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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1 / 1)

男人看了一眼郝九,郝九点头,他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宋虔之回话:没有难处。宋虔之思忖片刻,又道:郝九,你带你大表叔先回去,把钱带回去分给乡里,发动乡里民众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朝廷既往不咎,赏罚分明,能不能拼出个王侯将相来,就看循州这一战了。我方才说的赏罚,尽可以拿去说,过去他们被逼着与朝廷作对的事情一笔勾销。郝九眉头皱了一下。宋虔之说得差不多了,郝九端起酒碗,咬牙看宋虔之,在他的注视里仰头一口饮尽。宋虔之自己也喝干了一碗。郝九带的两个人也喝了。三人各自出去,关门前宋虔之留住郝九,说要给他一样信物。郝九吩咐两个表叔先出去,看着宋虔之摘下一枚玉佩,是郝九从没见过的好东西,他双手捧过玉佩,玉石在手中温热。郝九看了看宋虔之,欲言又止,终于没说,眉间略笼罩着一层薄愁。郝九,你可知本侯从前司何职?郝九茫然摇头,更不知道宋虔之这话从何说起。我替朝廷掌管麟台,手下过的人命,都是奸佞贪官。我心里自来有一把标尺,绝不会饶过一个有罪之人。郝九双眼渐渐睁大。宋虔之将两只酒碗注满,端起酒碗,豪气干云地一口喝干,亮出碗底,一滴不剩。大局所迫,今日我还无法给你一个公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着看新帝还你们一个公道。一时间郝九心里的疑惑都散尽了,他这才明白宋虔之话里的意思,攻克循州,他得用这些人,但不代表他们犯的罪都不算了,一笔勾销,勾销的是造反之罪。郝九端起酒碗,片刻后空碗响亮地倒扣在桌上,他举起袖子把嘴擦干,向宋虔之抱拳,深深看了他一会,发红的鼻子急促翕张一阵,眼神定下来,辞出。大军出发前,宋虔之把几个管钱的文官叫来,仔仔细细在房间里算了一笔账,把能够动用的银钱都数了一遍,收拾东西的时候,屈肆封进来悄悄给他说了些话,宋虔之将信将疑地把房间角落里堆着的一尺高的棉被褥子掀开,下面竟有一口大箱子。打开铜锁,宋虔之只看了一眼,满眼金光乱灿,一时间话都不会说了。屈肆封连忙帮他把箱子关上。侯爷?宋虔之心里骂了一句,想不明白这么大一箱子钱,陆观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又是从何处弄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咱们不是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孙逸这么有钱?宋虔之明白了,孙逸自立为宋王之后,局势未稳,竟已经在搜刮钱财,这股子粗莽的山大王气势让宋虔之一时语塞。难免感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白古游败的那一战,还是败在他不忍心杀大楚子民,忠勇过头,才令他输了那一仗。也是朝廷处处掣肘,粮饷跟不上。一代战神,没有输在敌人的战术上,却输在了自己的忠心,和自己豁出性命去庇护的大楚朝廷手里。侯爷?屈肆封唤了一声。没事,有钱了,我得跟人合计一下怎么用。陆观他们有信来吗?宋虔之问。来过人,阵地换了,这两日间要送八个人来宋州府。什么人?刚问了这句,宋虔之就想起来,跟着许瑞云他们去循州府打探的那几个人,如今正是缺人,那几个都是好手,突然让人送回来,怕是出了什么岔子。宋虔之略一斟酌,吩咐屈肆封,让传话的人回去回话,人送回来就在宋州府里看管起来,不必随军。什么时候开战?季宏有什么动作吗?柳家少爷救出来了没?宋虔之问。柳平文已经得救,只是他父亲宋虔之点头表示知道了,打发屈肆封出去整军。他换上一身重铠,拔出长剑,归剑入鞘。窗外正是夜深,脚步声不绝于耳,伴着阵阵马嘶,宋州城一夜无眠,寥寥数百户才逃回来的平民亮起了灯。及至大军出发,宋州城民夹道跪送,有些人背上背着小孩,手里牵着老人,他们个个不发一言,跪在路边,一路从州府衙门跪到城门,十步就有一人手执火把,为大军照路。压抑的沉默中只听得马蹄声响,军队行进的习习声,和子夜的长街上,随着微风摆动的零散幡旗。