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握方向盘，思念慢慢绵延上心头。但这还不是结束。等到了九月末、十月初，林琅独自一人，转在超市里。她没有化妆，带着黑框眼镜，换了发型。这样走着，已经很少有人认出她。她接受着、享受着自己淡圈以后的生活。在那个网综结束播放之后，cp粉们给她贴的人设迅速被遗忘，粉丝们很快又找到新的墙头。《灵剑》中的师姐女主党更是飞速爬向男主、男二，开始党争。她走在货架中，一抬头，看到路口挂着的电视。好巧不巧，这会儿正在播一个月前陆青青录的综艺。电视机里，陆青青戴一顶厨师帽，旁边是一堆花字，竭力制造萌点。林琅推着购物车，仰起头，不知不觉，就看了许久。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陆青青了。第44章 两地林琅鼻梁上架着眼镜, 坐在家中阳台上，手中捏了只笔, 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她看着窗外夜景，发了片刻呆，又回过神，专心做起手上的事。这两天, 林琅在和主厨讨论秋季菜单调整。方才在超市看到陆青青, 是一个意外。如今回到家里, 还是要拿着自己买回来的菜, 慢慢试过去。如今，她面前就摆了一排小碗, 里面是用新调出的几味底料煮出的东西。左手边还放了一杯水, 方便尝完清口。每试一个小碗, 林琅就在笔记本上记一些感受。这事理应交给主厨。对方更专业、更会揣摩消费者口味。那些林琅认不出来的香料, 主厨一说就是一大串。但林琅还是想自己动手。原因无他, 她现在太无聊了，每日就是宅在家里，看些以前存下来的纪录片。或者再堕落一点，成日刷微博。出门的时候也是三点一线。自家、店里, 还有爸妈家。轻松久了, 总觉得筋骨太松，想要找点事情做。摆在明面上的、更冠冕堂皇的理由则是, 这毕竟是她的店, 总要事事上手, 才能长久开业。等一碗碗菜试完，林琅打了个哈欠，把笔记本放在一边。她仍坐在那里，眼前景色与先前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是，路上的车少了许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眼神一点点失焦。心中想：“青青这会儿在做什么？”林琅很快记起：“她还在组里。这几天没有夜戏，可能已经睡了。”也可能被拉到市区，继续和绯闻对象拍些暧昧难辨的照片。上一上热搜，看粉丝从不信到艰难接受。有从《双生》阶段就开始粉陆青青的人流下一把辛酸泪，说小伙子看起来不错，如果青青愿意的话，大家也愿意认这个姐夫。嗯，是“姐夫”，而非“嫂子”。早在许久之前，陆青青粉群内部就开始在娱乐圈挑挑拣拣，给自家姐姐物色对象。当然，这批人只是粉群中的一类，更多人觉得陆青青尚且年轻，可以放心粉，不用担心自家女友、老婆忽然爆出恋爱消息。粉群大了，构成当然复杂。这两拨人时常有纠纷，当然，吃晴朗的cp粉始终被这两拨人排除在外，还有人专门做长微博，特地转发抽奖，要开除晴朗cp粉粉籍。一路看下来，理想的姐夫最好是比陆青青大一些，会照顾姐姐。但也不能年龄相差太多。自家姐姐是找恋爱对象，不是找老爸。咖位最好与陆青青相当。当然，是出名的前辈就另算。但那么一来，就不是陆姐夫了，而是某家嫂子。这年头，粉丝还是希望姐姐在恋爱关系中更强势一些。如果咖位实在低，哎，算了，只要长得帅、真心对青青就好。就担心对方是冲着热度来的。等过两年，青青把对方奶火了，对方就劈腿、分手。这事儿在娱乐圈屡见不鲜，从去年到今年，出了整整三例。各家花粉看在眼中，愁在心里。林琅翻看着微博，一只手撑着下巴，笑一笑，想：“这些人，倒是把自己当青青的家长啦？”她起初想将这些标准发给陆青青，但一转念，还是停下手中的动作。青青压力已经很大。工作上的、舆论上的。最重要的是，林琅最近总觉得，女友主动找自己的频率变低了。她不想去专门数两人交谈的次数，总觉得在这种事上列数据、做表格，未免太疑神疑鬼。猜疑心太重，就意味着一段感情即将走到尽头。但林琅有一份直觉在。她觉得……青青是不是在躲着自己？林琅垂下眼，继续看手机。她比陆青青大三岁，正好在理想区间。咖位，当然比不上青青。但入行多年，如果青青有什么表演方面的困惑，林琅能够帮她解惑。她和陆青青合作过许多次了，人气依然半死不活。按照海角社区的观点看，就是没有大红的命。