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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1 / 1)

独子单传护送老弱妇孺,家中有多个儿子的,自行决定。徐定远吁出一口气,摇头道:只得这么办,大人们即刻出城吗?宋虔之看了一眼陆观,从他深邃的双目中读出陆观的意思,也罢。宋虔之快速做出决定,转向周先:周先,你带先帝的剑离开,西行报信,先到孟州州府,继而往西通报此事,不可多做停留,直接进京想到一事,宋虔之眉头微微拧起,秦禹宁既接到风平峡破的军报,苻明韶的朝廷一定会西撤。信鸽只能往返于京中麒麟卫与周先放飞的此处,也就是洪平县,而秦禹宁能这么快接到消息,只能是靠八百里加急。兵部得到消息,立刻就会有决定传达各州府,秦禹宁的信字迹潦草,显然是匆促之中写下。不,来不及了,朝廷应该有所应对。你直接北上,给白古游大将军的军队报信,让他们南下拦截。陛下没有旨意给北军吗?周先问。秦禹宁回信时还没有,朝中已经吵成一团。你带着先帝的指挥剑去,白古游敢不敢自作主张一回,就要看他了。宋虔之眉头深锁,一旦朝廷有旨给镇北军,此局可解。要是皇上不下旨余下的话宋虔之没说。徐定远当即带人出去部署,周先领命背着剑离开洪平县衙。昨夜那样又湿又冷的大雨,今日却是一个艳阳晴天,宋虔之走出去,冬日暖阳照在身上,他依然觉得很冷。有人牵起他的手,宋虔之空荡荡的心中仿佛有了一块浮板,他侧过头看陆观,陆观的手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力气一点一滴回到宋虔之的身上,阳光也汇成暖流,自他站立的双足,漫透全身。我想让你去保护周先,以他一人之力,要是天子剑落入苻明懋之手。那就只有大家一起玩完。苻明懋人在暗处,有多少高手追随,根本无法估计。只能赌一把,赌周先能顺利搬动北军,让白古游南下。陆观认真地注视着宋虔之,道:那天夜里你回容州,就在我的身后,我突然有了感觉,你在那里。等我回头,你果真在门内站着。我我当时没有想明白,后来你朝我说的那些话,更让我一片混乱。直到昨日,在城墙上,眼眺江河,天地山川万民生灵俱在,以一人之力,想要护佑天下,无异是痴人说梦螳臂当车。但我可以挡在你前面,要是我护不住你,就像初到容州遇刺那晚,我也愿意死在你前面。你既肯为了我回来,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你。陆观哑着嗓子说,迟疑地注视宋虔之片刻,仿佛不敢看他,眼神闪烁,却又怎么也挪不开。宋虔之心内剧震,倏然平静下来,由心中生出宁静,犹如三冬听雪,秋高望月,五更鸡唱。静谧之中,唯有眼前这人是真实。他静静看着陆观,不知道这一刻是长是短,把他的手紧紧地捏着。要死就死在一起。顿了顿,宋虔之笑道,不过最好还是先别死,我娘还在京中。陆观:忘了。还有,陆舜钦。宋虔之伸手摸了摸陆观的脸,手指顺着他英朗的眉毛滑到耳后,你的命是我的,哪怕是天子要取,也得看我答不答应。宋虔之本就没太把苻明韶放在眼里,在他眼中最该做皇帝的是他亲表哥苻明弘,亲表哥死了,谁做皇帝都是一样。此时天高皇帝远,更是生出了大不了带着陆观跑路,当然得先把亲娘接出来。陆观忍不住往宋虔之凑过来,想吻他,宋虔之却往后退了退,正当陆观眼现不解,宋虔之又笑着亲上来。亲得嘴唇疼,两人分开,宋虔之舔了一圈嘴唇,不满道:亲个嘴你就不能让让我,这么牙碰牙好受啊?妈的,牙齿碰在一起撞得疼不说,脑子里还嗡嗡的,稍不注意还会咬到舌头。陆观霸道搂着宋虔之的腰,低头抵住他的额,吻了吻他的鼻梁。你不让我进去。这话听在风月老手宋虔之的耳朵里,自是有了另外一重意思,骂道:该你让我进去!陆观笑了笑,一面吻下去,一面顺宋虔之的腰抚他的背和臀。光天化日之下,饶是宋虔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四下虽然无人,陆观也太大胆了一些。怕被下人撞见,宋虔之脑子里又想到黑狄大军数个时辰后就该到洪平县了,他俩居然还在这儿抱着亲嘴,而且亲着亲着他月夸下直是顶得老高,也察觉到陆观的反应,尴尬难当,早知道昨晚咬一咬牙,把事办了,这一口邪火无人撩拨倒不觉得,一动念,竟有些按不住,最后宋虔之只得把陆观推开,骂骂咧咧地往衙外去找徐定远。傍晚时分,在徐定远亲自监督下,洪平县所有关隘缺口都挖好了陷马坑,没有来得及修补的城墙附近也设好防御。近半住民已经撤走,老弱妇孺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全部出城,由五十名精兵,四十八名民间好手护送着往西逃命。晚饭前,徐定远灰头土脸地下城楼回到县衙,不一会,宋虔之与陆观也回来了,三位大人一桌吃饭。