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近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仿佛看到那个在飞机洗手间里，抱着自己痛哭的陆青青。在重安江边，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陆青青。在家里画着q版小人的陆青青。踩着兔耳朵拖鞋、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她的陆青青。林琅无比焦灼。她抬手，揉乱自己的头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种时候打电话不合适，但青青----青青一定、一定非常需要她。她心一定，忽然意识到这点。没错。这是青青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她不能什么也不做。哪怕、哪怕……即便她去了，也不会有什么转变。但林琅一咬牙，仍然点开钱包，看起最近一班飞机。*“那是盛老板，”陆青青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坐在休息室里，小冬在一边忐忑地看着她，“我之前说了啊，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姓李的骚扰我，我躲不开，还好盛老板当时来帮忙，还主动说送我出去----我们说话不超过十句，在门口，我和他道了句谢，然后就走了！”她已经在崩溃边缘了。“怎么会这样……”陆青青喃喃说。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到最后，她忽然问：“张姐，那天你提前走，是为什么？”其实，到后来，陆青青也有细想过。但她很快觉得，自己在盥洗室门口的胡思乱想，完全是多心。张姐怎么会知道，她在离开酒桌之后，不直接出门，而是去盥洗室。那天的意外，完全是因为她的一个小小决定造成的。陆青青已经后悔过无数次。最痛苦的是，她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错。那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决定而已。在酒桌上喝了很多杯，所以需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但这点小问题，回住的地方再解决，也完全可以。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念之差，让她陷入如今的困境。电话那头，张琳惜犹豫片刻，慢慢叹口气。“青青，你要知道，你运气真的很好。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出道就爆红的。”“总有其他人，想要走点捷径，图一点你根本看不上的角色。”“我是在帮别人牵线，但我也没和你提过这些，对不对？”陆青青深呼吸，嗓音发颤：“那我，怎么发声明？”张琳惜道：“这样，那天的事，我会和公司沟通，去酒店调监控。你和盛老板……”一顿，“公司这边会出面，如果盛老板愿意帮忙，”她皱一皱眉，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不大，“算了，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谈。”盛老板愿意在见面时顺手捞陆青青一把，不代表他愿意开口说自己的老朋友、合作人，在酒店走廊上骚扰女星。至于酒店监控。张琳惜完全不抱什么期待。再者，柯西能绕过自家公司，直接在微博上发消息，一定是受了什么驱使。第49章 视频结束与经纪人的通话之后, 陆青青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她尚穿着时尚的、甚至浮夸的拍摄用衣服。这会儿屋子里很暖，空调开到三十度, 旁边的小冬已经满手汗。可陆青青仍觉得冷到刺骨。她手肘撑在桌面上，脸颊埋进掌心，眼眶发涩、鼻尖发酸。她知道自己一定已经双目通红含泪。这样脆弱、不堪一击。陆青青不说话，小冬在一边, 坐立不安。