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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2 / 2)

潮生怔了一瞬,连忙跪地冲着廖公公磕了三个响头,嘴上却不敢擅自叫出口。廖公公笑骂了一句,打发人起来打下手备菜,这便是默认了。

胤祕喘着气冲进来,就看到两位大厨做作的忙碌身影。

小团子没想那么多,笑道:“廖公公和庖长起得好早呀。”

两个老油条装的不知情一般,惊愕作礼打千,口上斟酌问道:“小阿哥今个来,还是给万岁爷送膳?您尽管吩咐,能做的咱们都尽全力满足。”

没想到,这回胤祕摇了摇脑袋:“不是,我是想学一道菜。”

“……”

您三天两头就整点新花样,这回幺蛾子整大了,还想亲自上?

杜庖长当然不敢答应。

他怕胤祕把膳房给炸了。

瞧见两个人为难不吭声,小团子扁扁嘴:“我就给汗阿玛做一道牡丹鱼片嘛。”

好家伙。

您连刀都举不动,菜都不会切,一上来就要挑战八大菜?

杜庖长跟廖公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胤祕气鼓鼓,扭头就要出去:“你们不教我,我自己回阿哥所慢慢研究!”

廖公公一听这哪得了,回头自己耍大刀再给伤着,他们罪名可大了。

这趟廖公公跟着来畅春园,本就是佟佳贵妃担心胤祕那张挑剔的嘴,特意拨来的。杜庖长可以不管,他却绝不能让阿哥自己摸索。

廖公公叹道:“哎哟,我的阿哥爷,您就惯会难为奴才的。”

胤祕回头,顿时喜笑颜开。

杜庖长见状只好认命,跟廖公公一左一右,教起了二十四阿哥……做菜。

神奇的仿佛在做梦。

牡丹鱼片,是从川菜牡丹鸡片演变而来。

这道菜对刀工、火候、美感和厨师的技法非常考验,然而这几样里,胤祕哪个也不占。

两位师傅取了鲜活的青鱼,引着小阿哥用特意寻来的小刀慢慢片起了鱼片。

鱼片讲究薄如蝉翼,片片均匀,杜庖长的手法最好,廖公公次之,至于胤小祕……不提也罢。

师傅们捏着鼻子,眼一闭心一横,连声夸赞小阿哥有天赋,然后叫他用盐水泡了鱼片,以香料腌制一刻钟,开始重头环节。

给鱼片裹上一层面粉,用力均匀的敲打。

这力道不好掌控,胤祕一时像是给鱼片挠痒痒,一时又像是鱼片欠了他八百吊。

仅这一项,就把杜庖长和廖公公教的口干舌燥。

想想接下来还得用剪刀将鱼片均匀剪成大、中、小鱼片各12个,廖公公欲哭无泪。

不过,这回小阿哥出乎意料的做的挺好。

杜庖长惊奇:“阿哥爷这手剪刀用的很巧。”

胤小祕嘚瑟:“那是!在承乾宫我天天都剪佟额娘的花儿呢~这叫‘勤能补拙’!”

众人:“……”

你勤的方向不大对劲吧!

这么磕磕绊绊,总算是到了入油锅炸鱼片的环节。

油温的把控是一门学问,胤小祕不具备,就只能淌着石头过河。

相继炸糊了十几个之后,小团子总算能出锅焦黄色的鱼片。

杜庖长满意极了:“这就可以了!”总比一坨黑炭强。

土豆泥捏成牡丹花底座,翻糖制成花蕊,最后将炸好的鱼片精心摆在底座上,作出牡丹盛开的样子。

一道牡丹鱼片就大成啦。

两盘国色牡丹之间,夹着一盘辣眼睛的皱皱巴巴大肥花,杜庖长都没眼瞧。

然而,小团子竟然还挺得意:“好啦,我这就送去给汗阿玛吃!”

杜庖长:?

廖公公:??

做成这样您还真敢送到御前啊!

