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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1)

许州似乎冷静了一些,举袖擦了擦侧脸的汗,答道:入库以前,启封之后,都要查验,确认无误才会让人领走。这种茶也不是专给琵琶园的,只是它主要功效便是清嗓润肺,里面有两味珍贵药材,是外邦所供,有显著的养颜功效,但是这茶大有寒性,宫里有几位娘娘也会让人来领。周先突然起身,打断许州的话,问道:发给林疏桐的养生茶,你确定是查验无误了?许州满头是汗。许公公,你好好想想,当日林疏桐是合着好几样茶一起来内侍监领用的养生茶,你确定启封以后,仔细查验过了?还是因为是琵琶园的人而不是宫里的娘娘来领,便开了小差?或者中途有人与你说过话,走了岔?陆观不满地喝道:周先。陆大人,这太监所供牵扯到宫中,恕下官僭越。周先丝毫没把陆观放在眼里,接着问许州,想明白了吗?许州眉心突然一跳,匆匆与周先的眼神一对,小声道:当时、当时干爹来过一趟。蒋梦?宋虔之出声了。许州脸色难看至极。是,是太后跟前的蒋公公来过,叫奴才去旁边伺候着说了会话。伺候谁?宋虔之问,伺候蒋梦?蒋公公是奴才的干爹,是奴才该孝敬的。他一个人来的?许州看了一眼周先。陆观突然站起了身,离开座位,走到许州的面前,阻断他的眼神,迫使许州只能看着他。许州呼吸一促。陆观视线往下滑落,看到许州左手食指被他自己抠破了一块皮,伤口渗出一汪血。许州。陆观嗓音低沉,含着一股柔劲。许州抬起头,目光与陆观一碰,浑身一震。许州!第二声,仿佛一口庄严大钟在许州颅内震响,他咽了咽口水,右手放开了左手食指,那根手指已经血肉斑驳。林疏桐从你那儿领养生茶的时候,是否有人中途来过?房间里倏然静了。外面又在下雪,簌簌作响。没有,没有谁来过,奴才一个人,林姑娘来了之后,奴才想着林姑娘不久后要为皇上献舞,还特意给她多匀了些,从同一个封里取出来的茶叶,奴才泡出来用银针验过,确认无误才让林姑娘签字领走的。说到这儿,许州突然紧张起来,等着陆观的下一句,问他为何短短数息之间,说了两种不同的答案。陆观却没有再问,转而问钱书办:写下来了?钱书办猛然一怔,回:写、写了。周大人的问话也写了?写了。好,让他签字。周先脸色铁青,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陆大人预备把这样的证言给皇上看吗?这个许州吃了点酒,长夜漫漫,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问。钱书办,让他签字。陆观一锤定音,袖着手走出门去。宋虔之起身,看着钱书办拿给许州签字归档,吩咐他拿点温水给许州喝,让他醒醒酒。弄点药给他擦手。许州轻轻颤了一下,周先那身麒麟卫的黑袍从他眼前一晃,他抬起眼,恰看见宋虔之在看他,宋虔之嘴角轻轻勾了勾,右手抚着腰侧的玉佩,轻轻滑了两圈。门关上了。☆、楼江月(拾壹)走出门后,宋虔之叫住周先,陆观本已要进门,看到宋虔之打眼色,回转步子走了过来。周先,你是宫里来的,代表皇上,有些事我没同你事先讲清楚,还是提一句。陆观眉头一皱,看着宋虔之。宋虔之手揣在袖子里,虚虚地望着廊庑下飘摇的灯,并不看周先。这是秘书省,虽然直接听令于皇上,我在这里干了四年,从来没有一个案子不合皇上的心意,但我也从来不会事先同宫里说什么。这么说吧,这四年里,我没有办过一件冤假错案。量刑轻重自有大楚律法所定,或轻或重,其中或者有能斟酌之处。牵扯到哪些人,哪些话可以问,哪些证词可以给皇上看,这都是后话。这两桩命案,皇上钦定了陆大人做主审,你我只是陪审,我的官阶在陆大人以下,你的官阶在我以下。审案的时候,不要乱了主次。一出门,周先便收了那副威严,端着笑模样说:是,卑职也是头一次参与秘书省办案,不太懂,多谢宋大人提点。宋虔之又朝陆观说:如果真的跟宫里有关,也要问。陆观想说什么。那天陆大人不是同我说,一定会查明真相吗?陆观看见宋虔之眼神中流露的鼓励,心底突然腾起了一股劲。现在陆观领着秘书省头一把手的位子,宋虔之毕竟在这里呆了四年,秘书省上下都对他有感情,跟着他办事习惯了。