她知道自己应该安慰老板, 可陆青青这样, 兴许是不希望被打搅、被看到不堪的一面。她斟酌了半天, 总算想好一番话。想也知道，公司不可能放弃陆青青。合约还有八年, 陆青青如今一单代言就八位数。她甚至才入圈两年。有多少人眼红陆青青, 想把她拉下马？随着持续的红, 陆青青的黑料只会越来越多。其中真真假假, 圈外人大多没法分辨。耍大牌、整容……这样的标签, 从陆青青出道那天起，就贴在她身上。哪怕她什么都没做。这次的事，主要是事发突然，公司没有反应时间。但只要第一波声明找准切入点, 再用别的事引开路人视线, 稳住核心粉群，这事儿就过去了。往好处想, 还能虐一波粉, 收割一批流量。公司和微博签了包年, 这事儿很难上热搜，至今仍然只是在粉圈流传，没有出圈。小冬深呼吸。会过去的。她终于想好怎么开口，陆青青却忽然抬起头，重新拿起手机。她眼圈红红的，映在镜子里，一副美人含泪的模样。小冬看了，都觉得可怜。刚才和经纪人打电话，陆青青隐约看到微信跳出的消息提示，是林琅。她很需要女友的安慰。又很担心林琅会跟着网上的风言风语误会她。当然，琅琅不是那样的人。她的女友那么温柔、那么爱她。陆青青明知这些，可依然会觉得害怕。点开聊天界面时，陆青青开口，叫：“小冬。”她嗓音沙哑，带着一点难言的哭腔。“今天的拍摄……应该会取消。”陆青青想着经纪人刚才的话，“公司会直接和这边沟通。但还是，有点耽误事情。”她停顿一下，“我给你转账，你买点茶歇，请摄影师她们休息一下吧。”小冬应了声，站起身。陆青青疲惫地捂着半边脸，低声说：“去吧。”小冬明白过来，陆青青是想支开自己。那个模模糊糊、在曾经的车里，看到陆青青冲手机屏幕笑时，浮现出来的念头，又一次升起。她忐忑地、小心翼翼地想：“不会吧，青青姐真的恋爱了吗？”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小冬离开休息室，陆青青趴在桌面上，很没形象。她太累、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累。她知道，圈里很多人都经历过这一遭，许多人都曾抑郁过、看过心理医生。但到最后，呈献给观众、粉丝的，仍然是那光鲜亮丽的一面。可她真的太累了。林琅给她发了很多消息。说相信她、支持她，让她听公司的判断。但也提了一句，很多时候，第一波公关都是猪队友。好在今天是周一，公关部正常上班。林琅的声音很平稳，像是潺潺春水，从话筒流出。陆青青听着听着，更想哭。最后，林琅说：“这样，你现在肯定很忙，我不打搅你。等你忙完了，给我发消息，好不好？”陆青青咬住下唇。这么体贴的女友。她好爱林琅啊。杂志社的摄影棚毕竟不是谈事的地方。片刻后，小冬回来，说：“青青姐，我在旁边订了酒店。茶歇马上就送到了，咱们先去酒店吧。张姐会直接过去。”陆青青应一声。她站起身，准备去换衣服。妆就不卸了。好歹能遮一遮脸上的狼狈。张琳惜在十一点时赶到酒店。她带着电脑，坐下之后来不及喝水，就直接打开屏幕，与公关部线上开会。网上的消息已经在蔓延，而在九点半时，公关部已经用“@路青青工作室”的账号发了一则简短声明。盖了公司红章，内容简短有力，说消息不实。但下面的粉丝、路人都在追问，说既然不实，为什么不诉诸法律、告柯西造谣诽谤。前者是维护陆青青、愤怒于公司的没用。后者则是看好戏心态，觉得这则声明看上去凶巴巴，实则没有一点威力。张琳惜头痛：“问题就在柯西的遣词造句。那晚的酒会……唉。”在圈内人看来，这只是寻常酒局。可路人会怎么想。但单凭可惜那语焉不详的话，还真没法告他造谣。他也没直说陆青青被潜规则。陆青青问：“就不能说是和导演投资人吃饭吗？”张琳惜为难地看她。陆青青瞬间明白过来。对她来说，那只是寻常一顿饭。但如果要做证明、放出当天的合照，这事儿根本经不起深扒，酒桌上的确有钱色交易。最初会起到澄清效果，但后面，一旦狗仔再发点什么，就只会越描越黑。陆青青艰难地说：“那天晚上……”张琳惜道：“柯西手上还有别的东西。”陆青青喃喃说：“可那是别人啊。”张琳惜不言。陆青青懂了。公司会保她，是基于她能产生的利益。但如果她的利益和其他的东西冲突----譬如人脉、譬如在那晚敲定的其他资源----公司会犹豫、会斟酌。张琳惜道：“青青，你在江城还有别的比较亲近的男性长辈吗？”陆青青道：“没有。”张琳惜：“这就有点难办了。”谁知道陆青青的爸爸会恰好发那么一条微博呢。陆青青裹着衣服，默默坐在软椅上，望着经纪人。