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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一百六十七章(2 / 2)

唐慎低头不语。

赵辅笑了起来:“若是钟泰生为辅国良臣,赵璿为帝,朕与之相比,会有如何?”

唐慎依旧不言语。

赵辅突然呵斥:“唐景则,你觉得,会有如何!”

唐慎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臣于开平十一年出生,从未见过陛下所言的那番情景。臣自有记忆以来,便知自己生在开平年间,大宋唯有一位皇帝,是为开平皇帝。臣非仙人,如何能知晓未曾发生之事。但是臣知道,陛下所做之事,五百年间,未有能出左右。”

赵辅轻轻地笑了起来。

“景则,这朝堂之上,朕最信任之人……便是于你了!”

唐慎定定地看着赵辅,他一揖及地:“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唐慎离开垂拱殿时,外头日光正好,正是春日好风景。

他被这刺目的阳光照射得,看不清天空颜色,身体微微晃了晃,才站稳身形。

季福看到他出来,又想起唐慎在殿内待了那么久,以为皇帝必然像对王溱等人那样有所赏赐。他朝唐慎挤眉弄眼,接着道:“奴婢找人领唐大人出宫。”

唐慎颔首道:“有劳公公。”

一位小太监领着唐慎离宫,季福看着唐慎清挺消瘦的背影,对身旁的干儿子谢宝道:“我今日才觉得,虽说只入朝为官十年,但官家是真的信任、喜欢极了这唐景则。”

谢宝小声道:“干爹,这是为何。我瞧着官家也极喜欢王溱、苏温允等几位大人。”

季福摇头:“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唐大人身上又一种与他人截然不同的东西。他自然比不上王子丰的睿敏,也没有苏斐然的狠厉手段,但就是不一样。”

谢宝不明所以:“哪里不一样了?”

季福张了张嘴,可又说不出来:“做你的事去吧!”

三月入春,满园春色之际,大宋朝堂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没有人去说皇帝龙体如何,也没人敢去想这件事。

盛京城中,一片祥和安宁。唯一着急的,恐怕只有眼巴巴望着皇位的三位皇子了。然而皇帝龙体安康,三月廿四时,竟然还上了早朝!

三个皇子顿时傻了眼。

连王溱都颇为惊讶,他对唐慎道:“修仙果真有用?小师弟,要不我们也试试?”

无神主义者唐慎:“……”

然而不过两日,皇帝便用事实告诉了王溱,修仙不会有用,这世上没有永生之人。

开平三十七年三月廿八,深夜,皇帝骤然病重,呼吸急促,面色发青。

大太监季福立刻召了百官入宫。

所有四品以上的京官正在睡梦中,忽然被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换上官袍,披着夜色进宫。

垂拱殿偏殿里,是哭泣不已的后宫妃子和皇子皇孙。

垂拱殿外,是以左相徐毖和右相王诠为首的文武百官。

苏温允站在文官中央,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溱站在百官前列,静静地看着垂拱殿禁闭的殿门,神色平静。

唐慎站在两人身后,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

丑时一刻,垂拱殿中的太医们纷纷提着医箱,离开殿中。看到这一幕,百官已经有所猜测。

这时,大太监季福从殿中出来,他高声道:“宣工部右侍郎唐慎觐见!”

黑夜中,一片哗然巨响。

连王溱都惊讶地看向了唐慎,但随即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认真地与唐慎对视。

唐慎的震惊不比殿外其他官员少一分,他茫然极了,可他一抬头看见王溱的眼神,不知怎的,他骤然静了心。

唐慎整理官袍,大步走出官员队列,踏上垂拱殿的台阶。

季福红着眼眶,轻声道:“唐大人请进吧。”

季福推开门,唐慎走了进去。

一进殿,扑面而来的药味直接将唐慎淹没。殿中檀香袅袅,唐慎顺着记忆来到皇帝的寝宫外,他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外高声道:“臣唐慎请求觐见。”

良久,屋内没有传来声响。

唐慎,又说了一遍。

这时,赵辅微弱到几不可查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唐慎:“是。”他推门进入。

“……到朕跟前来。”

皇帝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连不成句。

唐慎走到龙榻前,他低头一看,心神俱震。

他几乎认不出现在的赵辅了!

