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陆青青回到宿舍时，小冬正踩着拖鞋，难过地哀悼着自己失去的假期。作为助理，她住的楼与陆青青所在的楼很近，但房间大小、装修，都有一定差距。小冬很自得其乐，也不在乎房子太小，就在宿舍宅了四天。等陆青青回来了、给她发消息时，她正趴在床上，看着刚刚更新的综艺。“叮~”小老板的消息提示跳出来，是一句：“我回来了。”小冬爬起来，坐在床上。在人家谈恋爱的时候发消息打搅，完全是不长眼的电灯泡行径。是以过去几天，她都一直没和陆青青联系。只是虽说自己不联系陆青青，小冬心底还是忐忑，生怕突然接到条张姐的消息，说来了紧急通告，让她把陆青青拖回去。好在平安度过。小冬默默在心底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她哼着歌，回复：“明白！青青姐，晚上要不要点个外卖火锅？”在“共同秘密”的推动下，小冬和陆青青的关系，居然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好了许多。在此之间，她们虽然也算朝夕相处，但始终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工作关系。但这几个月里，她们倒是常常在下班后出去搓一顿，陆青青偶尔也会和她说两句林琅的事情。小冬一律“嗯嗯嗯”地听完。但说到底，没太往心里去。一方面是自我催眠，把自己当纯粹的树洞。陆青青谈了那么久恋爱，却没有一个能够倾诉的人，想必无论是恋爱烦恼、还是秀恩爱的话，都在她心底憋了很久。眼下终于有一个“共犯”，当然要好好利用。她这么一想，就觉得陆青青怪不容易的。另一方面，则是心惊胆战，生怕未来有一天，记者给自己打电话，问她对陆青青出柜的感想，最好能从她这儿挖一些爆料。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陆青青如今只打算和张琳惜----还有她背后的公司高层----摊牌，好让自己能摆脱这种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状态，但人多口杂，谁也说不准，在这过程中，会不会遇到一个有利益冲突的人，转眼就把这事儿卖给别人。小冬想了一圈，觉得这事儿无解。唯一能让事态变好些的可能，兴许是陈导的电影上映后，陆青青顺利完成口碑逆转。如果她真能成为靠实力说话的演员，而非现在的流量花旦，公司、还有迟早要面对的市场舆论，都会对她稍微宽容一些。但话说回来，在尝过了流量花旦带来的经济效益之后，公司真的会放手吗？陆青青像是犹豫了下：火锅啊。。。三个句号，就是她内心挣扎的表现了。小冬看在眼里，一个激灵，反思：“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不过陆青青好像真的心情很好，很快说：“也好，叫吧。”叫火锅这种事，只能以小冬的名义叫。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偷偷违抗公司要求”的表现之一。但属于低级错误，只要不做的太过分、把演员直接吃成个胖子，或者吃的满脸痘，那偶尔来一次，经纪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冬翻到外卖app，点了火锅。她又和陆青青说了声，然后就打算继续看综艺。唉，想到马上要过完假期了，就觉得难过。这么想，小冬顺手点开微博。准备在小号上发几句话，表达一下自己对逝去假期的哀悼之情。这一回，纵使满微博的瓜，她都没兴趣吃了。反倒是之前看过、略过的锦鲤，被她翻出来，一来转了好几个，期待加薪。转着转着，小冬突然停下来。她看着其中一张图片，心中的情绪渐渐卡壳。“嘶……”小冬倒吸一口凉气。她手忙脚乱地存图、发给陆青青。小冬：青青姐，我在微博上看到了这个……小冬：是一个锦鲤，已经被转了几万条小冬：照片很糊，看不出人脸。但这个，是不是……作为陆青青的助理，又是当时现场的目击者，她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两个接吻的女人，她们身后碎裂的玻璃、璀璨的霞光。哪怕照片因为被转了太多次，变得模糊不清。加上光线原因，原本就看不出人脸。此时此刻，小冬还是没法欺骗自己。这就是陆青青和林琅。她全身发冷，如坠冰窟。一边安慰自己：“又不是人人都是我，都在现场。”陆青青回国之前，已经因为气候考虑，换了一身衣服。在下飞机、面对粉丝时，她穿的，与照片上的，完全不是同一身。