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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1 / 1)

可惜沈夜不是刘英,百般烦厌,忍无可忍,每天白眼翻得只看得到眼白了。终于,沈夜以山中黑蟾近来求偶在即,易于捕捉为由,留下大包药材,自己躲进了摩岩山常人难及之处。岑季白与林津也就不得不下山了。第68章 下山阿金阿银传令至南军,又迅速往北境传信。因此,当江平进入北境改换官道时,犹自忧心如焚,却见到对面尘土飞扬,林家的军旗高高招展着。江平迅速迎了上去,眼前竟是林渡领兵。“陵阳如何?”林渡勒住坐骑,先问了江平。“我母亲如何,小津呢?”这三个问题,江平尽皆不知。但他却比林渡还要着急,“永宁侯何在?”即便林家是祖传的一门将领,但林源年少从军,大小征战无数,林渡却是毫无经验的。“我大哥两天前已带了十万骑兵,先回陵阳了。”林渡带的是十万步兵。他才至北境,林源就要点兵回陵阳,索性将步兵交给了他。十万北境骑兵加上十万南军,还有射声部、长水部几万新兵,是足够了。江平先前要躲避官道上的禁军拦截,走的是小路,定然是与林源错过。领着步兵行军,再快也是有限。江平实在担心陵阳,拱手道:“有劳二公子。”便带着自己的人打马先行了。林渡懊恼得不行,偏偏他不能抛开大军,只能耐着性子往陵阳赶。林源只领了骑兵回陵阳,前后不过十日,与岑季白预料的相似。到了陵阳北郊,与徐高虎商议罢,当务之急仍是要找到国主。然而不要说北郊,就是陵阳周边东南西北这些地界,都没个人影子。禁军在城中龟缩,也是眼睁睁看着外头援军四处找人。“莫非……”徐高虎擦了把冷汗,眼看着要到了五月,这冷风却是一阵一阵地浸到骨头里。“不会!”林源厉声打断,去年十万北狄兵马可称凶悍,也没奈他何。“总是安顿在哪一处。”徐高义同样担心,“能是在哪一处?”在村户里还好说,要是深山野地里,他们难找,国主也难出来。林源也不知是哪一处,但思及二弟所说林津的事,便知道那两人走不远,以林津的个性,认定的事情,恐怕……他手指在地图上圈着点着,最后落在摩岩山上,“这里,有个鬼医?”“这一阵子山上毒物太多,上去不得。”徐高虎十分头疼。“这一阵子?”林源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信息。“听乡民说,这鬼医给死人治病,隔上一阵子便要召鬼,让那些死人活过来。这时候,山道上毒物便多些,这路是留给鬼的,活人不能进山。”阿金答道。“无稽!”林源不信人能召鬼。“鬼还要路?”“永宁侯此话可是不对,是鬼是人,都是要条路的。”岑季白解下斗篷,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人没路走了做鬼,鬼要是绝了路就要害人了。”众人骇了一大跳,半晌没有反应。林津也解了斗篷,看着众将惊讶的神色,得意地向着岑季白眨了眨眼睛。营中众人回过神来,利落地跪了一地,这才算是定了心。岑季白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将斗篷递与阿银,道:“辛苦众将,平身罢。”不是他非要吓人,实是林津在山上闷得久了,要寻个别致的方式出场。岑季白与阿银先前曾定下在北郊会面,这事情隐秘,也只他与阿银相知。但见到阿银后,林津又叫阿银私下里带他们入营。这才有了这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幕。后世史书记载,这一代夏王季白遭禁军围困时,是得了神仙相助,在天观地,遍历二十三州,等援军齐备时,神仙便请夏王归营。其实,只是林津一时兴起作剧罢了。“陛下,现下该当如何?”徐高虎禀道:“上官腾这无耻小人,眼下陵阳城头白天黑夜,轮番绑着陵阳望族,众将士实难……”实在下不去手。“母亲可好?”林津急切问道。林源点了点头,听说林家军到了,昨日里林夫人被迫在北城楼上也静坐了半个时辰。林夫人神色坦然,倒在上头专心绣起丝帕来。上官腾绷不住,又请她下了城楼。看上官腾这意思,拿着人质,即使城内没有余粮了,还能腆着脸皮向城外来要的。徐高虎也很急切,“陛下,我等当如何劝降?” 这种事情就是等着岑季白回来做主的。劝降……岑季白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并不说话,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林源身上。林源出列道:“还能怎么劝?降者不杀。”总不成还要许诺金银,让这些反贼强盗谋利,那叫什么话。“可是,陵阳世家,你我亲族……”徐高虎不明就里。“降者不杀,寡人也会善待上官将军,他对先王极是忠义,寡人不欲为难先王臣工。若是上官将军愿开城纳降,寡人可封他忠义侯,迁居平湖,赐平湖四城五百里土地……”岑季白总要给上官腾留条路走。“陛下……当真?”林源同徐高虎都是神色古怪,这条件是不是太丰厚了?