这种事，在娱乐圈里，都是玄学。不管怎么看，林琅都觉得，自己很符合陆青青粉丝给自家姐姐挑对象的标准。除了一样。性别。这种事，林琅又没办法改变。这晚，陆青青在入睡前，刷了一次朋友圈。她不知不觉间撅起嘴。额头带着绑带，压下乱糟糟的碎发，面上抹着一层海藻泥。陆青青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镜子，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去鬼物兼职，都绰绰有余。她故意做鬼脸搞怪，拍了一堆照片。可想要发给林琅的时候，又停顿一下，放下手机。她也很郁闷啊。和男二出去久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青青总觉得，男二待她的态度，好像比一开始要殷勤一些。说好的利益合作、商业往来呢？一开始吃饭，男二恨不得离她半米远。在镜头下，还能借位做一些亲昵地小动作。可到如今，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似乎越来越短。合作的时间长了，变得熟稔起来，似乎理所当然。但一边在镜头前假装情侣，一边“熟稔”，就有些说不出的味道。陆青青喃喃说：“是我自作多情吧……”人家也是有粉丝有流量的小生。再者说，生粉的战斗力哪是花粉能比的？如今在追星一事上，砸钱的大头还是女粉。对女星，女粉可能当姐姐妹妹女儿，哪怕嘴巴上叫“老婆”，实际把人看做恋人的还是少数。看女星恋爱，最多最多觉得自家仙女被猪蹄子拱了。这不是说陆青青真能放心公开恋情。她照样要面对很多困难阻碍，除了粉丝，还有演艺生涯的转型，商业价值也可能打折扣。但男星无疑要比女星艰难很多。小生一宣布恋爱，粉丝就大规模脱粉的情况，比比皆是。都这个年代了，大伙儿都向钱看。总不会有人因为几次假绯闻，几场会面，就弃粉丝流量于不顾吧？陆青青越想，越觉得自己多心。上次吃饭的时候，那小生给她递筷子，指尖擦过陆青青的手。陆青青手心一痒，再抬头，对方正朝她笑。应该只是错觉。肯定是错觉。这不是对方挠了她手心，仅仅是一个小意外。给自己做完心理工作，陆青青重新拿起手机。朋友圈里，琅琅发了一张照片。是几个摆在一起的小瓷碗，陆青青在林琅家里用过这套餐具，但大多时候，都是只用一两个小碗，放放饺子醋之类的。如今，林琅把小碗摆成一圈。陆青青看着照片，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她记得这个。之前她和林琅还没开始，她去林琅家蹭饭。琅琅在试火锅料，那时候，也是用小碗，摆成这幅样子。但当时是在北京，用的并非这一套餐具。她偷偷给林琅点了个赞。林琅兴许是看到了，很快来敲她，在微信上问：下班啦？陆青青靠在洗手台上，笑一笑，打字：嗯，语音吧。等我洗完脸。她先前总有点心虚。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工作、工作。可眼前一天天都是那种消息，陆青青总有种自己背着女朋友乱来的错觉。第45章 见面吗到了十月底, 陆青青的戏份终于杀青。而在这之前，她要么蹲剧组, 要么做空中飞人。再要么，是去临近的市区，和炒绯闻的小生见面吃饭。两人被拍过许多次。海角社区已经认定，陆青青就是在和对方谈恋爱。至于为什么不公开, 无非还是利益问题, 担心恋情曝光、损失粉丝。她和小生的cp贴吧也开起来, 一群小姑娘在里面整天尖叫写小论文。陆青青看在眼里, 越来越烦躁。事先说好的绯闻结束时间就在十一月。连续三个月的路透轰炸，小生的微博关注人数飞速上涨。其中不少人干脆成了陆青青的黑。从女方粉、到cp粉, 再到男方毒唯, 整个过程只经历了很短的时间。这些回踩的粉丝孜孜不倦地发着陆青青上节目时崩了的表情, 把图片一遍遍锐化, 再指着图说陆青青只是个老女人, 脸僵褶子多，业务能力也不行，离开林琅之后她有什么好作品吗？她们言之凿凿，说在《灵剑》里, 陆青青最好的一场戏, 就是师姐死在她怀里的时候。那之后，面对男主男二, 陆青青的眼神木得不忍直视。身为男二的小生就不同了, 即便面对一个木头花瓶, 他还是贡献出了最好的深情演技。至于陆某人的其他戏，《双生2》是个蹭热度的烂片，从几位主演的行程安排上就能看出来。拍摄期间，一群人不停飞来飞去，接通告拍广告，哪有时间尽心琢磨角色。粉丝们说着说着，顺便踩一脚当代娱乐圈现状，再拿自家哥哥接下来的片大肆宣传。