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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1 / 1)

赵启谟微微笑着,虽然李果直呼他名,确实逾规越矩,但又何妨。“那时鲁莽不晓事。”有赵启谟这么一句话,李果绷紧的肩背逐渐松懈。“确实鲁莽,好打架,翻墙攀屋,还剪秃我的末丽花。”赵启谟数起往昔的事情,他还记得如此清楚,让李果惊诧。“还跟你打过架。”提起往事,李果终于绽出笑容。“我记得,把我脸抓伤。”赵启谟恍然忆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听赵启谟说到把他脸抓伤,李果的目光立即落在赵启谟脸庞上,从眉宇到鼻子到嘴唇,直到李果觉察赵启谟也在打量他,才不好意地垂下眉眼。“你也踢我。”李果小声说着,当时两人水火不相容,言语还不通。现在回想,真是不可思议。“果贼儿,我记得可是你先动手。”一句“果贼儿”,分外亲切。“我那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在启谟不记仇。”两人相视而笑,到此时,李果先前的紧张、不安早一扫而空。内知领仆人过来点茶、摆果盘,正好见到两人相谈甚欢,心里纳闷这位叫李果的珠铺伙计是什么来头。两天前,这人还未前来拜访,二公子就跟他叮嘱。适才进去通报人来,二公子本在院中看花,一听是李果连忙入座等候。穷人喝茶,煮水冲茶粉,十分简略,这世家喝茶,众多工具步骤,一盏茶,忙碌许久,才递到李果跟前,李果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茶沫如画,还在陆续变幻,李果说不出赞语,也欣赏不来。只是觉得这盏茶不同一般,李果双手轻轻放在建盏上,缓缓端起茶盏,小心翼翼放在唇边,将茶汤含入口中。李果喝茶,双手举高齐眉,袖子下滑,露出原先被袖子遮挡的伤手,伤手上绑着条白绢手帕,掌心处有干涸暗红的血迹。“左手。”赵启谟没碰自己跟前的茶盏,他目光跟随着李果动作而移动,立即就发现李果手上的伤。“这个啊。”李果放下茶盏,举起左手,反掌瞅看,他差不多要忘记自己手上的伤。今早洒过药粉,已不再流血。“被折断的小竹子扎伤。”李果拿手指轻点手心,觉得似乎也不怎么疼。还是如此不小心,跟昔日一样。赵启谟不再问什么,李果几次抬手间,缠伤处的手帕,赵启谟看得清楚,质地细腻,绣着娇艳的花,是女子用的香巾。第48章 院中相送赵启谟身上有特别好闻的气息, 挨近便能嗅到。因为在珠铺当伙计, 李果常接触商人,曾在一位海商身上闻过类似的香味, 然而味道不及赵启谟的细腻, 隽永, 记得当时李掌柜说过,这是龙涎香。价比黄金。无法想象, 赵启谟这些年, 在京城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他年幼时, 穿用就相当讲究, 到这翩翩甚都的少年时, 更是从头到脚,无一样穿用的物品不精美考究。李果不知道老赵家的财富有多少,才能维持这般奢华的生活。又想他是皇胄,家底自然不一般。女婢身上的香味, 闻着是蔷薇水的味道, 清香素雅, 她牵着李果的左手,小心谨慎地拆解手帕。另有位小童执着药瓶,侍立在一旁。李果认出这个小童,就是之前送去酒菜、名帖的孩子,听启谟唤他:阿鲤。手帕拆走,擦洗去旧药粉, 露出掌心皮开肉绽的伤口,不只掌心,手背也有伤口,这是贯穿伤。虽已不再流血水,但样子看着吓人。“伤口这般深,可是和人打斗,拿手掌挡尖锐物?”赵启谟端详伤处,手心被扎伤是相当疼痛的事,而且没有足够的力道,也不会出现贯穿伤。李果年幼时好斗,该不是长大后也这样。“我跌落在竹丛里,不慎扎伤。”李果不敢说他去妓馆跑腿的事,不光彩,何况也不愿在赵启谟面前提起绿珠,觉得不好意思,这是很私密的事。赵启谟听李果这么说,并不信,他猜测恐怕和位女子有关,李果手上才会绑着条香巾。