从第一次提审汪藻国,宋虔之就有意将问话的主动权交给他,像是真的并不贪恋秘书省的权柄。陆观心念电转过,淡道:多谢。宋虔之不置可否。另一间讯问室内钱书办已让人将汪藻国带到,喝过酒的汪藻国,脸色微有红晕,眼神却很清醒。且前前后后算上在刑部,他已经被提审过六次,今天更是一日内连被提审两次,不像许州那么慌张。汪藻国。听见陆观的声音,汪藻国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说:陆大人请问吧。楼江月在章静居住过一段时间,此事你可知道?汪藻国愣了一愣,去看周先,周先手里玩着一块玉佩,并未看他。知道。汪藻国舔了舔嘴唇,快速垂下眼。是楼江月告诉你的?楼江月盛名在外,京中喜爱诗词的文人雅士没有几个不知道他住在章静居,还有不少大人上章静居求他写的词。那你是否派人去求过?汪藻国讪笑:曾经求过,只是没有求到。楼江月被害后,有人自称是汪府的人,去章静居取走了楼江月的行李,你可知道此事?问话后,陆观直视汪藻国,他双眸本就深邃,眼神凌厉。汪藻国嘴唇微微张开,看了一会儿陆观,旋即眼珠左右转动,耳中传来一声玉佩磕在桌面上的响音。少顷,汪藻国满头大汗地看周先。你看周先做什么?汪藻国回:前次问话只有陆大人与宋大人在,周大人不在,我不知道上次提到的内容,现在能不能提。可以。汪藻国舔了舔干裂的嘴皮,低声而快速地说:我在刑部的时候,家人怕我吃苦,打点了一番,来牢中看我时,我让他们派一个人去章静居取楼江月的行李,又想到此案发生在宫中,应该是秘而不发的,便让他们不要泄露出楼江月已死的消息。这就和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宋虔之心内一震,下意识转过去看陆观,陆观也看了过来,二人的视线匆匆一碰。陆观继续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案发时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现场没有发现那封陈情书,如果真如楼江月当晚喝醉时与我发的牢骚,可能会牵扯到恩师,我我想,当时还没有人知道这封陈情书的存在,即便是皇上,也只是知道楼江月会去写,他是否写好了,写了什么内容,皇上应该还不知道。所以陆观猛一拍惊堂木,汪藻国的声音戛然而止。你这是欺君!汪藻国露出苦笑,没有说话。他脖子通红,耳朵也在发红,整个下颌与腮帮都在微微抖动。这下和李相也扯上了。宋虔之心想,许州是蒋梦的干儿子,人是周先查出来的,但不至于许州压根没有接触过林疏桐,内侍监谁当值是可以查的,这不会假。蒋梦到底去没去过,只有许州与蒋梦知道,他得抽空暗自进宫问一次蒋梦。宋虔之的目光落到汪藻国身上。本来以为章静居的孟娘说汪府去的人帮楼江月取行李是假的,至少不是汪府派去的人,第一,冒名太容易了,加上汪藻国是刑部结案敲定的凶手,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一定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进程,自然会知道汪藻国已经锒铛入狱,假托汪藻国府上的下人是最方便也最容易脱身的办法。其次,当时楼江月已经死了,坊间并不知道,汪藻国与他一同受命进宫为皇帝写贺词,这件事京城都知道,楼江月没人可以差遣,让汪府的下人去帮他拿行李合情合理。还是想岔了。这件事与李相有关吗?陆观的声音宛如一个惊雷,在宋虔之耳朵里炸开,也炸开了汪藻国的脑子。周先一边嘴角勾起,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就像在听戏。恩师全不知情。你做的这件事,都是为了李相,李相却并不知道,是这个意思?陆观又问。钱书办满头是汗地停了笔。宋虔之出声道:钱书办,写下来。钱书办连忙应声,提笔继续写。是,恩师不知情。汪藻国恳切道,恩师桃李满天下,门生众多,是我思虑欠周,做了画蛇添足的事情。以皇上对恩师的信任,应当不会偏信一两句诋毁。你跟楼江月一起去琵琶园那天,你本人也见到了秦明雪?陆观改了思路,重新问。是。汪藻国神色茫然,不知道陆观为什么又问起第一次提审问的问题。