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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1 / 1)

冯高挠挠头笑道:咱就一大老粗,也不会说什么情话,就说了句‘我会与你同生共死,吃苦耐劳,永不相弃。但愿能握着你的手,跟你一起走到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楚云祁喃喃。他将这句话反复咀嚼,良久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打完这场仗,就回去瞧瞧媳妇,承诺好的一起到老,可别食言了。嗯!冯高点点头。楚云祁看着眼前人憨厚的笑,以及打完仗受赏的希冀眼神,感慨万千。一起终老是不易的,更何况是在这战火飞天的乱世。商幽王二十六年春,楚王南下巡察。倾国派遣上将军景明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东北边的小国蔡国,蔡君连发三道国书派遣蔡使向楚国求兵。蔡国位于倾国东北角,其西面与倾的云中郡接壤,东面是陈国的浊城,南面是倾国的东北门户,与楚国相距甚远。此次蔡君派遣使臣前来求助,注定了空手而归,这种出力又讨不到半点好处的事情,苏珏不会做。蔡国使臣被安排在驻楚使馆,他几次下拜帖去拜访楚相都被告知相国身体抱恙概不见客。楚国相府。相国,倾国太嚣张了,我们助蔡守城正好可以削削倾国气焰,此外我楚新军已操练完毕,助蔡一战可试试效果呀。范瑶站在苏珏身边问道。苏珏落笔,宣纸上黑墨寥寥几笔勾出山谷。月如钩,一株兰花寂寂开放,他拿起画吹了吹,抬眸笑着摇摇头道:第一、蔡国在倾国东北方,与我大楚相距千里,我军前去助蔡守城,很有可能会被倾君半路截住。第二、我楚与蔡地并不接壤,也就是说,蔡地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块飞地,还是一块压在倾国头顶的飞地,蔡君提出的守城得胜后归附我楚,于我们有何益处?想要接手蔡地就要灭了倾国,瑶儿是有把握率领我楚新军六十万灭掉倾国?苏珏不论何时何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是一如往常的温和。范瑶听罢便涨红了脸,重重点了点头道:范瑶没有把握。范瑶从小便随他哥哥范夤跟着楚云祁,少年一身好功夫,就是脾气乖戾了点,绝不会低头认错。就算事情是他搞砸的,他也嘴硬不服输,再加上楚云祁没条件地整天惯着,少年更是长了一身的刺,楚云祁要是知道他惯着的少年这会正低着头认错,应该会惊讶个三天三夜。那......相国要一直这么不见蔡使么?范瑶问。这个......苏珏皱了皱眉,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蔡使说,正为这事头疼。相国,太后来了。管家在外敲了敲书房的门。太后?范瑶看了门外一眼,转头又看向苏珏。走。苏珏起身向外走去。魏太后身着华服正坐在黑玉案旁喝茶,苏珏上前行大礼道:臣苏珏见过太后。嗯。魏太后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单刀直入问:蔡国求兵一事相国打算怎样解决?不借。苏珏道。那为何不见蔡使?魏太后笑了笑问。臣还未想好该怎样拒绝。苏珏如实回答。魏太后听罢朗笑几声,眼眸里尽是笑意,她看向苏珏道:本宫就最烦你们这些话不好好说,非要绕一个大圈,你下去通知蔡使,明日早朝时让他进宫,本宫老了,也不怕得罪谁,唱白脸的事就交给本宫得了。苏珏起身,郑重向魏太后行大礼道:太后万年。翌日朝会。魏太后高坐九阶白玉之上王座的侧案旁朗声道:以前本宫在侍奉先王时,先王若是坐在本宫身上,我便会感觉疲惫不堪,先王若是将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便不觉得有那么累了。这一番话说完,苏珏身子抖了抖,他扯了扯嘴角,和楚云祁还真是母子两,说话毫无顾忌。众臣面红耳赤,那蔡使更是满脸通红地看向魏太后,身着金凤华服的太后风姿绰约之中透着一股大气。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此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话,天下女子唯魏太后一人尔。魏太后扫了一眼满殿众人,笑了笑道:本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先王将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对我有好处我当然乐意,如今你蔡国恳求为楚国出兵,耗费的是我楚国的粮草物资,死的是我大楚锐士,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一个女子都不乐意,更何况一泱泱大国?