这一波操作下来，陆青青起先还生气，觉得自己哪有照片里那么丑。看到最后，她反倒是笑了。先踩“对家”，再安利自己，这套路怎么那么眼熟呢？合作期还没过，男二公司买的水军就想独自美丽？想什么好事。粉丝是那么好引导的吗？……好像还真是。她叹口气，重新去看自己与林琅的同人文，看得津津有味。坦白说，总体质量不算高，和正经网文写手写出的东西没法比。但里面的主角，是她和女友啊。她都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和林琅见面了。陆青青掰着手指数日程。杀青并不意味着她能放假。之前粉丝闹了一场，要公司调整对艺人的行程安排。这倒的确是起了一些作用，具体体现在陆青青的日夜颠倒情况缓解很多，但睡眠还是一样不足。到了年末，连张姐都忙的团团转。一方面，各家公司的代言往往都在过年时调整，张琳惜誓要给陆青青撕下一个蓝血品牌。另一方面，各大卫视的元旦晚会被提上议程。张琳惜在和几个卫视谈判，希望陆青青能独自有节目。实在不行，也是和男主的二人合作。绝对、绝对不能扯上男二和林琅。有人在网上开玩笑，说《灵剑》也是怪了。别的节目都是男女主cp粉占据绝对优势，就《灵剑》不一样，跳的最高的是女主男二的cp粉。粉群主要有两部分人构成，一方是纯粹剧粉，觉得男二太不容易，希望他在平行世界得偿所愿。一方则是陆青青与那小生的rps粉，写出来的同人文基本都是陆青青与小生穿越《灵剑》世界，十分套路。再接着，则是百合粉。反倒是男主。因为女主对事业十分热忱，一直在努力打怪升级，男主又不像男二那样美强惨，更没和师姐一样，和女主凄美诀别，时髦度实在不高。连个cp感都没有。陆青青给林琅发自己的日程表，在十一月十二号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圈。她打字：琅琅！！我这天要回首都！！你提前回家住，好不好？陆青青：我大概可以留一天半……唉，之后又要飞柠檬台那边。陆青青：然后得在江城留几天，有几个杂志要拍。陆青青：有一个杂志好像打算出国排，小冬这两天还在确认机票。陆青青：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那天晚上我来做饭吧，你帮忙备好菜？哇呜呜我好想给你做饭好想抱抱你啊，想你想你想你。思念实在太磨人。十月里，陆青青还在录节目的时候晕倒一次，去了医院。医生看了，给她吊水，然后摇摇头，说她必须得好好休息。可陆青青一晚能睡六个小时都是幸运了。更多时候，还是在车上、飞机上补眠。好歹夜间行程减少，不用活成一只猫头鹰。消息被压住，林琅并不知道这些。陆青青也不想告诉林琅。琅琅已经很包容她，她不愿意再因为这种事，让女友觉得心疼。撒娇卖乖是必须的，卖惨就算了。陆青青想了一路。等到下飞机，她立刻摆出一张笑脸。这种品牌站台活动，对女星实在太不友好。都这种月份了，还得穿短裙、露肩膀。如今还没到最冷的时候，陆青青压根不敢想，如果是真正的寒冬腊月，还穿这一身，自己得冻成什么样。她在台上始终保持工作状态。等离开镜头，重新坐上保姆车，披上小冬递来的外套，陆青青又有点恍然。她又不是没经历过那种事。在最冷的时候，穿礼服，走红毯、拿奖杯、上舞台。去年的金蔷薇是在十二月底举办。她拿到最佳新人奖，身价猛涨。据她所知，在那之后，有许多本子递到经纪人那里，其中不乏大导。但公司评估后认为，她一年最多拍一部电影、在银幕上刷刷脸，就足够了。电影的片酬，怎么比得上电视剧？陆青青并非不遗憾。她靠着玻璃，轻轻说：“我睡一下，到了叫我。”小冬在一边应声。陆青青阖上眼。她忙得焦头烂额，又因为即将和林琅会面，而满心期待。可到了约好的日子，陆青青已经在首都下飞机、上高速，经纪人忽然打电话，说圈内有大佬组饭局，她好不容易撕到一张入场券，问陆青青去不去。陆青青迟疑：“江城吗？可我已经在首都了。”张琳惜坚决道：“买票回来。饭局在晚上七点，来得及。”陆青青看看窗外的日头，想：“的确来得及。”“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又不让你做什么，只是吃个饭。”张琳惜声音尖锐，“江清婉为什么火成那样？不就是因为盛家捧她！可你呢，你背后没有资本推，能走到今天这样，已经到头了。青青，我想让你火上十年，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