粉丝再厉害，也没办法指着照片上毫无个人特征的女人说，这是陆青青。……吧？“而且同时满足在现场、看到她们两个，又认识她们两个----满足这点的，大概只有我？”小冬艰难地向自己确认。至少在转发里，尚且没有人提到“陆青青”三个字。第86章 是负担吗图片加载出来, 陆青青的血跟着凉了半截。她回复：……除了省略号，陆小花什么都发不出来。原本, 即便刚和女友分别, 和想到过去几天的相处, 她心中仍有许多雀跃。分别的日子太长，分手的日子太苦。如今日子里稍微有点甜味, 就会被她视若珍宝、看做可以珍藏起来，慢慢享受的蜜酿。可生活似乎真的特别不待见她，给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但兴许是先前的打击太多, 此时此刻，陆青青又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就知道, 自己一定很不受命运眷顾。小老板和小助理对着微信聊天框, 发了会儿呆。陆青青咬着手指, 过了半晌, 还是下定决心。她和琅琅才谈了一次，她们是情侣，应该要一起分担。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林琅才决定向父母出柜。她甚至向陆青青承诺, 总有一天, 她的父母, 也会把陆青青当做女儿看待。那以后，陆青青的“爸”、“妈”, 就不是只在两个苍白的符号, 而是真真切切地、会关心她, 爱护她的长辈。陆青青想，如果自己自以为是地把这种事瞒下来，让琅琅从其他地方知道，而琅琅又因为担心她、不愿开口询问----这才是林琅不希望看到的。说到底，一年前那次分手，不也是因为她们少了许多交流？如果当时就能下定决心，仅仅是在张琳惜面前演一演戏，那之后的哀愁、痛苦，就都不会再有。除此之外，当时张琳惜劝她，是说要为林琅考虑。要想到她的父母、想到她的前途。可就在昨天夜里，林琅明确告诉陆青青，她愿意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努力。一厢情愿的“为对方好”，并不是真的为这段关系考虑。她已经吸取过教训了。作为情侣，她与林琅两人，都需要依靠对方、也被对方依靠。只有这样，感情才能越来越深，直到最后，慢慢变得牢不可破。陆青青几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砰砰砰的，起先还很微弱，到后面，却如若雷鸣。……说到底，她仍旧不知道自己“一起分担”的决定对不对。这究竟是“一起分担”，还是平添负担？如果琅琅这会儿正打着腹稿、想着面对父母的说辞。那看到这张照片、打乱了思绪，甚至多一层忧虑，这并非陆青青愿意看到的。陆小花微微叹息。小冬说了，这张照片，已经被转了几万条。依照陆青青对林琅的了解，她的女友，也是个互联网重度用户。哪怕眼下不知道，之后的几个月里，林琅也一定会看到。离陈导的电影上映还有一个多月，离她准备摊牌的日子，还有三个月余。陆青青咬咬牙。不能这么反反复复、犹犹豫豫。如果琅琅知道，她把这种事压在心里、一个人焦虑，那林琅反而会不安心。她们原因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过一次。她把小冬发来的照片发给林琅，然后将自己与小冬的对话截图，同样发给女友。做完这些，陆青青开始忐忐忑忑。她在适应两人之间的新型关系，也在暗暗想，自己发出去的两条信息，是不是做对了……如果将两人的未来看做一片悬崖，而这两条信息，是不是在悬崖上搭起的绳索？有了绳索、有了木板，一步一步，总能搭出一条梯子，让两人走过艰难、走过陷阱，走向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小冬见陆青青在发了一个省略号之后就没了音信，有些发蒙。她在屋子里绕圈圈。手上拿着钥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陆青青那边看看情况。这么转了两圈，小冬想起什么，在微信里发：青青姐？陆青青正捧着手机，等林琅的回音。偏偏小冬的消息一直跳出来，一遍一遍。陆青青长舒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心绪保持稳定，回复：没事，我和她商量一下。小冬原本正跺跺脚，准备出门。可眼下，陆青青的回复过来，显然是正全心和林琅说事，没工夫招呼自己。她放下钥匙，在床边坐下，默默发呆。这么一来……火锅还吃不吃啦？陆青青等了片刻，想起什么，把对话框往上拉了点。没错，这个时候，林琅还在飞机上。这么一来，短时间内看不到信息，也理所当然。