张琳惜在一边与公关部商量，正说着什么，旁边的小冬忽然一怔，抬头：“张姐，网上有一个视频，小号发的，是那晚其他人。”张琳惜蓦然抬头，小冬识趣地把手机递给她。@我是看不下去的路人甲：有一位圈内朋友给我发了这个……#陆青青夜会富商##柯西爆料##周一见#[视频]点进去看，最初是晃动的画面。拍摄者对着酒桌上的人扫了一圈，其中有陆青青，还有其他女星。视频显然被剪辑过。这之后，就是当晚另一名女星在众人中间跳舞的画面。画外音里，还有几个男性的声音。用一种典型的中年男人油腻腔调，聊着那个跳舞的女星。从关键词搜索点进来的路人惊呆，评论区又炸一次。“？？卧槽！！！！”“这算什么？？海天盛筵？？”“正式脱粉。以为自己粉了个清流，你不安心演电影，没关系，电视剧照样给你卖安利！狗血三角恋照样闭眼夸！之前总觉得，你演够了电视剧、赚够了钱，总能再回到当初第一次出现在银幕上的状态。我错了，呵呵。”“@江城市检察院这不查吗？什么情况？”第50章 焦头烂额张琳惜看过视频, 脸色铁青：“柯西明明说……”视频另一头，公关部显然也在看刚刚新出的东西。陆青青裹着衣服坐在一边, 近乎麻木。她的视线转了个圈，落在电脑屏幕上。里面有人在打电话。这时候，当然是打给柯西。离麦克风太远，她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陆青青垂下眼, 拉一拉臂膀上的衣服。她苦中作乐, 想：“至少我可以停工两天。”但也没准, 今天下午, 公司就拿出解决方案，明天照样开工。至于今天的杂志拍摄, 是直接换人, 还是另找时间, 还要看公司与杂志高层协商。公关部的人愤愤道：“你们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吧？什么----”柯西那边也焦头烂额。那天晚上, 他的目标原本不是陆青青, 而是另一个女星。更有甚者，请他去的人，就是那位女星。对方跟着老板时间长了，又眼看自己在娱乐圈里毫无水花, 就升起别样心思, 准备在傍上的老板身上捞一笔，然后退圈。可最后, 阴差阳错, 事情闹成这样。女星催着要照片, 柯西团队看对方还算豪爽，说好的钱已经到账，便也直接把照片发给对方。按说应该交sd卡的，但女星在电话那头想了片刻：“算了，等这么长时间，你们可能早就把照片拷出去。”她一个小透明，又打算退圈，几张搂搂抱抱的照片实在不构成威胁。想来柯西也没兴趣拿她炒热度。当时，柯西团队试图和对方沟通，说规矩就是规矩。但女星已经不耐烦地挂了电话。柯西团队苦笑一下。结果到了凌晨，一通电话打给柯西。他一接电话，就明白，不论女星有没有得偿所愿，至少，她把柯西团队卖了出去。可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人只是想问问他们手上有没有别的照片。联系他们的人是老板的秘书，柯西先问：“您贵姓？”“免贵姓吴。”对方答，“是这样，我们主要是想知道，你们手上有没有陆青青、陆小姐的照片。两个人那种。”柯西与团队中人面面相觑。有是有，但坦白讲，没什么用。但电话那头的人报出一个比市场价高一倍的价格。柯西摸摸心口，觉得，良心这种东西，实在不值钱。他痛快地成交。之后，吴秘书提出，想借用一下柯西团队的名气。柯西报出价格，再次愉快地成交。他挂了电话，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搞不懂这些有钱人。当然，如果他知道那晚盥洗室外发生的事，就会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公司保陆青青，是因为她的商业价值。可如果她先被打压、抹黑，没有那层商业价值了呢？李总回去以后思来想去，酒意仍在，更显冲动。他总觉得刚才那场景，像是一个巴掌，抽在自己脸上。一个两个，都不给他面子。对付不了姓盛的，还对付不了一个小明星吗？柯西：“视频真不是我们这儿出来的！唉……”他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断了。柯西耸耸肩。另一头，公司公关部：“可能真不是他。”成员们七嘴八舌，开始头脑风暴。“不是柯西，那是谁？”“这架势，把陈导也拍进去了啊。”“海角社区开始扒人了。”“得看谁没被拍吧？”“等等，海角社区列了名单----”有人打电话给张琳惜，问她有没有晚会参与者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