杜庖长张口又闭口,一脸便秘样。生怕自己说出口的话刺激到这位小阿哥,反而非要送去给万岁爷吃这……看起来能食人的花。

廖公公迂回道:“阿哥不妨先拿去给相熟的同龄尝尝?万岁爷如今刚转好,不宜用这炸物。”

小团子拍拍脑袋,对哦。

汗阿玛的身体重要,同龄人……那就去找四哥吧,他皮糙肉厚的,肯定可以吃他做的东西。

同龄人四阿哥:“……”

廖公公本意是说弘历这个皇孙,奈何胤小祕打从心底觉得四侄子是下一代,他跟四哥之间才是毫无代沟的兄弟情呢。

没等廖公公反应过来,小团子就带着做好的“食人鱼片”呼啦啦跑远了。

“……这可怎么办?”杜庖长如是发问。

早已习惯的廖公公答:“凉拌。”

四阿哥自打千叟宴之后,便一直奔波于畅春园和皇宫之间,替康熙处理这些日子积攒下的繁杂政务。

如今康熙一醒来,头一件事,便是卸去他主管内务府事宜。

胤禛一夜之间变成个大闲人。

说心里不郁结,是不可能的。胤禛只能每日来园子里请个安,然后回去王府呆着。

这回,正要出畅春园的四阿哥就碰上幺弟。小家伙搞得脸上身上全是面粉,身后的宫人们又盛着食盒,怕是去给汗阿玛送吃食。

四阿哥正想着,被胤祕一把抱住大腿:“四哥!可算抓到你啦,你最近忙的我都找不到人。”

这话算是触了霉头,胤禛原本就不明快的面色显得更差一筹:“我有什么可忙的。”

小团子浑然不觉,招招手,叫人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四哥,新做的牡丹鱼片,快尝尝!”

四阿哥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被惊到了。

这能叫牡丹鱼片吗?既侮辱了牡丹,也侮辱了鱼片。

他以为是膳房的奴才们蹉跎了幺弟,怒道:“谁做的这道菜?四哥如今虽然不管着内务府,却还不至于叫你被饿着。”

小团子眨眨眼:“是我、我做的呀。”

“四哥,你怎么不管内务府啦?汗阿玛又让你去做别的吗?”

胤禛:“……”

四阿哥沉默半晌,不好告诉幺弟汗阿玛什么都不让他做了。于是难得发了火:“你是大清的阿哥,不是厨子!叫你读书你整日逃避,成日钻进膳房里头,真当大伙儿都稀罕你这点吃食?”

胤祕被这一番话批的莫名其妙,梗着脖子凶道:“你不稀罕你别吃,有的是人喜欢吃!”

“就这道菜,你不说,谁能想到是牡丹鱼片?”胤禛权衡半天,还是决定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汗阿玛护不了幺弟太久;

而他,似乎是自身难保。

胤禛狠狠心,冷声道:“就算别人愿意吃,愿意夸你两句,也是看在你阿哥的身份,看在汗阿玛宠你上勉为其难,演给你看的。你自己没什么本事,如若往后没有汗阿玛庇护,你看那些人还会不会买账。”

胤小祕头一次被四哥这样严厉的教训,眼圈忍不住泛红,还要争论:“汗阿玛会一直好好的!怎么会没有!”

四阿哥回神,神色复杂的看着幺弟。

他没想到,小家伙脱口而出的竟是关心汗阿玛的身子。

这回到底不忍心再说狠话。

胤小祕不喜欢他四哥这个眼神,更不喜欢他如今的沉默,这样子还不如大吵一架来的爽快。

小团子“噌”的站起身来,什么牡丹鱼片也不要了,任务失败就失败,又不是不能重新爬起来再完成。

他现在最想去的,是清溪书屋。

清溪书屋内,康熙正卧在榻上,听赵昌汇报刚才阿哥们之间起的争执。

畅春园又不大,到处都是皇帝的人,加上四阿哥跟小幺争起来声音不小,万岁爷知道没什么稀奇。

康熙听完两人之间的对话,沉默片刻,笑道:“这个不识好歹的,忠言逆耳都听不进。”