况且,“忠义侯”,真的不是反讽?“写明帛书,昭告天下,怎么不当真?”岑季白道:“只要上官腾绑了了周氏诸人出来纳降,寡人定然允诺,上官将军只是教奸人蛊惑罢了。”岑季白拖不起,国都动乱,周边三国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搞不好虞国也打着相助的名义,跑来浑水摸鱼。林浔同林戍,定然也在赶赴陵阳的路上了,北境林源也不在,到时候西戎同北狄一道发兵,就很难办。其实上官腾也拖不起,陵阳城内不是死人,再拖下去,恐怕其间有变。“可有李牧消息?”岑季白很是在意这一点,如果李牧尚有余力,该是要策反叛军的。但这些天过去,城里没个动静,他不免担心起来。众人皆是摇头,城内封锁,实然不知消息。岑季白叹了一声,但李牧这个人,也算是命大的,素来机谨,或有法子保全自身罢。便又与众人商议起军务来。到夜里,阿银打了水来,岑季白在营帐中沐浴罢,和衣躺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难以入睡。这才几天,便习惯了林津与他同眠,岑季白无奈之下,索性掌了灯火,坐在床上发呆。林津自然有他自己的营帐,何况还有林源在军中……正胡乱想着,林津却掀了帘子入内,还抱了只凉枕。“我大哥真是啰嗦……”林津睡意昏沉,躺到岑季白身边,伸出手揽住他。岑季白笑了笑,低声道:“三哥,我……”“陛下,”阿银忽然在外头喊了一声:“永宁侯求见。”“不见。”林津替岑季白答了。林源便守在了营帐外头。岑季白默了一会儿,对林津道:“你歇在我这里,众人该猜疑……往后,林夫人那里,也就知道了。”本来知道就知道罢,只是人都睡在他这里了,他却拿不出一份娶后的文书。而真要是定了亲,无异于断去林津所有退路,他连中郎令也做不成了。因男子出嫁,也就不能为官。林家不愿林津嫁他。林津不情不愿地起身,与岑季白亲了又亲,还是不想走。岑季白也舍不得放开他,外头林源颇用力咳了几声,林津便换了岑季白的枕头抱住,将自己那只留给他,轻声道:“你要想着我就在这里,如同我真在这里一般。” 这才红着脸走出营帐。岑季白默默回味着这句话,格外地慰藉些。陵阳城内,同一时刻,上官腾却在接到劝降时焦灼不安。这事情恐怕太顺利了。“父亲迟疑什么?外头的人拖不起,咱们也是耗不起的,如今陛下现身,父亲还不肯降服,怕是禁军百姓人心动摇。”上官经武很是惶急,母亲、大哥同子侄倒都走了,留下他同父亲两个人,即便父亲活够了,他还没有活够。“依儿子看,陛下只是想要禁军兵权,周家胡乱哄咱们罢,谁不知他是喜欢诗诗的。”“愚蠢!等他写明帛书,广传天下再议。”上官腾惜命,但也要惜得住才行,他们两父子孤寡,就不怕什么。“先将周家看好。”上官腾长子上官经文带着一家老小,是往西北避的。北境他们去不得,那都是林家的人,南边的虞国也是虎口,惟西戎一方,这些年养精蓄锐,有心谋划夏国中原。因着北境先例,西北的世家与林家不合,总担心这些兵匪哪天就削了他们夺了土地。这些年明里相安无事,暗中却有不少纷争。西北军中早先不乏西北世家的子弟,作为半道接手的林家,偏要在陵阳驯养新兵,导致西北世家在西北军的威望一再下降,军中虽是林家主导,但行政上,仍旧是世家盘踞,两相掣肘,西北的管制也就最为薄弱。因此,上官腾选了西北方向撤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官腾想不到,作平民打扮的上官家诸人,遇上了回援陵阳的林浔。林浔带的人更少,接到传信,身边百十来骑兵,就这么不管不顾冲回陵阳,林夫人、林津、岑季白、宋晓熹,别说都是生死无测,即便只一人有碍,他也要急得跳脚。一路疾行,便遇上了上官家扮作的商队,换作林津、林源,怕是都不大识得陵阳世家的子弟,可林浔在陵阳城留守十多年,年年宫宴、寿宴、喜宴……那些世家子弟甚至并他们各自常带的仆从,少有林浔不识得。更因为上官诗诗同岑季白的亲事,林浔对上官氏的人格外留意些,就盼着找个大把柄将人投进牢房里。骑兵疾行时扬起的风掀动车帘,林浔忽然勒住马缰,侧头看了一眼那停在路边,候他们行军的商队。方才余光里,几辆马车内的人似乎很是眼熟。林浔立刻让人围了上去,扯下一辆马车帘子,上官诗诗同她两个姊妹都在车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上官腾一心好盘算,就这样阴差阳错,毁在了林浔手里。林浔深感快慰,拿下人便捆在马背上,又是疾行,差些颠断了那些人骨头。第69章 挑拨林源勒令林津静养,不许他插手军中事务,虽然是为了不让他与岑季白过多接触,但这“静养”的理由,实在堂皇得让人无言以对。事实上,三人彼此心知,林源不希望林津与岑季白在诸将面前露出端倪来。他们都还不知道如何告知林家二老,不知道二老会作何反应,而林津正值用药,处处小心谨慎,再经不得一点变故,一丝意外了。这次上官腾叛乱,幸而他与岑季白阴差阳错上了摩岩山。否则,若林津果然断了方药,他与岑季白之间,实在是难测。林津向来有些小心眼子,若非晓得岑季白的打算,当他知道这些上官氏的族人押到军中来,该是不留活口的。