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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1 / 1)

不是,跟着你能学很多东西。贺然道。宋虔之认真看着贺然,说:诡诈之术,不值得学。宋虔之推开车门,让车夫绕道去书院街,宋虔之坐回来,对贺然说,去买书,书中自有黄金屋,那才是正道,别跟着我学。没见过这么说自己的。贺然嘀咕道。宋虔之没听见,思绪已经飘向别处。两日没有上朝,李宣的寝殿内药味浓郁,从寝殿一直飘到廊庑下。穿过纱帘,宋虔之好奇地向内看,第二重纱帘内一个伏案的轮廓透出来,结果两重纱帘之间,婢女跪得笔直,对着炉子扇火,炉上架着一口药罐子,源源不断的白烟从罐子口流溢出来。宋虔之:吕临咳嗽一声。都下去吧。李宣的声音传出来,纱帘后的人影站起,从内走出来,虚扶一把宋虔之,宋虔之行礼的膝盖也没真跪下去。药罐里散发出轻微的糊味,宋虔之连忙过去,拿木片贴着药罐底部划拉一转,往罐子里加水,索性拿起扇子,继续扇风。李宣于宋虔之对面另一位婢女才跪过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宋虔之仔细看了看,李宣的气色比上次进宫见到要好,面色红润,眉清目秀,压根不像生病。陛下今天不做全套戏了?宋虔之揶揄道。李宣愣了愣,一只手支额,摇头,放下手,笑着朝宋虔之说:总不至于天天来,就算来,在外面闻到这么大的药味,再让吕临说一嘴,也不会真进来,就算真进来,还有两道帘子,我就再躺回去。身为天子,怎么能不会装病?宋虔之觉得好笑,还没彻底笑出来,心中又涌起说不出的无奈。朝堂偏安一隅来了南州,跟要饭似的还得讨好着南州世族,李宣可以说是好惨一皇帝,生母本是货真价实的公主,父亲君临天下,以太子的侍从身份长大。人生中唯一的一点温暖,是同苻明弘那数年的竹马时光,还迫于父命间接害死了所爱。之后疯癫数年,大梦一场,躲躲藏藏地保住一条小命。如今他得到了皇位,皇位之下坐着的却是摇摇欲坠的江山。如果不是苻明弘曾是太子,李宣也不会硬撑下去。想到这里,宋虔之丢开木片,朝李宣道:若是弘哥看见今日的一切,一定会为你骄傲。李宣有一瞬的恍惚,抿唇而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沉默片刻,轻轻开口:他看不见了。会看见。宋虔之道。李宣抬起头,对上宋虔之认真的神色,宋虔之注视着他的双眼,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们所牵挂和怀念的人,即使在很远的远方,也一定会知道。李宣不置可否。当时苻明韶想让我背下通敌叛国的罪名,将我扣在牢里,下旨全城搜捕陛下您,为了让我的‘同伙’把陛下交出去,罗织罪名,几乎置我于死地。我娘在侯府放了一把火,争取时间,陆观这才有机会同吕临里应外合,放我和陛下出城。宋虔之顿了顿,脸色发白,嗓音夹杂着细微的颤抖,苻明韶不知道我已出城,只以为我是越狱,也为了发泄怒气,将我娘的尸身宋虔之眼神闪烁地盯着苻明韶,一层雾气充盈在眼眶里,手指骨节握得青白,悬挂在城门上。此事我是在到达祁州后,从白大将军口中听说。在那之前我就隐有预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我总是感觉她在我身边,有时候睡觉感到像是幼年时那样被母亲抱在怀里。陛下,我三岁后就再也没有在母亲身边睡过,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母亲时时在身边的感觉,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有时候星夜也不能归家。但就是那段日子,我常不由自主想到她,就如同她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看着我如何度日。真心牵挂我们的人,哪怕已经不在世上,也会在冥冥中护佑我们。而我们所爱的人,会听到我们真诚的祈愿,也会看到我们为他们所做的努力。万物有灵,人为百灵之长,所谓灵,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玄牝之门,为天地根。死去的人,只是结束了与我们同行的旅途,回归天地之间。