古人总说油尽灯枯之姿,于唐慎而言,那便是纸上的四个字。可如今看着赵辅这张蜡黄枯瘦的脸,他突然间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赵辅是真的活不长了!

赵辅睁着眼,看他许久,笑道:“可知道,朕为何独独召你进来。”

唐慎低头道:“臣不知。”

赵辅:“时至今日,朕再想问你一句……朕到底,是不是个好皇帝?”

唐慎喉头一涩。

二十一天前,赵辅在垂拱殿中召见他,问过他一模一样的话。那时他的回答是……

“是,在臣心中,陛下的一代明君。”

赵辅竟然忽然有了力气,他撑起半边身体,瞪着眼睛望着唐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随着朕再说一遍,朕弑兄逼宫,朕封杀松清党,朕逼死钟泰生,你的恩师梁博文也是因朕自尽……但是朕,依旧是个好皇帝!”

唐慎缓慢地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皇帝。

赵辅:“你随着朕的话,再说一遍。”

唐慎依旧看他,不多言语。

赵辅声音厉然:“唐景则,你是想抗旨不尊吗!”

偌大的垂拱殿中,只有唐慎和赵辅两个人,但他知道,赵辅只用随意一喊,殿外守着的御林军随时能进来,将他押入天牢。

大宋不斩文官,但文官未尝不可死于牢中。

如那邢州案的首脑孙尚德。

如钟泰生。

但是唐慎仍旧没有说话。

赵辅瞪着他,目呲欲裂。

唐慎终于开口,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陛下弑兄逼宫,陛下封杀松清党,陛下逼死钟泰生……臣的恩师梁博文也是因陛下自尽。但是,您依旧是一代明君。”

赵辅骤然没了力气,他躺在龙榻上,枕着明黄的床襟,笑得几乎出了眼泪。

“陛下可明白,梁博文为何而死。”

赵辅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抬起眼睛,死死地望着唐慎。

唐慎面色平静地说道:“臣生于开平十一年,未曾有幸一睹先太子的卓然风采,也不曾与钟大儒有幸相识。但臣听不止一人说过,三十七年前,钟泰生是何等博学多识,先太子是如何通达明睿。”

赵辅只是望着唐慎,并没又打断他的话。

“听闻,先太子是被陛下一箭钉死在宣武门上的。”

“唐景则!”赵辅几乎怒吼般的呵斥道。

唐慎依旧从容不迫:“听闻,在那一日前,陛下与先太子关系极好,先太子待陛下极好,陛下亦仰慕先太子至极。”顿了顿,他道:“这些都是从先帝时期的《起居注》上‘听闻’的。陛下知道,臣有过目不忘之能,臣看过的东西,皆不会忘。”

唐慎:“臣不知道,陛下对先太子的仰慕,原来是装出来的吗?”

或许是被气得,赵辅竟然有了一些生气。唐慎此刻竟然还有心思想,如果赵辅真被自己气活了,那今日垂拱殿里还必须死一个人,那个人大概就是他了。

赵辅怒极反笑,他看着唐慎,道:“朕装过许多事,但从未装过这件事。”

唐慎:“那陛下为何要一箭射死赵璿?”

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赵辅身体震颤,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不配说这个名字!”

唐慎一怔。

赵辅也是愣住,他渐渐冷静下来。枯冷的垂拱殿中,皇帝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笑了:“朕一直觉得,你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但你不同在哪儿,朕真的不明白。你是真不懂,为何真要射杀赵璿,夺了他的皇位?”

唐慎低头不语。

赵辅:“唐景则,抬头看朕。”

唐慎抬起头。

赵辅笑着问他:“若是说如今朕要将这个皇位给你,你要么?”

唐慎愣住,他还没回答,赵辅便道:“你是不要的。”

唐慎默了默,道:“臣并非明君之材。”

赵辅:“你瞧,他人说这话,真或许觉得是虚情假意,但你说了,朕觉得你是真心的。这句话拿去问王子丰,问苏斐然,或许他们也并不会要,但在朕问他们的那一刻,他们绝对是动摇的,他们会思索这件事。可只有你,你对这个皇位,连一丝念头都没有。”

“这世上的人,谁不想当皇帝?”

“朕活了六十多年,从未见过一个不想当皇帝的。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们都会有。”

“但你不想,你是真的从未想过。”

赵辅默了许久,他声音沉静:“为何不想当皇帝?”