以李果年龄,他有喜爱的女子很正常,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阿鲤往李果掌中洒药粉,女婢拿条干净的手帕,再次将伤口缠上。李果用的药粉,出自舍店居住的一位郎中之手——免费,效果似乎还不错。赵启谟家中的药粉,自然疗效更佳。女婢端走水盆,小童收起药粉,两人离去。李果捡起搁放在桌上的脏手帕,将它捏在手中,轻巧掩入袖子。“你几时进入珍珠行?”赵启谟将李果细小的动作收进眼底,李果有意遮掩,赵启谟不点破。他悠然坐着,问一些他特别在意的事情。。“启谟,你回京后不久,我离开包子铺,到海月明珠铺当伙计,你还记得瑾娘吗?就是她家的铺子。”李果缓缓讲述往事。“还记得。”赵启谟点头。“珠铺对伙计要求高,得家世清白,得有师傅要教,本来进不去,多亏阿七帮忙。”李果没讲王鲸的打压,以及离开包子铺后,一度在城东找不到活干的事。“阿七现今过得怎样?”不是李果提起,赵启谟已经忘记有这么个人。“他呀,总说没立业不成家,到现在都没娶妻。”李果也觉得阿七应该早些成家,省去被人闲言闲语。“你为何离开刺桐?”赵启谟对阿七的兴趣不大。“听说广州比刺桐热闹,过来长长见识。”李果不想告知赵启谟自己抓弄王鲸,以及这条死鲸鱼自从赵启谟回京,就一直欺负自己。“你在广州有亲友?”赵启谟疑惑,不说李果年纪小,背井离乡,到异地当浮客(外来人口),言语不通,如果无人投靠,根本无法立足。“没有,我一个人。”李果摇头。“这么说,你母亲和妹妹留在刺桐?”这事多少出乎赵启谟意料,李果的妹妹还很小,母亲又是寡妇,不应该在此时分离。“启谟,我还不能够将她们带出来。”提起娘和妹妹,李果很惭愧。赵启谟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一家子都要背井离乡?“可是你大伯家欺凌你们?”赵启谟还记得李果的大伯在城东开酒楼,待李果一家极其恶劣。“不是,他们那家日子过得极好,和我家了断亲戚,早没往来。”李果觉得这也挺好,想看两厌。“是发生什么事?以至你要离开家人,独身一人到广州来。”还过着这么艰难的日子,就衣服看着光鲜,吃住那么差。李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上骨节凸出,手掌粗糙。他心里其实有些委屈,但也不想被赵启谟知道。“和王鲸不合,不过我离开刺桐港前,将他教训了一顿。”李果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勉强,抓弄王鲸那事,他后来挺后悔。“王鲸啊。”赵启谟想,我早该想到。“启谟,你是不知道,王鲸他爹因为贩来昂贵的海货,朝廷给封了个官,这下不得了,又是巨富还有官衔,王鲸仗着老爹,在城东不可一世,谁都要让他几分。”李果觉得,在城东,就没有人不怕王鲸。“赏封大海商这种事,我略有耳闻。那你往后打算一直留在广州?”赵启谟对朝廷奖励海商的做法,不置可否,但是王鲸这人生性狭隘记仇,一直都在找李果麻烦。“我,我不会一直背井离乡。”李果的拳头拳起又放开,他很羞愧,往时可能觉得是无奈,可当赵启谟问起,他内心难过无比。相别三年,这个当年教自己读书识字的人,是希望自己有番做为,不想竟混成这样,被人赶出家乡。“你现在的工钱,除去衣食住外,能有多少余钱?”如果有需要,赵启谟可以援助李果,他现在不似年幼时,身上常常没有银两支配。“启谟,我不缺钱,还攒下不少托小孙船的水手寄回家。”李果唯有这点觉得欣慰,他能挣到钱,而且相信以后能挣到更多的钱。听到这句话,不意外,李果爱攒钱,小时候就这样。也难怪他吃住如此差。两人交谈间,不觉时光流逝,此时已接近饷午,内知进来,问赵启谟是否要在宅中备置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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