赵昌见万岁爷没有生气,心里有了底,躬身:“奴才倒是瞧着,小阿哥不是为四阿哥说他,而是担心万岁爷才置气呢。”

这话说到点子上,康熙显然很受用。

老皇帝支起身子靠着:“去外头瞧瞧,小幺八成是跑过来的,别叫摔着了。”

赵昌连忙应是,出门就跟胤祕撞了个满怀。

小小的人儿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被四阿哥的话气得。赵昌忙将人让进屋里:“小阿哥,万岁爷正念叨您呢,快进去吧。”

胤祕闷闷“嗯”了一声,兴致不高,沉默着走进去,也没给康熙请安作礼,径直靠到了他汗阿玛怀里。

康熙垂着眼,淡声笑呵呵道:“怎么?老四还能叫你受委屈了?”

胤小祕钻在阿玛怀里,才有了真真切切的安全感,满意地旋了旋小脑袋,蹭着他阿玛的前襟:“您都知道啦。”

顿了顿,他又补充:“四哥说我我才不在意呢,就是……”

“就是什么?”

“儿砸不喜欢他说的那个如若……”

什么如若如果的,汗阿玛怎么会不在,阿玛可是万岁!

康熙下巴顶着小幺的脑袋,被他脑袋上的蝴蝶结扎得不舒服,索性换了个姿势,叫人坐在榻上来。

老皇帝没有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而是开了个新篇。

“民间有句老话说得好,叫‘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讲的是买卖交易里,夸你的人未必会买你的东西,但挑剔贬低的买家,却大多认准了要买。你可知为何?”

小团子隐隐有些察觉,还是嘴硬道:“汗阿玛说这个做什么,儿砸又不卖货。”

康熙笑着睨他一眼:“买者名为挑剔,实为压价,目的是为了把东西得到手。”

“人与人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老四讲话刺你伤你,那是替你着急,希望你能过得好。你瞧着宫里的奴才们夸你好,却不是真的待你好,而是为了他们自个的利益;内廷的妃嫔们虽然宠你,眼头望着的,却是朕这个撑腰人。”

胤小祕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他扁扁嘴蹭着康熙躺下来,小声接话:“娘娘们待我好,也是因为我年纪小,瞧着像个纨绔,对她们的儿子没威胁嘛。”

康熙从嗓子里闷闷笑出声,前面还担心不分好赖呢,现在一瞧——

这小鬼灵精的,难哄着呢。

老皇帝喉间有些痒意,一阵咳嗽之后,呼吸重的好像在拉风箱。胤祕立马变得特别紧张,乖巧跪坐在一边给他汗阿玛拍拍背,眼里又焦急又关心。

康熙喘着气平复下来,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笑叹:“朕的小二十四也长大了。”

胤祕不知怎么的,想到四哥方才的话,鼻子一酸。

为了不叫汗阿玛瞧出来,他故意挺着小身板骄傲道:“儿砸早就长大了,晚上就能照顾汗阿玛起居呢。”

老皇帝笑吟吟附和着,打趣叫他卷了铺盖睡在榻下,方便伺候人。没想到,小团子麻溜溜真的准备赤着小脚丫下床。

康熙把人搂回来,怒拍屁股蛋:“少给朕作妖。小猪崽子睡得好才能长得好,想过秤跟朕论价,蹲几年再说吧。”