唐慎望着赵辅死寂般的面孔,许久,他开口道:“我想,为何一定要有人凌驾于万人之上。”

赵辅的表情好似突然瓦解,出现了一丝裂缝。

良久,赵辅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这便是你与他们不同的原因?”

唐慎恭敬道:“若有不同,臣想,便是如此。”

赵辅讽刺道:“若你心中朕的这样想,那你如今为何对朕谦逊恭卑,为何自称为‘臣’。”

“社会关系的发展,并非一朝一夕,如今的大宋,有一位皇帝,有一位明君,才是最适合它的道路。”唐慎道,“所谓入乡随俗,臣知道,陛下或许觉得臣在胡言乱语,但臣心中无愧。臣或许这辈子看不见那一天的到来,但臣愿意将大宋推向那个遥远的地方。”

“你可知,就你这句话,朕便可杀了你!”

唐慎:“臣知道。如今轮到陛下回答臣的问题了,陛下为何要射杀赵……先太子。”

赵辅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天下何人不想当皇帝?”

唐慎一愣。

赵辅又说了一遍:“除了你唐景则,这天下!谁不想当皇帝!朕想当皇帝,有错吗!”

“朕没有错,朕从来没有错!”

“这天下为何不能属于朕,朕为何要射杀赵璿?因为朕想当皇帝,当皇帝啊!”

唐慎:“那先太子、钟泰生、松清党……便有错吗?”

赵辅目光凌厉:“成王败寇。”

唐慎静静地看着赵辅,仿佛要将他看透。赵辅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一个年轻人的目光。接着,只见唐慎笑了,从进入垂拱殿起,他第一次笑了起来:“是,成王败寇。先太子败了,所以他被射杀于宫门中;钟泰生败了,所以他被毒死于牢中。这世上的一切,不过成王败寇四个字。但陛下,如您所说,这天下谁不想当皇帝,但您既然已经赢了,为何不愿在青史上还他们一个清白名声!”

唐慎第一次感到了愤怒:“杨大学士死了,因为他要以一条命撞向那史书上的青铜大钟,告诉世人,松清党是冤枉的。”

“梁先生死了,因为他要以死告诉世人,松清党含冤!”

“在您看不到的很多地方,有一方小吏、有乡野间的老举人,他们都死了。他们的死无法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字,可他们只为问心无愧,只为那心中的一点公平清明!”

“是,这世上谁不想当皇帝?”

“但为何连最后一点名声,都不愿留给他们?”

“自十一年前的那日起,我便不懂,这世上有什么比姓名重要,有什么能让先生以死明志。”

“但我从来不需要懂,我只需要知道,先生的死无法还他们一个清白。”

“而我可以做的,便是用我的一生,还他们一个史书长青!”

赵辅的声音好似当头棒喝:“唐景则,成王败寇!今日朕要你死在这里,你便会和他们一样,到地下作伴!”

唐慎高声道:“是,成王败寇。若我死在此地,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但我相信,世上总有不平之人,陛下,您杀得了一个唐景则,杀得了这天下黎民吗!”

“开平皇帝赵辅,弑兄杀父,是为不忠不孝;开平皇帝赵辅,残害忠良,是为不仁不义。”

“但开平皇帝赵辅,他平定西北之乱,收复失地;他修建水坝,长修官道;他开设银引司,广设银契庄……他信任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之人,大建笼箱,为天下福。”

“他让一个叛臣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却至今未曾要了他的性命!”

唐慎望着赵辅震惊的神情,红着眼眶,笑道:“得明君若此,大宋何其有幸。”

“换位而待,我此生做不成您的十分之一。便是那三十七年从未断过的早朝,赵璿如何能及得上您一分。”

“陛下,为何始终忘不掉他人,您便是您,大宋的开平皇帝。”

“也正是您让我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臣不识赵璿,臣只识我大宋的开平皇帝!”

五年前,垂拱殿中,左相纪翁集拂袖离去时留下一句话——

天下何人不喜欢赵璿!

如今,唐慎的话落地有声——

臣不识赵璿,臣只识开平皇帝!