宋虔之坐在马上,将将要进城门洞,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大喊:征南军必胜!大楚必胜!继而声音连成一道长龙,从街头传到街尾,山呼海啸一般连成一片:征南军必胜!大楚必胜!宋虔之回头看了一眼。火把蜿蜒,送行的宋州百姓纷纷起身,一面喊一面举起火把,明亮的火焰翻腾如浪,照彻整个宋州城,将黑夜燃成白昼。宋虔之朝身后一抱拳,不再回头,带领大军出了城。·不可,陛下,此乃断尾求生,宋州既已攻克,循州只余下一个季宏。安定侯断不会连此人都无法对付,当务之急,是要在南州站稳脚跟,笼络南边的望族大姓,安排官职,各司其职,天子在,朝廷在,我大楚就在。连日混乱奔逃,昨日北面逃下来的官员陆陆续续在南州安顿下来,当地大族趁夜也都觐见过了李宣。这一夜文官也都没有闲着,各自在左正英的安排下,草拟文书,昭告天下,将李宣改名为苻明晟,继承大统,首要是要为李宣正名分,之后便要将诏书发给各州,定登基大典的日子、流程,虽然都有祖制在前,毕竟李宣是荣宗的私生子,须为他编出一套真龙天子的说头来。南州行宫比着京城皇宫建造,仅仅是小了一些,议事的正殿也是,殿内此刻只有左正英、秦禹宁、杨文、荣季在场,南州大姓万家、司马家俱无人在,也是左正英的意思,便要给南面的世族一些好处,也要按部就班,不可操之过急。南州诸事已定,末将留下八千人,余下大军随我去支援循州,有何不可?龙金山情绪激动,声音如雷。左正英不悦地看了一眼秦禹宁。人是秦禹宁带来的,秦禹宁心中叫苦不迭,龙金山发起狂来,岂是他一个尚书文臣能够按得住的。何况龙金山本就是山贼一路,不按常理出牌,同他讲天下大义,那不是对牛弹琴吗?坎达英已追到了宴河,逼近衢州,若是他发起猛攻,你将陛下的安危置于何处?左正英一手握着胸襟,脸色微微发紫。宋州、循州地势险峻,如果我们能拿下,就有了退路,便是坎达英追击过来,末将仍有翻盘的信心。左大人想在南州定都,如今前线离此地不过二三百里,便是有风平峡在,现有的兵力和粮草,也抵挡不住。坎达英同样是泥牛入海,他不敢打过宴河来,刘雪松立了军令状,一定能将坎达英拖在宴河北岸,粮草也足够支撑一个月。要是一个月后,循州仍拿不下,末将愿意提头来见。龙金山乜眼扫了一圈。李宣脸色煞白地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秦禹宁和杨文俱是思索神色。左正英看了一眼兵部、户部二人,脸上紫涨愈甚,嘴唇发抖略略张开,双目鼓突,一头栽倒下去。太傅!李宣一声惊叫。门口乱作一团,吕临亲自跑出去找太医来看诊。作者有话要说:改bug☆、惊蛰(捌)杜医正到时,左正英满脸痛苦,脸皮和嘴唇已呈紫黑颜色。医正顿时如临大敌,叫小徒取来药箱,一阵乒乒乓乓翻找出药瓶来,取出一丸保心丹,喂给左正英吃下,将人放平,让他躺着休息。外间众人不发一言,李宣坐镇,却如坐针毡。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掌心不断冒汗。医正说左正英是急发心疾,服下保心丹就无大碍,幸而发病时身边这么多人在,药吃下去的时候正好,只要人定下来,心脏疼痛便会得以缓解,稍事休息就可恢复。然而直至第二天破晓时分,左正英还在内殿躺着。外间几人俱是一夜未睡,起初还在议事,议到后来发现桩桩件件都要落到左正英头上去拍板,只得作罢,且叫司天监的官员来了一趟,吩咐司天监去算日子。后半夜,南州州府来见,还带来州府衙门的钱谷师爷。秦禹宁拿手背遮住眼睛,一脸惨不忍睹,戳了戳杨文,示意他带出去说。荣季已带走了司天监官员,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天子与兵部二人面面相觑。这是龙金山第三次面圣,第一次在苻明懋带人闯宫时匆匆一面,第二次李宣授他镇北军帅印,第三次便是现在。李宣看上去疲惫已极,眼下裹着两团乌青,眼神定定地钉在地上,想着什么。天光渐渐由青转白,李宣一身明黄色龙袍,被淡淡的晨光笼罩,面容皎洁如月,确是难能一见的美男子。龙金山收回视线,心里却在琢磨,李宣的性子软,镇北军能不能南下,最后只能是左正英来拍板。秦禹宁已经摆明了不跟左正英起冲突,大象鼻子插葱,揣着手在旁边木然听令。既然太傅病了,末将先告退。龙金山上前请示。李宣晃了一下神,疲倦地吁出一口气,一手支额,挥了挥手。龙金山便告退出去。秦禹宁视线从殿门收了回来,殿内只余下他与李宣,秦禹宁叹了口气,沉吟道:陛下,巩固南面疆域,于我朝廷安定,大有裨益。