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宸的神情格外镇定，眼神也是一片清明，他摆了摆手，打断于力的话：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他这话语气听起来不像是生气。于力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却被游畅拦住。就让他在这里吧，正好把事情说清楚。看周明宸也不像是记忆混乱的样子，游畅让于力留下来，免得到时候他费劲解释。周明宸迟疑了一瞬，还是点头应下。之前是我做得不好周明宸的声音有些哑，略带磁性的声音语气诚恳。于力眼睛瞪得老大，他跟在周明宸身边四年了，第一次看见他对谁服软认错。圈子里都知道，周明宸工作时很亲和挺好相处的，但是在生活中他非常的高冷，不论是对谁，他都保持着淡淡的疏离。换句话说，就是傲气得很，不过不是外露的傲慢，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清傲的，对谁都带着距离感。游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只觉得周明宸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了。只是他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就听到周明宸继续道：我不应该一直把我们的关系掩藏在地下，畅畅，我们公开吧。游畅气得差点没有一口血喷出来：公开？？是公开我们有怨呢？还是公开我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呸呸，是你一个人的不正当关系。周明宸我们虽然有仇，但你也不要这样败坏我的名声！再说周明宸心里没有点逼数，他的粉丝群体有多庞大吗？之前有个三线女明星穿搭了与周明宸同款的装饰品，在微博上语焉不详的暗示正在恋爱。原本是想蹭周明宸热度，结果直接被周明宸数量庞大的粉丝弄得糊到了十八线。听到那声温柔得黏腻的畅畅，游畅就确定现在的周明宸脑子依然不清醒，他有些疲惫的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周明宸你别害我啊。别说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是两人真有什么关系，游畅也绝对不会选择公开。笑话，周明宸的人气那么高，和他扯上关系后就完全不用想要低调了，他是一个导演，好吧暂时是一个导演，根本不需要这么高的关注度。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们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游畅说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转头看向于力，刚才做检查的医院还没有回来吗？于力有些懵：找医生做什么？游畅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家老板脑子磕傻了，难道不请医生来看看吗？周明宸坐起身，游畅离他的距离很近，他的眼睛清楚的看见，游畅的手指扣着休闲裤的锁边，这是他心情烦躁时喜欢做的小动作。看，明明这一切他都记得那么清楚，畅畅竟然还想骗他，竟然说他失忆了。周明宸动作自然的手臂揽在游畅的肩上，他的手臂轻轻一用力，游畅脚步踉跄几步，一时没防备，跌坐在周明宸的怀里。周明宸的手掌落在游畅的头顶，和游畅又犟又倔的脾气不同，游畅的发质很软，摸起来很舒服。周明宸在游畅的额上印下一吻，手指安抚的揉了揉游畅的发：畅畅，你乖点，先别闹了。我的头还有点疼。最后一句话带着鼻音，黏糊的让于力恨不得把捂着自己的耳朵，他真的不想吃狗粮！而游畅完全是惊呆了，周明宸的动作太自然了，一套组合拳用得是行云流水，至少在周明宸把他揽在怀里到他微凉的唇.瓣离开游畅的额头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哈，周明宸抱了他？额，他的手掌落在他头上是在摸他的头？哇，他的唇是印在了他的额上了吗？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游畅的大脑跟个老旧的机器一般，缓慢的处理着眼前发现的一切，眼前的场景都有些失真，游畅这瞬间像个局外人一样，冷静得看待着一切的发生。他甚至还有空吐了一个槽，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动嘴了呢？真不按套路出牌！然后，周明宸手掌心暖人的温度，他落在他头上的温柔力度，以及那个温柔得有些虔诚的轻轻触碰，伴随着周明宸身上雪松的清冽气味，淹没游畅所有的感官，他的五感像是被眼前俊美无俦的男人重新按下了开关。一个名为周明宸的人温柔却也强势的席卷了他的脑海中的世界，他又重新回到了人间。周明宸离他太近了，他鲜明的存在感似乎把空气都积压的变得稀薄。游畅的脸全红了，那股热度还顺着往他白皙的脖颈四处蔓延，清醒过来的游畅动作极快的从周明宸怀中跳出，他恶狠狠的擦着额头被周明宸亲过的地方。周明宸，我艹你大爷！第五章医生的及时到来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游畅看见周明宸身上的浅蓝色病号服，嘴里不停默念：他是病人，我要冷静，打人是犯法的，我要冷静来来回回念了几十次终于平复了心中的火气，游畅终于控制住面对周明宸的脸时，想要打人的冲动了。