逾期不候。”
“我卖!卖卖卖!”邱斯立刻化身小狗腿,如数家珍地给男人介绍,“给你打个折,十五张照片,给我十二万就行,毕竟兄弟。”
“找陈秘书打钱,”周时予清楚邱斯不差钱,见他故意逗趣,勾唇道别,“我们先回去了。”
盛穗晚上十点还要打长效胰岛素。
两人在众人起哄声中回到车内。
驾驶座内,周时予背靠座椅、手持黑色手机,垂眸在看邱斯发来的照片。
骨节分明的手翻动,细细从中挑选一张后,设置为手机屏保。
他正要拿出白色手机也修改设置,余光就见盛穗用疑惑目光看过来。
周时予放下手机,侧身笑容淡淡:“觉得我乱花钱?”
盛穗忙摇头,清楚男人挣的钱想怎么花都是他自由,只是有一点不懂。
她人明明在这里,想要照片随时能拍,为什么要花大价钱,去买构图和取景都一般的随手抓拍呢。
大概是她不懂艺术,盛穗心中解释,就听周时予温声解释:“这是我们除了结婚,第一张合照。”
汽车发动,她转头见男人侧脸轮廓另,唇边笑容却温文:
“可能是只要是关于‘我们’,我都想珍存吧。”
-
学校每年四月下旬时,都要举办一场由师生共同完成的文化节。
往年盛穗只负责她带的康复班,而今年情况特殊,隔壁的聋生班——也就是听力存在障碍的学生——教师人数不够, 只能从康复班中挑选有经验、有资历的教师,请求他们空闲时帮助。
盛穗就是被拜托的人选之一。
分余时间不难,难的是她不懂和聋哑学生打交道,更不会手语,按照目前情况需要从头学习。
好在聋生班的老师有准备,提先录好最常用的部分手语,便于让盛穗等人尽快融入。
午休时,盛穗在教室后排拿出丈夫准备的保温餐,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边吃边学手语,桌面手机震动。
是周时予打来的电话。
听筒那边背景音满是人声,像是刚忙完公事,男人低沉嗓音仍字字清晰:“还在忙吗。”
“在午休,和学生一起,”盛穗戴上蓝牙耳机回话,打开饭盒见色泽鲜艳的日式肥牛盖饭、香煎脆皮豆腐和紫菜虾滑汤,眼前微微一亮,“这么丰盛。”
自从周时予坚持为她带饭,午餐吃什么便成了盲盒游戏,每日充满惊喜。
她语气不掩赞叹,周时予像是料到她反应,话语带笑:“喜欢就好。”
唇齿间满是日式肥牛的鲜嫩汁水,盛穗被过分美味的菜色唤起几分良知,才想起询问对方:“你呢,中午吃什么。”
“等下有饭局,或许是海鲜,”周时予语气温和平淡,自然聊着细碎日常,
“家里冰箱快吃空,晚上要不要去逛超市?”
盛穗最喜欢漫无目的在超市闲逛,果断答应:“好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盛穗只留意在学生、时而分神和周时予说话,连齐悦从后门进来都毫无察觉。
“哇,你这午饭也太精致,难怪你不去食堂,”齐悦脱下外套放在凳背,机灵的眼睛一转,“我来猜猜,是谁送的爱心午餐?”
盛穗过去总不愿被人打探私人感情,现在被问起只有几分羞赧。
想到安静的听筒对面有男人在听,她握紧筷子,轻声道:“是我老公做的。”
果然,话落就听耳边响起一道极低笑音,烫的人耳朵宛如发高烧。
“好的,我现在不站在王老师那边了,你老公明显更贴心。”
齐悦没注意到盛穗的单只入耳式耳机,凑过来继续八卦:“他刚才在食堂还问我,你是不是真的结婚。”
听筒不再有声响,盛穗闻言皱眉:“我上次说的很清楚,我结婚了。”
“他不信呗,还猜是你拒绝他的理由,”齐悦撇嘴耸耸肩,垂眸看了眼盛穗空荡荡的十根手指,意有所指,“况且,大家确实看不出你结婚,我天天和你一起,得知消息都吓一跳。”
盛穗无奈,心想谁会为了拒绝好意、谎称已婚,就听同事继续道:“这次文化节王老师也要帮忙,他再不信,你当面说清算了。”
等齐悦去拿下午上课教具,盛穗见沉寂许久的通话还未挂断,轻声试探:“还在吗。”
“在,”对面背景音干净许多,只偶尔有一声汽车鸣笛,随后便是周时予温文低声,
“穗穗在学校似乎很受欢迎。”
“没有,”盛穗心想论受欢迎,也该是周时予更胜一筹,只当他开玩笑,“我们晚饭后再去超市?”
“好,”显然周时予不想停止调侃,慢条斯理悠悠道,“不过我发现一件事,”
“好像除了在我这里,你叫‘老公’似乎都很顺口。”
“你又胡说。”隔着屏幕盛穗没有束缚,反驳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语气堪比。
周时予仍是低声笑,哄小孩一般的口吻。
盛穗在这一瞬恍然感叹,他们相识也才不过半月,却再没有初见时的局促和生疏,日常对话时而用“打情骂俏”来形容,甚至都不为过。
预想的相敬如宾婚后生活,似乎和她想的不大相同。
但却并不讨厌。
-
下班回家后,盛穗先将路过买的新鲜水果送给田阿姨,就放下包去窗台,照料那盆姬金鱼草。
网上都说姬金鱼草并不难养,但据周时予屡战屡败的经验,盛穗不敢掉以轻心。
抱着小育苗盆到餐厅拍照,就见田阿姨躬身擦拭冰箱内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