赵辅怔怔地望着唐慎,他忽然笑了,然而浑浊的眼泪却顺着他的笑落了下来。

“如今可又猜到,三十七年前,是何人欺瞒了钟泰生,助朕夺得这皇位了?”仿若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赵辅微笑着看着唐慎,温和地问他。

唐慎沉默片刻。他手指捏紧成拳,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已全是汗水。

“知道了。”

赵辅笑道:“史书不是那般好改的。若是你改了,朕的儿子不会答应,朕儿子的儿子亦不会答应。唐景则,成王败寇,这四个字朕送给你。若是你真能改了,那时记得烧一本书送给朕,让朕也瞧瞧,朕死后是如何败了的。”

唐慎:“陛下!”

“下去吧。”

唐慎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朕倒忘了。”

唐慎停住脚步,转过身。

龙榻上,赵辅笑道:“笼箱之事,朕至今瞧不明白,但这等奇技淫巧总让朕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东西,并非是个好东西吧。”

唐慎沉默不语。

赵辅:“朕赐给王子丰一块免死金牌,天下只有一块,没有第二块了。不过朕在勤政殿的三字匾额后为你留了一封诏书。”

唐慎震愕地看向赵辅。

“诏书上写的是什么,如今便不告诉你了。朕相信,不到万不得已时,你不会打开它。”

“下去吧。”

唐慎迟迟不动。

赵辅无奈道:“这次真让你下去了!”

唐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垂拱殿中,再次恢复了宁静。

许久之后,一道高大巍峨的身影从明黄色的千山屏风后走出。

周太师满头白发,他大步走到床前,握住了皇帝抬起来的手。

赵辅看着自己的老师,感受到生命迅速的流逝,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对死亡的恐惧:“太师,太师,朕害怕啊,朕害怕啊……”

周太师牢牢抓住他的手。

“陛下,老臣在这里。”

“你看见赵璿了吗?”

“陛下。”

“他在那儿等着朕,等着朕去找他……”

周太师心头哽咽,无法言语。

胡言乱语般的呢喃了许久,赵辅突然又平静下来。

他声音虚弱地说道:“朕死后,太师还会守着大宋多久。”

周太师望着他,镇守西北多年,见惯了生死离别,太师第一次落了眼泪:“陛下为何要问这种话,你死后,这大宋便与你再无关系了。老臣何尝不知,您心中的所愿所想。您做到了,您真的做到了。”

赵辅的眼中射出精亮的光芒,下一刻,这光芒骤然黯淡。

他握着周太师的手,断断续续又十分坚定地说道:“射……射杀……赵璿……三十七年来,朕、朕从无一日有后悔之意……”

周太师坚毅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大宋皇帝睁大眼,死死盯着明黄色的床幔,然后他缓缓闭上了这双疲惫的眼。

开平三十七年三月廿八,皇帝驾崩,天下恸哭。

国不可一日无君,左相徐毖与右相王诠拿出传位诏书,传位于二皇子赵尚,定年号为元和。

彼时,姑苏城外一片鱼塘边上,两个老翁正倚案垂钓。

一老翁道:“终究是长子。”

另一老翁道:“给谁不都一样么,那位心里可没其他人,唯有他自己喽。”

“我猜他最后是后悔了的。”

“我猜没有。”

“你这糟老头子,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有何不敢,但这赌局怎么揭晓?”

“听闻你那学生唐景则是最后一个进去见他的。”

“呵,姓纪的你还是不懂他啊,他最后一个见的必然不会是唐景则。”

老翁听了这话,沉默许久,长叹颔首:“是啊,必然是周太师!”

两人相视一笑。

“不赌了不赌了,还能跑去问那个恶阎罗么!”

盛京城外,流淇小院。

新帝登基,群臣忙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安闲下来。

原本流淇小院只有五进大小,但自王溱官居一品后,他便找来工匠,把流淇小院又重新整饬一番。如今花园中,有一片极大的池塘。不及皇宫中的太液池,却也够人信舟飘散,随波逐流。

唐慎躺在这小小的木船上,身旁是并肩躺着的王溱。

如今进了五月,正是蛙声满池,草长莺飞之际。

漫天星色落入水中,静谧美极。

唐慎忍不住念诵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啊!”

王溱一听,侧过身看他,道:“星美,诗美,人更美。小师弟总是频出妙句。”

唐慎反问:“你还听过我什么妙句?哦,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王溱目光一闪,作感叹状:“当真是妙句!”

