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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1 / 1)

“周兄可真是口福不浅。”“下次去记得叫上我。”那白袍学子看中了周鸿的阁老饼,软磨硬泡骗来一块,一尝果然欣喜。其余人也纷纷效仿,用自己刚得的对子和他交换。“真有这么好吃?”又有人凑过来。“唔,当真!”左首眼冒绿光的饿狼环伺,右首生抢的土匪已经夺去了半边饼皮。周鸿狠狠将一大口素饼塞在嘴里,边嚼边护着手里的肉饼。肉饼里是提前腌制过的猪里脊。里面还有枚不规则圆的煎蛋。最外圈蛋白边缘微焦,好吃到周鸿快要眼含热泪被左右人挤的。咽下这口,书堂中突然恢复了诡异的安静。周鸿从纸袋里抬头,险些被噎住。荣先生正目不转睛盯着他。完了。完了!他听见自己内心的痛呼。先生上午才刚批评自己文章做得太浮,近日心思不知跑哪儿去,这下就被逮个现行。“吃什么呢?”周鸿浑身一哆嗦,只能如实回答。许久无声,他弱弱睁开眼,先生正看着桌上如意馆的宣传单出神。不光价格不菲,还是限时发售?从江霁容口中,荣清没少听过这家店的名字。扬州最不缺点心铺子,他喝了一肚子茶,此刻竟有些诡异的饿。见先生嘴上不说,心情却不错。周鸿大着胆子补充,“纪先生送来的礼盒便是从如意馆买来的。”荣清皱着眉翻来覆去地研究半晌,总算朗声笑了。“今日准半天假,你们都同我去用暮食吧。”----外头天已大黑,靴子踩在绵雪上咯吱咯吱直响。说起如意馆,年轻学子们不免眉飞色舞,脚步都轻快极了,只怕错过售卖时间。紧赶慢赶到了,店门口一只雪白的鹦鹉先叫起来。“欢迎欢迎光临。”然后便是打油诗似的一串报菜名,从小点心到满满登登的软包应有尽有。声音不高,几人却听得清清楚楚,连荣清面上也挂着淡淡笑意。为招徕食客,如今这些食店还真是怪招百出。林绣正收拾桌子准备打烊,就见有人箭一样窜进来。这圆脸黄衫的小郎君她瞧着眼熟,似乎是隔壁书堂的学子。身侧一位锦袍云纹的客人悠然踱步,后头跟着几位年轻些的公子。江南多书院,这有些年纪的客人浑身文人气息,林绣想他应当是位教书先生。心里思忖着,林绣笑脸迎上去。“实在抱歉,本店最后一批软包刚卖完。您看来些别的可好?”荣清先要一人一碗芝麻糊,对着菜单看了会,又点份芝麻毛笔酥与各式点心。掌柜的干脆答应下,殷切问,“您要提斗还是屏笔?”周鸿没忍住笑出声,其余几人也使劲绷住表情。没想到先生很认真地答,“两种都来一些。”菜单末页,新写上去的拔丝莲子还墨迹未干。周鸿看眼外头的积雪,不由奇道,“林掌柜,如今时节还有莲子吗?”“扬州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小店用的从崖州运来的鲜莲子,又嫩又甜。冬日吃了还能补中养神,清心去火。”荣清本来不怎么爱吃甜食。尤其莲子清苦,淋上糖浆甜腻腻的,能好吃吗?只是听店主这么一说,再对上众学生翘首以盼的神情他合上菜单,“劳烦再加份拔丝莲子与蟹黄兜子。”天色不早,暖黄火苗“呲”声窜起,在灯盏里摇晃。因先生在的缘故,几人吃得颇文雅。没了往常调羹刮碗的脆响和吸溜声,周鸿还真有些不适应。饮尽最后一口,他才满足地把脸从空碗里抬起来。方才吃得实在太忘我了。他赶紧放下调羹,从碗后小心翼翼看先生脸色。哦豁!芝麻糊的碗竟空了!先生还在认真地嚼蟹黄兜子!与同窗眼光交汇,皆是满满的诧异。荣先生从来不重口腹之欲,今日居然破天荒地吃了许多。难得!其他几名学子都在心中默默记下这家店铺。如意馆,好名字,逢年过节的赠礼似乎有着落了。拔丝莲子米盛在荷叶上压轴出场,不像别家店那般油润光泽,只间杂几枚红绿樱桃丁增彩。可如此温温吞吞的杏黄却莫名的勾人馋涎。