周先生，你的脑部ct检查结果已经出来，目前来看没有任何血块，只是人类的大脑太过精妙复杂，我们也不排除其他神经受伤的可能性医生用复杂难懂的话语解释了一大通，还现场对周明宸的记忆进行了测试。医生，你说了这么多，还不如直接告诉周明宸他是真的失忆了。游畅对医生的话听不太明白，不过有一点他很明确，周明宸的记忆肯定不对。医生也不知道游畅和周明宸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见周明宸没有生气游畅的突然插话，他也就耐心对着游畅解释：周先生的情况不能简单的归结为失忆。通过检查和测试，我们发现周先生对很早以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记忆非常深刻，比如他记得五年前拍电影时的所有细节，连每一天吃得什么饭菜都记得一清二楚，反而对近期发生的事情只记住了一个大概。现如今，大家都知道人类脑部的海马体是存放短期记忆的地方，它的功能是把近期记忆处理删除。按照常理来说，周先生你的这些短期记忆应该已经被自行删除了，不应该记得这么清楚才对？周明宸眼神沉着，明明医生是在谈论他大脑出得问题，他心态去很平和，认真细致得听着医生讲解，等医生解释完了之后，他才很平静的问道：那我现在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得吗？医生看了周明宸一眼，目光带点复杂：其实周先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虽然你一直说你和游先生关系亲密，但是你的记忆只是一个粗浅的大概，就像是一座空有框架的房子，你想不起任何你们相处的细节。这与你回忆起其他过去回忆时的场景完全不同。所以我们判断，您现在有一部分记忆是混乱的。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没有把周先生你的病情单纯归结到失忆上面。游畅虽然没有听懂，不过不妨碍他得出确实是周明宸的脑子出了毛病的结论。他挺直了腰，理直气壮的看向于力，用眼神示意他，听到了吗，劳资根本不是什么负心汉！周明宸垂着头坐在病床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他背光坐着，没有人看得清周明宸的神情，但一股忧郁与哀伤从他身上流露出来。从医生说出他记忆出现混乱后，周明宸似乎就对他的病情失去兴趣，只沉默着半坐在病床上。于力看着有些不忍心，他没好气的瞪了游畅一眼，主动向医生问道：那请问医生，我家老板这样情况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呢？还能治好吗？周明宸身形未动，离周明宸远远得游畅倒是从沙发上支起身子，很感兴趣的看向医生。因为脑部没有出现明显的伤害，所以具体引起周先生病情的原因目前还不确定。不过鉴于周先生这种情况是在头部受伤后才发生的，应该有很大可能是外伤所致。根据以往病例，外伤所致的失忆在伤情痊愈后就会恢复，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甚至也有可能永远恢复不了。听到这个结论，周明宸的手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医生嘱咐了一会儿，让周明宸最近注意休息，不要随意拨针之类的话语后，就离开了病房。游畅也没想到磕了下脑袋竟然可能让周明宸永远恢复不了正常的记忆，他想象不出来记忆中凭空出来一个恋人是什么感受，而且真相还是对方其实是你的死对头。但这些也不妨碍游畅对周明宸的同情。是的，是同情，游畅甚至有些庆幸他只是负债了，而不是像周明宸一样磕坏了脑袋，要是把他的情况和周明宸对换，他估计会找一块豆腐直接撞死。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误会已经解除了，游畅嘴巴张了张，但鉴于他现在的身份，不管说什么话好像对周明宸来说都有些不合时宜。他干脆合上嘴巴，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刚才还安静的周明宸随着游畅的动作，轻轻的抬起头，茶色的眼眸就安静的注视着他。游畅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的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中午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处理你是要离开我吗？周明宸苍白的嘴唇翕动，他的情绪不算激动，语气甚至是有些淡漠与了然。他确实是要离开，可是他的离开和周明宸话里离开明显不是一个意思呀！这种负心汉的负罪感为什么又压在他的肩上了？游畅已经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周明宸说过话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力气没控制住，不小心扯着发丝，疼得他嘶嘶的吸了两口气，他撇开头，不再看周明宸的脸，含糊说道：恩恩，我还有事情要做，是该走了。不能留下来再陪陪我吗？周明宸的声音有些低，他不在乎自己放低的身段，他唯一想得就是眼前的人留下来。