徐定远扫了一眼桌上的四菜一汤,把筷子啪一声放下,唤来小厮,命他把衙后埋的好酒取出。徐定远说:二位大人,今日要是运气好,虚惊一场,该当把酒庆贺。要是走背字,就当壮胆了。他苦笑道,卑职寒门出身,十年寒窗,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是百无一用了。这些酒是前年一位故交来访,带的好酒,一直没有机会喝,与钦差们一桌吃这一碗,已是卑职高攀,望大人们不嫌弃。言毕,徐定远梗着脖子,一口喝干盏中酒,黧黑的脸庞浮出红晕。一起上过战场,就是兄弟了。宋虔之也一口喝干。徐定远大受鼓励,脖子也红了,喘着粗气,只见陆观也二话不说端起酒盏饮尽。徐定远还要给宋虔之、陆观倒酒,被宋虔之按住手。徐大人,吃菜。宋虔之笑着说这话,徐定远一愣,放下酒坛,举起筷子的手微微颤抖。酒还有多少?陆观问。宋虔之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徐定远答:一共是十二坛,这里开了一坛,去岁好友来县衙陪卑职过年,喝了一坛,应当还有十坛。小厮在旁说:是十坛,小的方才数过。都起出来。陆观道。宋大人才不让喝,这是?徐定远一头雾水。宋虔之笑而不答,只顾着吃菜,招呼徐定远也吃,叮嘱二人不可吃得太多,徐定远满面愁容地吃了几筷子,问起宋虔之在京中若是官员设宴,是不是有歌伶在场侍奉。是有这么回事。徐定远把厨娘叫了出来,朝宋虔之道:卑职府中这位厨娘也有一副好歌喉,还背了不少诗词,叫她唱几曲。转而朝厨娘说,唱罢,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厨娘在围裙上擦冻得通红的手,她发丝凌乱垂在额间,脸上一层细细的油汗,皮肤白润,侧身站着,手抓着围裙不曾放下。思忖片刻,厨娘张口开始唱。先是一首儿童都能倒背如流的诗歌,她嗓音甜腻温软,有抚慰人心的功效,悠悠唱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徐定远笑了起来,眼角泛红。都忘了明日就是除夕。徐定远叹道。宋虔之看着陆观,想到陆观是孑然一身,想必过年也是冷冷清清,现在在京中,估计就是租个落魄宅子住着,除夕也是一个人。又想到要是在家,这时已经把宫里赏的春联贴好,门上换了桃符,给各庄的赏封也都发了下去,院子里堆得像小山的核桃、芝麻、橘饼、花生等物也要打碎了用糖熬制,准备着初一一早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要吃这一碗汤圆。自己多半是闲在屋里烤火读书,只等除夕当夜出去玩,与几个年少玩得好的户部、刑部的公子哥约着去相国寺烧香看美人。恍惚中厨娘已将歌儿唱得三遍,换了一个调调,女子温柔圆润的嗓音冷下来。只听她唱: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厨娘兀自在唱,徐定远满上一盏酒,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城头铁鼓声犹震徐大人,我敬你。宋虔之举起酒盏,陆观随之也与徐定远喝了这一盏酒。匣里金刀血未干。厨娘声一转,曲调上扬,重复唱词。一曲罢了,款款拜过。等等,徐大人,城中妇人都已经撤退眼前这个厨娘怎么回事?宋虔之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愣了。不等徐定远开腔,厨娘再拜:能为大人们献歌一曲,秋夕感激不尽。宋大人不必问,奴家随徐大人上京赴考,出任地方时,徐大人便带着奴家,如今奴家自要陪徐大人留在洪平县。宋虔之看这二人,又看陆观,嗳出一口气,喝了第三盏酒,敬这跟定了徐定远的女子。这夜酒罢,仍未有敌军来袭的消息,徐定远按照陆观吩咐,将余下的十坛酒带上城楼,兑水分与众兵士,就留在军中坐镇,让宋虔之、陆观先作休息。宋虔之本不想去睡,转念一想,还没打过来,不如养养精神。这个时候能够睡觉的人都该偷笑了,索性回房去,让陆观抱着睡下,因为喝了酒,须臾之间就睡得黑甜。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梦中宋虔之突然全身一抽,醒来。陆观声音离得近:天还没亮,还没有打起来。宋虔之坐起来,听见陆观问他还睡不睡,迷迷糊糊点头,又伸手示意陆观给他穿衣服。还没有来,恐怕是绕道了。陆观为宋虔之系腰带,低声说,不再睡一会?醒来之前残存的一丝不安让宋虔之心惊肉跳,用尽全力也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心上压着一块沉沉的石头,眼皮也不住在跳。