李宣若有触动,呼吸也放得十分缓慢,良久,仿佛突然回神,急促喘息。人从一生下来,就知道会死去,与亘古不变的天地相比,生命何其短暂。要么旁人先于我们离开这个人世,要么我们自己,先于身旁的人死去。没有人能选择何时何地诞生,除了自尽。宋虔之笑了一下,也没有人能选择什么时候死去。然而万千生灵皆是如此。短暂的停顿后,宋虔之说:生下来,活下去,只有承受。殿内唯有药罐里翻腾的气泡发出咕噜的声音。我也李宣牵扯嘴角挤出苦笑,有时我觉得他,他还在。他消瘦的喉结滚动,直视宋虔之的眼睛,但他没有来过南州行宫,刚来南州时,我整夜睡不着觉,吃了安神药也不行,点了香也不行。后来我睡觉前,将那个李宣颧骨染上一层红晕,不自在地垂下眼,还是说了下去,胭脂盒子,置于枕下。你就感觉得到他。宋虔之笑着说。是。李宣舔了一下嘴唇,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他或许能看见。他会看见。也会想要是弘哥在,他会怎么做。李宣唇角微弯起弧度,他一定会比我做得好,比我硬气,比我更像一个皇帝。宋虔之盯着冒泡的药汤,喃喃道:也许吧,但成为皇帝的是你。逐星。宋虔之嗯了一声,看着李宣。有我在皇位上坐着一天,就没有人能对你和陆观的事情说三道四。宋虔之一愣,忍俊不禁起来,脸上微红地说:那我就谢皇恩浩荡了。李宣也笑了,他本就生得秀美,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有时候宋虔之看着李宣都会心跳加速。说正事,我听周先说,你让他把司马沣绑了?李宣问。对。宋虔之本来就没打算瞒李宣,便直言道,司马沣想要右相的位子,咱们不能给他,但现在作战要钱,国库也已经经不起寅吃卯粮,真的是一点也掏不出来,成败在此一举了。说到这里,宋虔之问李宣,陛下怕吗?怕什么?李宣一哂,本就是机缘巧合才落到我手里,而且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也相信我的判断。坎达英一定会和谈,他打不到南州来。陛下不怕就好。陆观在前面冲锋陷阵,我是真有些怕,不是怕这一战的成败。我知道。但你要相信陆观,正是有你在后面,他才会拼尽全力,才不会不要命。宋虔之心中一动。暗道李宣果然很懂。我们每日都有书信往来,目前还没出什么事,有我在后面,他也不敢出什么事,自然也不敢不尽力而为。宋虔之脸色发红,微笑着说,等他这一仗得胜归来,我还得跟陛下求一道旨意。李宣只以为宋虔之要求一道赏赐,真要是陆观凯旋,赏再多也不为过,当即答应下来。宋虔之不再多说陆观,继续说司马沣:你就当根本不知道司马沣的事情,继续装病。我已经同万里云见过两次面,他现在答应出三个月的粮草和军饷,冬衣、春衣各一套,我尽量让他能答应半年下来,等到今年纳征回来,再看情况。未必打那么久。宋虔之也知道这场战争是速战速决的好,只是有备无患,如果现在看不到明年开春的粮草在哪,真要是阿莫丹绒能拖,那时措手不及,败局就无可挽回了。嗯,未雨绸缪,也是应当。李宣道,我就装病,好好休养几日,登基大典迟迟未定,照我的意思,国库吃紧,办不办也是一样。宋虔之连忙摆了摆手:这一定要办,人间君主受命于天,名不正,朝纲必然不稳,春耕陛下也得亲自主持。再等等,最晚十一月,要是还没有好消息,就在南州行宫操办。我今日进宫,就是想同陛下说这事,最好是能回京,南州过于偏南,州城面积只有京城一半,行宫简陋是次要的。要是阿莫丹绒人只要一片新的牧场,定都在南州,就把太大一块肥肉放在狼嘴边了。只要坎达英想起来,随时都会咬一口。哪怕是容州、衢州也好一些,能回京最好。京城的一切也都是现成。对。这样也可以缩减工事所费。不过这都是后话,眼前陛下装病,司马沣要不到右相之位,顺便,敲打敲打这些世家大族,为陛下树立威信。这些不用陛下动手,只是安定之后,如何恢复元气,如何将朝堂上摆满陛下的人,让我朝强盛,扫除各级胥吏冗置陛下无事的时候,便可常常静思,往年各部重要的奏疏都归在麟台、宰相府和御史寺,陛下可让人取来翻阅,荣宗、牧宗时的奏疏都要细看,盐、铁、粮是重中之重,水利工事也是处处未竟,这些年朝廷内斗,虚耗财富,继而战事不断。下一步,就是要同阿莫丹绒议和,然则此次议和,陛下不能过于乐观。阿莫丹绒也是权宜之计。然也。宋虔之点头,坎达英年事已高,纵然狄人自古游牧,善于迁移,人人上马可战,就连妇人也不让须眉。他也一样有这个问题,便是打不起仗。粮食可以就地补给,他们却没有长期可以携带的干粮,乳制品不易保存,牧畜是他们的财产,不可轻易宰杀,能携带的干粮实在有限。