陆青青略觉失落。她想了想，又问小冬：把那条微博给我分享一下小冬麻溜儿的照做。陆青青点进去。果然，就像助理说的那样，已经有几万转。这也就算了，她顺着照片上的信息，去外网上看了看，有点窒息。传播范围太大，已经不可能压下去。怎么办？另一边，林琅下飞机时，正满脑子对父母的说辞。有这样一种理论。如果要找一个人借钱，最好的方式，是先把金额说的很大。对方听了，自然不愿意。而在这时，顺势提出一个少很多的数字。对方再一听，没准就松了口气、爽快答应。同理，如果父母先知道，她喜欢上一个渣女，劈腿、赌博，还有暴力倾向，爸妈当然会坚决反对。而这之后，再让陆青青出场，陆小花自然会被对比的天上有、地下无。只是林琅略微细思，就觉得这种情况对自家爸妈来说，实在太过刺激。明明是一家人，何必玩这么多心眼呢。还是直白地说：“爸、妈，我三十岁了，谈过那么多男朋友，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结果到了这个年纪，发觉自己喜欢上陆青青。林琅取了行李，拖着箱子，缓缓往机场外走。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她取出背包里的手机，打开一看。果然，陆西西小朋友又给她刷了几十条消息。林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里溢满宠溺。可点开一看，她才发觉，事情有点复杂。“不要急。”林琅考虑了会儿，给陆青青发语音，“我有个想法……应该可以处理。”陆青青担心的，无非是网友闲得无聊，扒出这张照片背后的事。即便不具体到人，只说这事儿发生在夏威夷、时间点是几个月前的那场飓风，就足够陆青青喝一壶了。但说到底，无聊的人毕竟是少数。这天之后，营销号们依然会发这张照片，可上面配的，已经是另一段话。仍然是关于飓风、爱情，只是主角是两个外国女性。她们之间的故事波澜壮阔，短短140个字都快要塞不下，照片拍摄地点也被移花接木到两年前的欧洲。不久后，又有蹭热度的营销号“认真考据”，真讲述了一个更加具体、细腻的爱情故事。林琅安慰陆青青：“营销号多转转，这就是照片起源了。”第87章 一个月陆青青百感交集。她仍然站在悬崖间、钢丝上。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林琅的法子有没有用, 照片的事情会不会曝光。陆青青诚实地：“可我还是担心。”林琅已经到家了。她洗完澡, 换上睡衣。秋日的西都已经很凉，又远远不到来暖气的时候。她原本有在考虑直接回父母住处, 但陆青青发来的消息打乱了所有计划。林琅一面安慰陆青青、尽力弥补已经发生的事，一面又有些庆幸。出柜这种事, 虽然心里知道必须要面对、最好尽快面对, 但事到临头，还是觉得压力很大。如今有理由稍微拖一阵，倒是挺安心的。但也不能长久拖下去。她正站在厨房中炒菜, 一只手拿铲子，另一只手拿手机。油滋滋响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陆青青耳中，因为电流的缘故, 有些许变化，但听起来, 还是满满的烟火气。陆青青抽了抽鼻子, 忽然很怀念林琅做的饭菜。她们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但她又开始想林琅了。林琅道：“尽人事，听天命吧。”陆青青：“嗯……”林琅：“再说啦, ”她声音轻轻的, 似乎离手机远了些，陆青青拧着眉毛分辨，觉得女友应该正在把锅里的东西倒进碟子，“网友也就三分钟热度。那张图片没什么人会认真看的。”陆青青：“嗯。”林琅：“所以, 青青，不要怕。”陆青青单手捂住半边面孔，唇角不受控制地弯出一个笑来。她说：“好，我不怕。”她还有很多话想和林琅说。譬如：“不过话说回来，琅琅，你蛮有一手的，我绝对想不到这种办法。”林琅那边又传来些动静，好像是在把装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陆青青不由想：“琅琅是真的这样镇定，还是只在安慰我？”但不得不说，眼下这种时刻，她又的确被安抚到。如果两人因为这点事就乱成一团、不知如何去做，那以后的日子，又要如何度过？陆青青十分庆幸。她同时又觉得，自己或许已经从钢丝上跌下去了。只是这一回，林琅在下面接住了她。林琅：“嗯？还好啊，其实也没做什么。”陆青青：“那些营销号，会不会很贵呀？”林琅手一顿，轻描淡写：“还好。”陆青青咬了咬下唇，“好想和你住在一起啊，就可以吃你做的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