周鸿硬生生从这朴素如米清淡如豆的颜色中,“瞧”出了淡淡莲子香。糖丝极细,亮堂堂而千勾百绕。他咽咽口水。吃起来应当也不是太甜吧?荣清一捻银闪闪的糖丝,神情登时变了。“这是油底沉浆的手法?”难得有懂行的人,林绣笑着点头,“先生好会吃。”壳鼓得圆胀,而瓤半中空。“外壳嚼着很酥脆,仁仍很软嫩。莲子清苦的底味全没被夺走。”林绣笑得眉眼弯弯,还真没想到老先生对此有研究。荣清长筷一夹,若有所思,“好几年没在扬州见过这般手艺了。”最重要的是,他明明看着这莲子球在清油里浮沉过一遭,却连一丝一毫油腻气都没有。“林掌柜竟能一气呵成!想来若非天赋过人,实难达到如此水准。”荣先生夸得真心实意,让林绣久违地有点脸红。说起来,这道菜应该算是她从探店博主转向厨艺博主的开始。林绣一开始并不怎么会做菜,能火完全借自己能说会道的光。她专门开了一个系列,讲述这些快要失传的厨艺之道。一个油底沉浆的故事,说得屏幕前众老饕口水直动。视频发布的当晚,本市好几个酒店就都接到电话,客人点名了要吃这道菜。林绣乐了还没两天,麻烦就先找上门来。有个烹协的老专家特意出了期视频diss她。“有些人呐,怕是铲子都没拿过就空口白牙胡说。这细伶仃胳膊,估计锅都颠不动。”“琥珀桃仁之所以能和雪绵豆沙共列一级资格证考级菜,就在其油底沉浆的高级技法。”“嘴皮子利索可不比手中苦功。挂霜、翻砂、琉璃、拔丝、糖色,光熬糖的形态就不止这五种。我们在大灶上忙活时,她恐怕还在家捏泥巴玩呢。”林绣:从天而降一口大锅,任谁都肝火旺。林绣不得不承认人家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她还真不服气。不就颠个锅做个饭吗,有什么难?没想到还真不是她讲故事那般简单。她第一次炒出一大锅糖色,第二次直接把锅都烧着了林绣苦心琢磨着,过油和拔丝一锅出,如何才能不沾底?没想到每日在热烘烘的厨房苦练,还真让自己做出来。油底沉浆就讲究个过油而不腻。莲子从嫩白到淡黄,染上油金色,每一步都要眼明手快,死死盯着火候变化。练个几十天,手上被油点子溅得脱敏,手法也就差不多。文艺点说,“无他惟手熟尔。”与她相谈甚欢,荣清想起江霁容给他带来的那本手稿。食汇集第 一卷,盛京篇。虽然字不很美丽,但不只食评,更多引经据典的,还夹杂一两句俏皮的批注。自己当时怎么说来着?似乎是夸她躬身于市坊,闻弦歌而知雅意。埋头苦吃的学生们总算停下,荣清起身,“早听周鸿说起,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林绣不太谦虚地笑着应了,亲自送到门口,“诸位慢走。”荣先生此刻心情爽朗,忘了刚才把他们写的文章骂个狗血喷头的事情。对追出来送他的小娘子摆摆手,“我们两日后再见。”林绣挠头,“还真是不巧。在下两日后前往赴宴,不过您来小店找梁新也是一样的。”荣清意味深长地笑了,“总会有办法。”周鸿手中的灯盏忽闪忽闪,向着书堂越行越小。最后成了粒微黯的雪籽,纷扬在扬州水晕开的雪天。目送几人走远,梁新从里间奔出来,“大人午后来时说那位先生已到扬州”林绣一拍脑袋,好像突然就知道这位是谁了。又有点恼,哪怕再留他坐一会呢。第53章 雪天消寒集“我眼里再无其他颜色。”冬至过后每遇雪天, 总有文人墨客自发饮酒会友,名曰消寒集。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点点红梅被冰凌裹住, 透亮的仿佛结了一树果子。周鸿步入乐仪书院时, 已有细密飞霰四下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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