胤小祕扭来扭去,都逃不过他汗阿玛的大掌,索性使劲钻进康熙怀中,趁机挠起痒痒来。

清溪书屋内顿时满载着欢声笑语。

一座大殿都从死气中盎然新生,重新焕发出活力。赵昌立在抱厦之下,无声的叹了口气,趁人不注意,以袖子沾了沾眼角。

这一夜,胤祕特意被康熙留在了清溪书屋。

小团子破天荒要揽着他汗阿玛的胳膊睡,老皇帝竟也没拒绝。帘子放下来,父子同床,胤小祕心安到肚子里,晚上做梦都喊的是“汗阿玛”。

康熙夜中已经难眠,慈爱又怜惜地看着幺子,叹了口气。

翌日一大早,神清气爽的胤小祕自然碰上了前来请安的四阿哥。

胤禛昨日说完那番话,便已经冷静下来,奈何他还没想到说辞去哄幺弟,小团子便跺着脚红着眼睛跑开了。

搞得他心里有些难受。

如今在汗阿玛这处碰上,四阿哥微怔,主动开口示好:“幺弟昨日做的牡丹鱼片,卖相虽欠了些火候,味道不错。”

【滴。】

【检测到任务:牡丹鱼片已经完成】

【宿主亲自演示做法,口味评判勉强合格,恭喜获得奖励:《手把手教你亩产400斤》x1】

胤小祕瞪大眼,显然没料到他四哥叭叭叭批评完自己以后,竟然还转头去偷吃。

好在自己得了奖励,不跟他一般见识!

小团子扬起下巴,故意道:“哼,本来就是头一次,拿四哥来试手的。”

他又扭头跟康熙道:“汗阿玛,儿砸拿四哥练手成功了,再做给您!”

四阿哥:“……”

康熙畅笑出声,每次看老四这张冰块脸被小幺拿捏住,都能叫他开心半晌。

胤小祕再看看四哥,被汗阿玛放了长假以后,似乎脸色也变得好啦。

小团子十分满意,背着手道:“儿砸最近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康熙很卖面子:“哦?”

胤祕:“儿砸从汗阿玛和四哥身上发现,这世间最折磨人的不是动脑子,也不是下苦力,而是操心。汗阿玛对外要操心整个天下,对内还要操心这个大家庭,心里时刻都没放松过,实在是太累人啦。”

康熙与四阿哥皆是一怔。

小幺这童言童语,算是朴实的大白话,也戳中了两个操劳的人的心。

有句话叫‘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就是说传载千秋万代的诗文篇章,只有作者自己才知晓其中的艰辛。

如今,跳出来这么个暖心的小人儿,站在他们的角度,无关利益,只是心疼,叫康熙和四阿哥内心唏嘘不已。

不知不觉,小幺已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成长了许多。

胤小祕对阿玛和哥哥的心思浑然不觉,继续道:“人都有个累的时候,四哥会觉得疲倦,阿玛也会觉得疲倦,可每到这个时候,你们总是要勉强自己。”

“儿砸今个去了田区,宫人告诉我,田里的庄稼夏天要一点点生长,灌浆,才会在秋天有巨大的收获。阿玛常说慢就是快,怎么自己给忘了。”

康熙笑出了眼泪花,别过头道:“朕说的是‘欲速则不达’。”

小团子叉腰:“一样嘛!”

胤禛跟着一起笑开来,连日里对自己的怀疑和对汗阿玛旨意的不解,似乎也在这一刻尽数明悟。

康熙将四阿哥的转变看在眼里,忍不住笑着对他说:“这个小二十四啊,率性真诚,想法多,脑子活,对万事万物的感受都有与众不同的一面,只是正事上惫懒了些。与你恰好相反。”

胤禛面上不自觉柔和许多:“二十四弟聪颖,如能正确引导,必成大才。”

胤小祕跳脚:“我才不要当大柴!柴火烧了就没啦!”

康熙点点他脑袋,状似随意:“朕倒觉得,小幺最难能可贵的是真诚。”

这份真诚,便是朕留给你们兄弟之间的一把钥匙。

老皇帝望向窗外,将这后半句隐入朝阳初升的鸟语长鸣之中。

良久,康熙重新笑着,摸摸胤祕的脑门:“你代朕走一趟,去瞧瞧老十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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