宋虔之用力按住眼窝,揉了揉,正想说点什么。外面一阵闹声由远及近,星火一般霎时卷过整个县衙。宋虔之与陆观匆促一对眼,开门即是三团火焰临空而降,一朵砸进水缸冒起黑烟,一团落在石板上径自燃烧。陆观将宋虔之腰一带,拽回房中,取过刀剑,将弓跨在背上,宋虔之则披挂箭篓,一手挽弓,腰中佩剑。陆观手脚麻利地为他穿戴上铠甲,宋虔之忙把人拽住,让陆观自己也穿戴好再出去。陆观断然拒绝,衣袖却被拉得紧紧的一时挣脱不开,只得由宋虔之亲自为他佩戴战甲。当宋虔之站起,陆观搂着他的腰低头深深一吻。宋虔之抱着他的脖子,毫无抵抗地张唇让他进来,唇舌死死交缠,片刻后分开,推门而出。整个县衙前后不过十数人,一瞬之间就已沸腾,狗吠鸡叫声、叫嚷声、逃窜惊叫声炸开了锅。不过数息之间,洪平县已陷入烈焰火海。☆、正兴之难(拾)城中驻军不到五百,是为洪平县重建调过来的,全城能战的百姓不到百人。靠着匆促修筑的防御工事,整个洪平县军民官府抵死反抗,一场鏖战,厮杀接近正午。徐定远被俘的消息彻底击溃守军,弃械投降的五十余名士兵被就地处死。此时宋虔之与陆观带着幸存的四十三人正在西逃的路上,他们一刻也不敢停下,接近傍晚,离孟州州城还有不到二十里路,不少人已是又渴又饿。宋虔之勒住马,下令就地休息。队伍里的士兵将马匹带去吃草喝水,其余人等就地解下干粮,分食面饼和水。陆观坐到宋虔之身后,将他的衣袍解开,看了一眼他后肩上的伤,绷带上渗着血水,他的眉头一下痛苦地拧了起来。没事,不疼。宋虔之神色平静地安慰道。这场败仗没有让他太受挫,至少他们为后方城镇争取了接近三个时辰的撤退时间,一路行来,村镇县城都已空无一人,不知道是收到了周先的报信还是朝廷有令。接下来就是孟州,但宋虔之和陆观不能在孟州停留,他们将这数十幸存者带到孟州,就得快马回京城,宋虔之放心不下他母亲。冷风吹着,队伍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黑色,尘土满面。宋虔之盯着空旷荒芜的原野,心里有些茫然,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徐定远会不会被杀。徐定远以死相逼让宋虔之和陆观带人撤退,才撤出不到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两个斥候回来了一个,另一个被黑狄人射死,回报的斥候说,徐定远被俘,投降的官兵均遭到侮辱,黑狄人已大获全胜,逼着俘虏们喝尿吃土,最后将所有人绑在一起,蒙上眼睛,关在羊圈中,放火烧了整个洪平县。陆观没有说话,把宋虔之肩上的绷带解开,重新换干净的布条包上,火箭烧得皮肉焦黑,没有上药,只是简单清洗包扎起来,幸而箭上无毒,火烧过的伤口其实不易感染。陆观第一次给他上药的时候,宋虔之还在开玩笑,说就算不是火烧的,现在什么也没有,他也是要把剑烧红割去创口腐肉,倒是省了事。只是陆观将烈酒泼上去,宋虔之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陆观被他气得,又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心疼又自责。茫茫平原之上,漫漫朔风狂卷而过,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天空中堆着千万层云,垒在一起,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坐着的人群里有人开始说话。还好我媳妇先走了。嗯,我媳妇跟丈人也先撤了。我现在真是后悔,听我爹的留在洪平守家,要是两个月前北上投奔我叔,怕是已经找到事情做了。叹气声此起彼伏。他们不是士兵,宋虔之听着,脸上一片空白。他们撤退时,洪平县已经城破,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斥候第二次探知,没有人在追他们,黑狄大军不知所踪,已离开洪平县。宋虔之让斥候归队,不要再探了,他只有一个人,确定没有追兵即可,否则不过是白白多送上一颗人头。走吧。宋虔之艰难地站起身,上马,陆观骑在另一头马上,与他并行。其余人也迅速翻身上马,谁也不敢懈怠,谁也不知道黑狄大军是否暂作休息再来追他们,只有尽快赶到孟州,才能稍微松一口气。天色刚刚暗下来,不远处在薄暮中伫立的城郭撞进宋虔之眼中,他松了口气,得救了,一只手从身后托住他的背心。宋虔之回头看了一眼陆观,这时天空中划过一道不起眼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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