话糙理不糙,魏太后这一番话说来,蔡使一句也接不上,众文武大臣更是对这位太后的胸襟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件事也被史官以五味杂陈的心情计入史册。后人评价楚宣太后:恢弘壮丽帝王业,怎奈其为女儿身。作者有话要说:文中魏太后的桥段是秦史中有关秦宣太后很经典的一个场面。太后公然在朝堂上开黄腔,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第19章 夜袭岭国有冯高做向导,楚军没有遇到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狼虫虎豹,以及杀人于无形的沼泽地。大军虽日行不到百里,但几乎没有损失,楚云祁放下心来,他最怕的就是将士们还没有与敌军拼杀便葬身在这座可怕的山中。这日楚军行至一条及其狭窄的栈道前,人工开凿的栈道,一个人只能背贴着山向前走,稍不留神便能坠下山对面的深渊中去。楚云祁下令让士兵在原地稍作休息,吃饱喝足了走栈道。王上,吃点东西。范夤将大饼递过来道。楚云祁摇了摇头,他盯着那狭窄陡峭的栈道,转头问冯高:还有别的路可走么?没有了,这条相比其他的路是最好走的了。冯高摇了摇头。楚云祁听罢皱了皱眉,这条栈道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走都十分危险,若是再起了雾,他简直不敢想楚国的士兵们该怎么走下去。怕个屁!老子是来砍岭贼的狗头的,这路算什么!军中有士卒气势恢宏地喊了一嗓子,打破了压抑的氛围。对!二虎说得对!立刻便有人附和道:怕个屁!一时间,楚军人声鼎沸,士气高涨,众人纷纷向栈道上挤了去。楚云祁皱了皱眉,拔剑对着身旁的一块巨石削了下去,如同雷霆般的声音吓得众人立住看向楚云祁这边。军中不得喧哗,都当做耳旁风么?楚云祁沉着脸,抬高了声音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三尺陋巷,诸位身在军队,就应该知道军法是什么,如此不懂军规,还谈什么上阵杀敌?士卒们面面相觑,才意识到就这么毫无组织乱哄哄地挤上栈道会有多危险,众人低下头,缓缓退了回来,不知是谁带头,哗啦啦跪在楚云祁面前。楚云祁扫了一眼众人道:本帅知道诸位都是我大楚的热血男儿,只是这么你争我抢地过去太危险,我大楚的锐士是要为楚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怎能葬身在这吃人的山中?!适才挤过去的士卒班师回朝后依据军法惩罚。诺!众人应声。本帅开路,各军司马编排好顺序跟着本帅,副将范夤断后。不得喧哗闹事,违令者,本帅刀剑伺候!楚云祁冷冷扫了众人一眼道。诺!范夤和各路司马抱拳行礼道。很快,众士卒便一字排开,由楚云祁领着缓慢却平稳地踏上栈道。楚云祁后背紧紧贴合山崖,面前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坠崖摔的粉身碎骨,将士们都凝神看着脚边的路,队伍静的出奇,只有风吹刮山谷的呼呼声和不知在那个山头的猿猴啼鸣声。岭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楚云祁在班师回朝后,每每想起攀爬栈道的过程都会唏嘘好一阵,他用夸张的语言向苏珏陈述,而白衣相国总是浅笑着静静倾听。大军走过栈道,每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被山风一吹都瑟瑟发着抖。楚云祁也是一身冷汗,身上穿着的玄铁铠甲压在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上,冰冷似铁。他吩咐各路司马清点人数后朗声道:将士们,岭国的国都就在眼前,今夜便攻占川渝,斩敌多者,重重有赏!诺!山谷间传来众人的呼声。岭王自恃大庾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堑地势无人能翻越,便将都城设在大庾岭山前的平原地带,连城墙都懒得修建。于是,那还抱着美人温存的岭王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寝宫的门便被一脚踹开,两名楚国将士架着他出了寝宫。宫门外楚云祁领着三千将士站在门外,火把在黑夜中噼噼剥剥作响,长五尺、高三尺,绘有楚字的大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岭王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指着楚云祁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南巡了么?楚云祁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慢条斯理道:寡人南巡路过贵国进来坐坐,岭君不会不欢迎吧。你、你们!