秦明雪请你二人喝茶了吗?汪藻国更莫名其妙了。喝了,喝的普洱茶。秦明雪和你们喝的一样的茶吗?汪藻国摇头:这我不清楚,楼江月和我喝的应当是一样的茶。三更已经过了,许州熬得两眼通红,手上自己抠破的伤已经涂上了药。这次的问话由宋虔之主持,他再问了一遍,林疏桐去领养生茶时,内侍监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来过。没有,只有奴才一人,养生茶奴才亲自验过,无毒。这些内侍监都有记档,查验养生茶时都是两人查,除了用银器验,另外一位当差的公公要亲自喝过。陆观看了许州一眼。许州忙道:奴才不胜酒力,方才是糊涂了。刚才喝了点水,现在清醒了。另一位公公的名字,奴才需要说出来吗?你说吧。李桥。钱书办记下了许州的供词,让他签字。宋虔之说:宫里已经知道,你要出来办差,三四日后才会回去。想起什么,随时可以跟看守说,秘书省不是刑部,也不是你们内宫动私刑的地方,三餐好饭,不用当差,当给自己放个假。只有一点。宋虔之食指碰了碰太阳穴,朝许州说,想清楚。好好回话,只要你照实说,不是你做的事情,落不到你头上。许州苦笑着点头。天已经蒙蒙亮了,宋虔之困得不得了,周先先回去睡觉,陆观从后面追上来,拽了一下宋虔之的袖子,他停步,陆观便松了手。宋虔之的视线从自己袖子移到陆观的脸上。陆观肤色本就不白,一整晚熬下来,看着有些丑。宋虔之不禁笑了笑。笑什么?陆观问。没,没有。宋虔之正色道,陆大人什么事。去睡会。宋虔之看了看天,想了想,一番天人交战,他其实困得已经快晕过去,最后还是说:不了,我回去一趟,陆大人去睡吧,待会我给你们带早饭。看着宋虔之走出几步,陆观眉头一皱,追了上去。你府上马车来了?没有,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去,我骑马。陆观跟着宋虔之到了马棚,绕过畜栏。黎明之前的一抹银亮颜色,刚刚从青蒙蒙的云层中射出,埋头懒散咀嚼草料的马被牵出来了。宋虔之觉得眼生。这是我自己的马,从衢州带过来的,骑了五年。陆观把马牵出来,向宋虔之说,上马。之后扶着宋虔之的腰,手臂使力助他坐上马背。宋虔之一声谢还没来得及说,陆观也翻身上了马。宋虔之愣了,腰后却已伸过来两只手,抓住马缰一抖。陆观两脚夹着马肚子,那马便顺着他缰绳带的方向一拐,小步往外踏去。清晨寒冷的风劈头盖脸而来,宋虔之不自觉地缩脖子。陆观两臂一紧。身后便是男人如铁的胸膛,宋虔之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陆观穿得薄,大袍之中胸膛的温度隐隐透出,宋虔之后颈窝仿佛感到一股雄性的热度,不禁笑了起来。审案子审糊涂了。陆大人。陆观显然没有听见。宋虔之轻轻出了口气,座下的马跑得很快,风刮在脸上特别冷,宋虔之后背不时与陆观相贴,背心里出了一层热汗。而且他明显感到,好像什么东西在身后顶着自己。宋虔之:他突然就想到,陆观可是脸上刺过一个姦字的罪人。陆观说过的话再度在宋虔之脑子里响起来:那年我把一个十三岁的漂亮少年硬上了,留下的这个,那孩子弱不禁风,听说回去躺了三个月,宋大人想尝尝?那虽然明显就是假话,这时宋虔之却突然想起来,一时间面红耳赤,呼吸都烫了起来。看来姨母的担忧不无道理,他马上要二十了,还不娶个媳妇,大大伤身。宋虔之琢磨着,年前还是去找两个漂亮姑娘叙叙旧,成天在秘书省里对着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这脑子都有点坏掉了。宋虔之回家,陆观就在外面等,随宋虔之怎么说,连侯府的门房也不想进。无奈之下,宋虔之只好不去管他,先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一番洗漱,去他母亲那里,侍奉在床前让周婉心吃饭,早膳完了,宋虔之陪着她说了几句话,见周婉心有点累,便坐上榻去,让周婉心靠在他怀中,手指轻重适度地给周婉心按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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