却没想到,上官诗诗竟然主动撞到了刀口上来。“她请本侯过营一叙?”林津剥着枇杷果,于百无聊赖中问了一句。“是,公子……我去回绝了吧?” 小刀是与林浔一道返回陵阳的,若非是他及时回还,岑季白非要将阿银拨给林津,林源拦都拦不住。林津实在是闲极,擦了擦手,起身道:“看她作个什么妖。”上官诗诗既是被看押着,自然不能随意在军中走动,她那帐中还有几个亲族,为了方便叙话,便请小刀带那几人出营。如此,营帐中便只留下林津与上官诗诗两人独处了。小刀不情愿,林津却示意他出去。林津再是静养,对付一个上官诗诗还不成问题。“听说侯爷病了?”上官诗诗已经整理过仪容,此时盈盈一拜,姿态美好。待帐中只余下她与林津时,便道:“侯爷病中却留守王宫,想是陛下看重,不舍侯爷了。”林津挑了挑眉,总觉得上官诗诗语气神色,仿佛若有深意。“陛下对侯爷倒是情深一片,”上官诗诗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虚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人进来打断了她,因此不等林津回复,自行说了下去。“便是与诗诗在一处,也常是说及侯爷,说是可惜侯爷这张脸……”林津知道上官诗诗不安好心,但他与岑季白的事情,不过是前两日才说开,外人又如何得知?听上官诗诗言谈,仿佛她一度与岑季白多么亲密似的。“本侯与陛下幼年相识,生死与共,自然有些交情。”林津就不信了,岑季白难道会告诉上官诗诗他喜欢自己?“呵……”上官诗诗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怕不止是交情……侯爷,我与周丹之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了。”看林津不甚在意的模样,上官诗诗又道:“他那时常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的,一辈子离不得我了……床第之间,这些鬼话果然不可信。”林津维持着淡然模样,心里却极不平静了。来不及多想许多,又听上官诗诗道:“侯爷以为,若非陛下允可,我能有几个胆子,往东宫书房里……只是那一日,恰好是逢上了侯爷与陛下一同入殿罢了。”“与本侯何干?”林津故作不解。“看来陛下还未告知侯爷……陛下要寻一个良机罢?我同陛下写下多少绵长情话,就等着有一日将这些书信拿出来,作出个情深模样,哄得侯爷动了真心,嫁与陛下,教林家为他卖命……”“什么书信?我怎么没瞧见?”林津真是不晓得书信这回事,若说是从前他在射声部中,书信是有的,但算不得情话。若说是他去了北境之后,他倒是常往宫里递信,可岑季白是不回的。偶有一信,也只三言两语,嘱他万事小心。“……侯爷大可往陛下寝殿中看看,东宫也罢,而今明华殿也罢,几处小寝也罢,总归是哪一只箱子里,能寻出些陛下龌龊心思。”上官诗诗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讽意,“陛下曾与我玩笑,若有一日与侯爷成亲,洞房之夜,他总是得想着我,才能与侯爷全了周公之礼……”林津抬脚踹翻了一张小几,壶中茶水泼了一地。但他仍是勉强平息火气,不肯让面前的疯女人得意,平淡道:“若果真如此,小初岂能让你活到现在……你这般羞辱于本侯,哼……”上官诗诗神色一滞,转瞬间又是不屑模样了,语气悠悠道:“我能活到现在,自然是他爱我这好相貌,好身子了……”“是这样?”林津凉凉地扫了她一眼,连语气也是冰凉,“你这话,倒可找人验验,军中男子最是不缺,不如,你去外头挑一个?”上官诗诗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惶恐地看着他,不再言语了。“罢了,”林津冷笑一声,不屑道:“你不配。”便转身向外走去。这么多年,岑季白是个怎样的人,做得出怎样的事情,林津是清楚的,能将北狄人耍得团团转,林津其实很是精明。他知道岑季白足够隐忍,足够狠毒,甚至是,足够无情,岑季白精于算计。正因为此,能够用几句话哄得上官家、周家信任他,他就不会再做多余的事,冒多余的风险。岑季白即便是好色,也不会选在夏王重病的时候与未过门的世族小姐厮混,不会将他要算计林家的心思说与不值得信任之人,更不会让这人活着见到林津。岑季白是这样的人,却在面对林津时付出种种常人难及的情意,这份情意便更是让林津心动。若只是凭着幼时一段相救之恩,凭着一点喜欢的心思,此刻的林津,就算要谋算,也是算计着逼迫岑季白为他服药,而不是相反的事情。但岑季白不只是救他,岑季白是捧了一颗滚烫的真心给他,还傻乎乎地藏起来,不想让他知道。在林津面前,岑季白就是一个小傻子。唉,这傻子,写给他的书信,怎么他还没见着呢,竟叫一个疯女人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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