长线作战是阿莫丹绒的短处,恰好,去岁至今,我大楚以宾山为界,北方收成不佳,像容州等地,都在等这一季的收成。坎达英虽已攻下容州,紧跟着的丰收季节,他却别想从容州得到一粒米,这都是百姓的保命粮。或许阿莫丹绒攻进来之前,坎达英还不知道大楚境内是何种情形,现在也应该都清楚了。所以他会给我们这个喘气的机会。也是给他自己喘气的机会。宋虔之道,大王子多琦多已死,坎达英年事已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吞下整个大楚,在他迟暮的晚年,年幼的赤巴小王子,镇不住阿莫丹绒众多阿乌尔,王庭将会岌岌可危。陛下至少会有十年时间。不用十年。李宣笃定地说,五年内,就可一战。李宣的话听上去极有底气,宋虔之也发现了,比起自己领兵南下时,李宣确实越来越有信心,也更像是一个皇帝了。但他不像苻明韶多疑,这让宋虔之感到欣慰。先将眼前对付过去,我今日来,就是好好看看陛下,也让陛下好好看看大楚。那天杨文一哭穷,我是真李宣拍大腿放声笑了一阵。杨文没有一日不穷的。陛下也看出来了。宋虔之摇头,这位杨尚书,自我认识他,就觉得偌大一个朝廷,穷得快发不起文武百官的禄米了。没事,我一定让你堂堂正正吃得饱饭。宋虔之莞尔:我现在也能吃得饱饭,只但愿五年后我大楚能四海无饿殍,十年后我大楚国力强盛,威服远方,足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好!李宣倏然站起,一只手袖在身后。宋虔之也起身,后退半步,双手交叠,深深望着李宣,一揖到地。八月初八,以万里云为首的南州世族当朝提出,捐粮三百五十万石,捐银二十五万两。天子嘉以万里云褚侯之位,世代袭爵。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uihalamlam 4个;鱼鱼鱼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离合(陆)万里云受侯位次日,帖子送到太傅府上,说三日后在府上设宴庆贺,秦禹宁与宋虔之都在受邀之列。秦禹宁手持一杆滴墨的笔,赶紧在砚台里按捺两下,挤出多余的墨汁,嘴上不忘取笑宋虔之:万里云得了侯位,司马沣这一阵的谋划全泡了汤,你以为万里云会自己吞下这枚苦果?司马沣回去了吗?宋虔之把帖子放一边,看秦禹宁起笔,问他:秦叔给陆观写信?秦禹宁把笔向宋虔之一让:你来写?不用,我给他写了的。只是这两日陆观都没有回信,宋虔之心生疑窦,打量秦禹宁的神色。秦禹宁神情自若地接着写下去,他写字速度极快,一派胸有丘壑的样子。他们行军到了何处?跟坎达英的人碰上了吗?宋虔之问秦禹宁。秦禹宁笔下不停,眼也未抬,回答道:交锋两次,陆观没有进城,他跟龙金山商量好了,他带一支一千人的精锐打游击,消磨坎达英的兵力,顺便秦禹宁手上笔扬了扬,把阿莫丹绒人的粮草烧了。已经得手两次,他真的是秦禹宁不知道怎么说好,说游击不重要吧,这种运动战术却相当有用,既可以消磨敌军士气,又能加速消耗阿莫丹绒士兵的口粮。就让他和龙金山相互配合,有用就行。宋虔之眼巴巴把秦禹宁看着。秦禹宁眼睛迎着宋虔之的直视,也把他看着。俩人相互看了半天,宋虔之等秦禹宁的话,偏偏秦禹宁不开口,接着写他的信,写完,封口,使唤人发出去,这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宋虔之:秦禹宁笑了起来,拍宋虔之的肩膀,说:陆观这一支士气旺得很,小胜两次更是让他手底下的人,都鼓足了胆气多多立功,他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再说真有什么他自己也会写信说与你,你担心什么?这都两天没信了。啧。秦禹宁眼带揶揄,走到书桌后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军报,让宋虔之看。最近的两场小胜,前天和昨天,陆观手下伤亡几乎可以不计,死一人,轻伤两人,重伤一人。陆观还说,打算带兵绕到阿莫丹绒主力后方,联络容州住民,潜伏隐藏,从西北侧翼与龙金山形成包抄,一举歼灭坎达英的五千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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