明明是清而淡的声线，游畅却仿佛从中听出了哀求。只是，周明宸磕坏脑子忘了，游畅却没有真正忘记他们之间早已经是相互对立的关系。不在他生病时落井下石，应该是他最后的善良了，再多就没有了。游畅假装没有听见周明宸的挽留，他脸上挂着应酬时的客套笑容：周影帝你注意休息，好好保重身体，下次我再来看你。病房里的两个人都知道不会有这个下次了，游畅就这样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周明宸，毫不犹豫的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吧，游畅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不过转瞬又被他抛在了脑后。直到那扇惨白的房门又重新合上，脚步声也悄然远去，周明宸才收回望着游畅背影的视线。他无力得躺回到病床上，手背抵着额前，眼神混沌而迷惘，他低低的开口，语气轻飘虚弱，仿佛刚才嘴里说出就泯没在唇齿之间：当我的世界和现实不一样，我该怎么办？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呢？不过这个问题谁也不能给他答案。而且就在刚才被他视为人生伴侣的爱人，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抛下了他离开了，周明宸心口抽搐一下，他没理会，坦然得承认着这份酸涩到疼痛的体验，痛过之后，他的嘴角泛上苦涩。他在人前表现得再淡定，也不代表他真的接受了医生的结论。他明白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医生的话沉默，但不反驳不代表着接受。周明宸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现实世界和他记忆中变得不同，但他不会记错自己的爱人。他不信！第六章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游畅回了工作室，现在他工作室没多少人，除了基本的工作人员，名下就只有十八线的小明星三两只了。小游，你回来了？老郭，原名郭利，是游畅的校友，高他三届，学得就是导演，不过他这人和游畅相反，对干导演没什么执念。当初拍《0714》的时候，他被游畅邀请帮着剧组的筹集与开拍，后面电影大爆后，他干脆就加入了游畅的工作室。游畅的工作室是走少而精的路线，好吧，其实是游畅除了拍电影外，平时就没怎么管理过工作室，所以在游畅名气最大的时候工作室也没有壮大起来。而老郭就负责工作室业务的洽淡，同时工作室经济事务也是他在处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和星光那边没商量好吗？老郭有些担心的看着游畅。他知道游畅的性格说好听些就是艺术家不为利益折腰，说难听些就是有些轴不通世事。拍《锋芒》前，他也提过，现在的观众就喜欢颜值在线的小鲜肉，可游畅嫌弃这些演员没演技，死活不肯用这些演员。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小鲜肉主动愿意参演的，片酬要价也不高。结果游畅让对方试镜后，把对方的台词表情从头批到尾，毫不留情的直接拒绝了。行吧，想要演技的话，找周明宸也行呀。有颜有演技，再加上两人曾经的关系，一旦合作连噱头都有了，电影根本不用多花钱宣传。他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找周明宸差点没被游畅的佛山无影腿给踢死。其实吧，游畅和周明宸之间的矛盾他也了解一些，好像是周明宸大火之后，从游畅的工作室离开了。而且因为这件事，工作室的其他工作人员也走了一大半。在郭利看来，虽然周明宸做的是不太地道，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周明宸的做法单纯从利益的角度想也无可厚非。那时候游畅的工作室规模太小资源也不多，确实不能再给周明宸提供任何帮助了。现在老郭都还记得他站在周明宸的角度说了几句话后，游畅气的脸色铁青，他紧抿着唇，眉间蹙起：老郭，很多事情你都不清楚，所以你不明白，其它人都可以这样做，我不怪他们，但是周明宸不能，他为了名利走了，对我而言就是背叛！从那天起我和他走得就不是同一条路了，也回不到一条道上了！而且他还游畅蹙眉，神情厌恶，后面的话他没明说，只是对着郭利警告：反正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的名字，那让我恶心！那段时间周明宸对游畅而言几乎成了禁忌。奇怪他怎么又想起了这段往事，老郭把脑海中的记忆丢开，他给游畅端了杯热水，在一旁暗暗观察着游畅的神情。游畅呼了一口气，浑身上下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他半个身体都躺在沙发，他回道：不是星光，是周明宸出事了，脑子被磕坏了。老郭也看了新闻，他有些讶异：新闻上说不是不严重吗？怎么就把脑子给嗑坏了呢？不对，你这么清楚，是见到了周明宸本人了？游畅没想到老郭脑子转得挺快的，莫名其妙成为一个男人记忆中的恋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干脆把话题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