李宣摇头:太傅的思虑也并非多余,狄人骁勇善战,坎达英宝刀未老,他手里的李明昌,可谓如今天下第一谋士,白大将军也折损在他手里,即便他不是光明正大之人,阴谋诡计,未必不能成事。朕并非惧战,而是整个朝廷既已来了南州,若不站稳脚跟,还有何土可守,何国可称?不如让龙金山分兵南下,留下守城之军,再以快打快,速战速决。秦禹宁放低嗓音,陛下,龙金山可是愿意立下军令状的,想必已是成竹在胸。李宣犹豫未决,只说等左正英醒来再议。此时杨文也从外面进来,短短月余,他滚圆的肉脸已消瘦下去,从京城南下途中,他夫人病重,药材难寻,人被留在了孟州,昨日被留在孟州陪伴他妻子的家丁抵达南州,因天气太大,阴阳先生铁口直断,要在孟州为他妻子下葬,才能保杨家世代平安。杨文眼睛泡肿,抬起眼看人时令人只觉得阴气沉沉。陛下,南州府库充裕,存粮顶得上三个京州。闻言,李宣与秦禹宁都松了口气。这一仗,可以打。秦禹宁望向李宣。杨文揣起手,一言不发。李宣沉吟片刻,道:待太傅醒来,朕与他说。随即杨文与秦禹宁同时起身,二人正要辞出,李宣的声音响起:杨卿留步。杨文站住脚,秦禹宁出去。庭院里吕临站在树下,正对着一株开得火红的石榴树仰头望向梢头,晨曦中有两只雀在枝头跳跃,引得花枝乱颤。吕大人,借一步说话。秦禹宁此言一出,吕临便同他走到东侧廊庑下,秦禹宁皱着眉,一面同吕临说话,一面四下留意,他一眼也不曾看着吕临,说完便匆匆告辞,离开行宫。当天接近中午时,左正英才悠悠醒转,坐在榻边,长吁短叹。听见圣驾亲临,左正英施施然下地,尚未起身,就得李宣的特许,准他坐着回话。左正英一手扶着额头,先称自己头晕,随在天子身后的医正上前来替他把脉,好一番望闻问切,意味深长地与左正英对上一眼。陛下,太傅忧思过度,上了年纪,乃是急怒攻心,引发心疾,需要静养数日,方得安稳。杜医正退下。朝中事多,一样也少不得太傅,可朕也不能不让太傅休养,不如就在宫里养着,待稍好些再回去。朕若有事,也可以就近向太傅请教。李宣摆出十二分的恭敬,左正英欣然,自然答应。然而左正英万万没想到的是,龙金山已带兵出城,就在他借病躺在榻上休息的半日里,龙金山凭镇北军帅印,留下一万镇北军,交给镇北军中两员老将,自己离开南州行宫后,立刻便带了兵出城。傍晚时分,秦禹宁才得人来报。什么?!袜带从秦禹宁手中滑落,他口干舌燥,出气发出牛喘一般的声响。小的到镇北军大营去请龙将军过来,只见大营已经搬空了一半,校场上正在操练,来来往往的兵将极多,小的便称托了大人的名号,称是兵部来人,问他们今夜是否有公事行动。结果得知,军中正在点兵,要派两千人到宴河前线支援刘将军。小的又说尚书大人请龙将军前来议事,却得知龙将军已带兵南下,早晨便已出发,此刻怕是已经出南州到郊州西北的狭雁嘴上,过一隘口,便是郊州地界。边听着家丁回话,秦禹宁脑门不断渗出汗来,连带唇上才生出的胡须也浸得发亮。这个混账东西,已经替他去求陛下了,就不能再等一等,不行,你叫人备马,我亲自去追。家丁畏怯难当地抬头看了一眼秦禹宁。还有什么?全都说了!秦禹宁急道。小的在校场碰到两位公公,陛下也请龙将军进宫说话。秦禹宁登时面如死灰,牙齿打战,不由自主地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这个瘟生!他寻得一丝力气,低头扯紧袜带,赶紧穿鞋,起身穿衣,临出门时,听见女儿在后面叫他吃饭。秦禹宁急急忙忙低下头钻进轿子,从窗户上捞开帘子吼了一声:不吃了!你们娘俩吃,今夜也不回来!夜色笼罩上这间四合小院,这是司马家腾出来的一处院落,只有京城秦府四分之一大,寄人篱下,司马家还给了秦家三个手脚利落的婆子,七名貌美如花的丫鬟,两个腿脚勤快的使唤小厮。不出一个时辰,宫里就闹了个翻天。左正英伏在一边不住喘息,抖着手往嘴里喂了第二颗养心丹,宫侍递上来的水,他一气喝了个精光。万家和司马家都有人在朝,来的两个一人在盐道任上,一个在粮道任上,官职都不高,仅做到四品。按左正英的意思,都可直接挡出去,偏偏这两人进来便告状,事关军情,李宣心里犯怵,拿不出天子威严来震慑,便叫先把人放进来,引到一处偏殿让他们先待着。紧接着李宣就找到左正英,问他怎么办。派人去追,把龙金山和他带的大军都追回来。左正英的嗓音直突突从肺里发出来,说完就是一顿惊天动地的咳嗽,似要把肺给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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