唐慎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唉,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王溱继续夸赞:“绝妙!”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王溱点点头:“妙极!”

唐慎哈哈一笑:“你就不觉得我简直是个天才么!”

王溱故作惊愕:“觉得啊,何时不曾觉得了。如若不是天才,如何能在十三岁便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

唐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慢慢侧过身去。

王溱哈哈一笑,从背后抱住他,将他拥入怀中。他将下颚搁在唐慎的肩上,低声说道:“我还记得那日,是个午后。我从户部来到先生府上,先生气急败坏,拿着一封信对我说‘梁博文当真嚣张极了,他不过是收了个学生,竟日日写信来炫耀’。我问他梁大人又如何炫耀了?”

“先生说,‘那个十三岁的小孩童对梁博文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先生觉得,这话怎么可能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随口说出来的,便决议要查明清楚。可他翻遍古籍,没找到这句话。”

“那时我的心中便有了一个名字。你猜猜是谁?”

唐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王溱被他哼得心中痒痒,笑道:“我对此人有诸多猜测,只是未曾想一见面,他便开口唤我……抚琴童子。他装模作样的样子,颇为可爱。若我真是个童子,定然会被他骗过去。但是我是王子丰……咳咳,知错了,别打了哈哈哈。”

唐慎也懊恼不已:“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王子丰是这样的人,早知道,我会在你这种骗子行家面前班门弄斧?”

王溱悠然道:“小师弟,你又夸我。多好,我夸你是天才,你亦夸我是人才。”

唐慎冷笑一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王溱愣了愣:“有时我真在想,你是不是在哪儿藏了一个千古一见的大才子。为何你作诗写文大多较为平庸,仅是工整,偶尔有能频出佳句……咳,不平庸,先帝钦定的榜眼,如何能平庸!”

唐慎收回拳头,道:“你是想再听几首千古绝诗,还是想先看看我藏起来的那个大才子呢?”

王溱目光一亮,他意识到,他即将真正将怀里的这个人拆开吃尽,一点不剩地揣入兜里。

但是表面上他却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轻描淡写道:“都可以呀。”

唐慎想了想,道:“那我就从头说起好了……”

元和元年九月初四,左丞陈凌海被御史弹劾,多桩罪名齐发。陈相自知有罪,羞愧难当,请辞离京,告老还乡。

元和四年,皇帝驾崩,传位于太子赵,定年号为安景。

安景五年,盛京城外,流淇小院。

唐慎将一本翰林院新编撰的史书扔进火盆,看大火吞噬那本薄薄的书籍。

王溱将其拥入怀中,唐慎回抱住对方。

良久,他道:“我近日时常觉得,师兄,我们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你口中所说的盛世吗?”

唐慎默了默,“是,也不是。说来惭愧,梁先生还在世时,我对他吹嘘的话可不止那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你还吹嘘过什么?”

唐慎刚要说,又闭上嘴:“不说了,免得你笑我。”

王溱心道:我平日你调戏你的时候还少么,缺这一个?

但他是个多贴心的爱人啊,体贴唐慎薄薄的脸皮,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唐慎感动不已,不知不觉中又更爱了王子丰几分。

有了爱情后他才知晓,爱情并非是等值不变的,随着岁月流逝,他对这个人的爱并未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唐慎想了想:“我告诉你吧,但你不许笑。”

王溱严肃道:“不笑。”

唐慎凑到他的耳边,快速地说完。王溱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师兄说不笑的!”

王溱又憋笑,他认真地望着唐慎:“是爱你才会笑。”

唐慎:“……”

“你想笑便笑吧。”

王溱笑着吻住他的唇:“我不觉得你这是吹嘘,我们所做的,不正是一步步地为后人指引方向,脚踏实地地走向那一天吗?”

这话说得无比真心,漫天星子下,王子丰那张神仙般的面容并未因年龄增长而凋零,反而愈发内敛,深邃的一眼,就让唐慎动情其中。

唐慎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王溱拥住他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耳边是蝉叫蛙鸣,脚下是入水月色。

在这聒噪的声音中,唐慎于王溱耳边低喃的那句话,回荡在这潺潺的池水之中。

我要令江山平,四海请,千年一瞬,朝天来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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