带着寒意的夜风将岭王最后的睡意吹尽,他瞪大眼睛指着楚云祁,堆满肥肉的脸扭曲着,他破口大骂道:楚王小子,你不得好死!论辈分你父亲还要叫我一声叔,你算什么东西?!楚云祁挑了挑眉,笑道:您还是留点力气走黄泉吧,慢走不送。说着,楚云祁向岭王慢条斯理地行了一礼,起身时向身旁的楚国将士点了点头,那位将士手起刀落,岭王还没来得及骂他乌龟王八蛋,便身首异处。此次夜袭岭国,楚云祁率军直奔岭国王宫,于是岭国的百姓在酣睡的同时,岭国王室早已经成为楚军的刀下鬼了。王上,这个......一个双手沾着鲜血的士兵抱着一个正在哇哇啼哭的婴儿前来。楚云祁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他顿了顿道:孩子留下吧,寡人抱着。诺。士兵行了一礼,将哇哇啼哭的婴儿交给楚云祁,提剑离去。这一夜,王宫内杀声四起,王宫外却是格外的安详。楚云祁抱着已经哭睡过去的婴儿静静站在十六阶白玉台上,看着楚军杀红了眼,将年轻的王子、女儿以及美丽的妃子一个个杀死,月光洒在他的脸庞,那黑玉般的眼眸沉沉的,波澜不惊。雄鸡高唱,金红色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沉寂的岭国嘈杂起来。百姓们都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快去王宫车马广场!众人纷纷涌上街头,向王宫奔去。金色的阳光洒在恢弘壮丽的宫殿上,丝毫没有昨夜的腥风血雨,楚云祁身着华服面南而立,百姓越聚越多,对这陌生的楚王指指点点。待川渝城中的百姓聚的差不多了,楚云祁缓缓开口道:诸位,我乃当今楚国之君主,岭王昏聩,苦民久矣。今我大楚替天行道杀了这暴君!自此,寡人宣布,岭地归我大楚,改为岭安郡,废除奴隶,每家每户按人口分给田地,赋税减至三成,免去三年兵役!众人听完,面面相觑,怎么睡了一觉醒来,自家国君就死了,来了个楚王,说要废除奴隶制,怕是在做梦吧。不知是谁说了句:管他国君是谁,我们只要能过上好日子,谁当王上都一个样!话音刚落,百姓纷纷随声附和,不一会大家都拥到台阶前,齐声道:楚王万年!列位,安静!楚云祁抬手制止道:现在诸位便至王宫殿内挨个报上每家人口,登记在册后,为诸位分配田地。众人一听有田种了,都前赴后继地涌向宫殿门口,只剩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恨恨地盯着楚云祁。楚云祁挑了挑眉,走下台阶行了一礼道:阁下可是对此策有不满?狗贼!窃国之贼!少年骂道。楚云祁笑了笑道: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岭王没有能力护国,本王窃之又何妨?你!布衣书生恨恨道:农人不知亡国之耻,甘愿做你国子民,我陆云不屑为你这狗贼卖命!我呸!从军中郎跳出来指着陆云骂道:就是你们这些假清高们最是害国!不懂百姓耕织之艰苦,不懂一国之君之操劳,整日里只知抱着书卷,说什么仁义礼智,统统都是狗屁!而今礼乐崩坏,战场上你试试你那一套治国之术,看行得通不?别整日怀才不遇,高呼君王无能,也不上秤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楚云祁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平日不怎么说话的从军中郎,这一番话说来还真是辛辣,陆丰本还想义正言辞地斥责楚云祁窃人国家违背天德,结果被从事中郎一阵抢白,顿时脸涨得通红,哼哧半天,憋出一句:无可救药!楚云祁走时是桃花灼灼的三月,这时已是稻穗金黄的七月中旬。岭国的夜晚弥漫着薄薄的雾气,一轮圆月贴在黝黑的夜空中,滟滟的月光在薄雾的氤氲下添了丝柔软。屋内楚云祁缓缓铺开帛纸,月光从推开的窗户外透进来,和橘黄色的烛光混合在一起,在他深邃的眼底一点点荡漾开来,楚云祁铺开帛纸后微微侧身捏起墨碇开始研墨。几个月的征战给那双修长的手添了薄薄的茧,在橘黄色的光晕中,手背手指上细细的伤口竟带了些许柔和,不多时,淡淡的墨香漫延开来,他放下墨碇,执笔点了点墨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人,落笔前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整个表情都温柔下来。《遗兰君书。》楚云祁拜言:昔我往矣,桃之夭夭,今我来思,稻之祁祁。君于鄢城安否?四月未见如隔春秋,吾甚是思念。岭国已尽在我楚掌控之中,百废待兴,君速遣德才兼备之人前来治理。明月皎皎,天涯共此时,不久当归,云祁再拜。起笔藏锋顿,行笔向下较轻,至末顿后向上回带收笔,拜字垂露映在帛纸上,楚云祁收笔,俯身吹了吹未干的笔墨。本应是一封君王诏书,然在想起苏珏温润清秀的面容时,整颗心顿时柔软起来,落笔时,一直以来他对苏珏那种自己也弄不清的情感尽数化作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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