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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2 / 2)

萧衍:“……”

这就坐不住想跑了。

他垂首放下奏书,换下一本继续翻阅,淡淡道:“不允。”

程烟差点哭了,憋着气继续书写。

萧衍又用余光瞥她,心想,坐不住的性子跟阿烟多像啊。

之后又过了一会儿,程烟也不管他允不允,站起身急急忙忙道:“殿下,奴婢憋不住要尿了!”

萧衍:“……”

那厮夹着腿匆匆跑了出去,全然没有一点仪态。

结果这一去隔了一刻钟都没回来,兴许是掉茅房里了。

萧衍放下奏书,起身走上前看她抄写的河渠文献,刚开始字迹写得非常工整,一笔一划端正秀美,颇有几分风骨。

往后翻了两页,那字迹便一点点变得潦草起来。

再继续往后翻,字迹潦草得跟鬼画符似的一点形体都没有了,简直无法入眼。

萧衍看着那笔迹,他以前曾教过程烟习字,她犯懒,应是写不下这么多字的。

眼下这人虽然也坐不住,但正经起来比程烟好太多了。他若有所思地把程烟遗留下来的笔迹一一进行对比,着重找“好好吃饭”四字。

遗憾的是两种笔迹对比下来并没有相似之处,只偶尔有个鬼画符看起来有点像。

萧衍颇有几分遗憾。

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有时候看到何英会令他想到程烟,她们明明那么相似,几乎是同一个人。

曹公公却说不像。

萧衍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道是他眼瘸?

他郁闷地审视信纸上的“好好吃饭”,指尖轻轻摩挲,仿佛还能感受到程烟落笔时的温度。

他其实很想她,想再听她唤一声萧郎君。

哪怕只喊一声都好。

也不知是日思夜想还是其他,当天晚上萧衍做了噩梦被惊醒。

寝宫里烧着炭盆,暖洋洋的,他受惊披头散发地坐起身,喘着粗气,似被惊吓得不轻。

独自在黑暗里坐了许久,萧衍的情绪才缓和下来,他觉得喉咙干涩,掀开蚕丝锦被,光着赤脚下地去桌前倒水喝。

地上的冰凉令他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还未冷透的温水入喉,滋润了干渴的口舌。

萧衍舔了舔唇,把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

周边一片寂静,好似一座坟墓般,嗅不到任何生息。

他独自坐在昏暗的冷夜里,隔了茶盏功夫,才点燃桌上的油灯。

那张清瘦且昳丽的脸庞在油灯下显得寂寥,眼里的失落浓郁得化不开。不管他怎么开导自己,始终对程烟的死耿耿于怀,没法把那些过往忘得一干二净。

特别是在深夜里,他越是克制,那些虚妄就越是张扬,它们犹如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海草将他包裹拖入深渊,沉沦。

他很想挣扎出来,却始终不得法。

从未对一个女人动过心,动过情,却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他素来不是一个擅于表达的人,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从而导致他无法敞开心扉接纳自己对她的痴妄。

沈士怀说得不错,他们原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中间隔着一条天堑鸿沟。

那条鸿沟令他选择了克制守礼,不忍负她,更不忍伤她,只想她平平安安,却又想多看她一眼。

终归是他太过贪婪,陨了她的性命。

落得空欢喜一场。

萧衍疲惫地坐回床沿,默默地取出枕下的信纸,拇指在笔迹上细细勾勒,就好似在勾勒她的眉眼。

如果可以重来,当初他一定会把她留在平州,远远看一眼就好。

哪怕心中会不甘,不舍。

毕竟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从小到大就已经学会了隐忍与克制,它们已经成为了他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习惯就好。

在床沿坐了许久,萧衍才重新睡下,却怎么都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程烟天真烂漫的脸庞。

还有她问他,“萧郎君还会做主替阿烟挑全京城最俊最好的郎君做夫君,让阿烟有枝可依,对吗?”

每每想起这话,他都酸得掉牙,又痛彻心扉,无法自持。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鬼使神差地坐起身,忽然想去看看她,看她是否安好。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便再也止不住,他掀开被褥下床,唤道:“曹德兴?”

守夜的内侍听到他的呼喊,赶忙进外殿,躬身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衍:“让曹德兴过来,去长秋宫。”

内侍愣了愣,大半夜去长秋宫做什么?

在他愣神儿的间隙,萧衍已经出来了,披头散发的,穿着薄衫,打着赤脚,好似一只孤魂野鬼。

内侍“哎哟”一声,忙道:“殿下可莫要冻着了!”

萧衍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往外头走,守在门口的宫人连忙去找曹公公,内侍匆匆拿披风给他披上,又取鞋袜给他穿。

不一会儿曹公公过来伺候,着急劝道:“天寒地冻的,殿下去长秋宫做什么?”

萧衍边走边道:“去看看阿烟。”

曹公公吓得脸色发白,提着灯笼舌头打结道:“殿,殿下,阿烟姑娘都,都……”

萧衍全然无视他的惊恐,淡淡道:“我去跟她说说话。”

曹公公差点哭了,愈发觉得自家主子变态,大半夜的去跟尸体说什么话?!

“殿下大晚上去冰窖恐冻坏了身子,明日去也不迟!”

萧衍不耐道:“多嘴。”

见他动怒,曹公公不敢再吭声,只得提着灯笼引路。

一行人走到长廊上时,萧衍忽然顿住身形,本能地仰头看,细碎的夜明珠碎片被镶嵌在廊顶,犹如星子似的散发着琐碎的微光。

冷风吹乱了他的发,他却浑然不知,只望着廊顶,说道:“灭灯。”

灯笼被熄灭。

萧衍仰头走在长廊上,看着虚幻的漫天繁星,仿佛又回到程烟打碎夜明珠躲藏起来的那日。

当时她害怕得像只小猫,窝囊地躲藏在桌案下,惹人怜爱。

他见不得她害怕,也不忍去责罚,只想把她的天真良善仔细护着,就好似护住自己曾经的纯粹那样。

他也曾像她那般天真,在很小的时候,还不知道父亲偏心的时候。

“殿下……”

萧衍回过神儿,沉默着往长秋宫去了。

天寒地冻的,风又大,曹公公担忧不已,生怕他受凉,像老妈子似的一个劲儿唠叨。

萧衍懒得理会。

到了长秋宫,宫人引他去地下,温度徒然降低,比外头更加寒冷,曹公公打了个喷嚏,只觉得毛骨悚然。

走到冰窖门口,萧衍命宫人把门打开,他们找来钥匙开门,随后点燃墙壁上的烛火。

里头一下子灯火通明。

人们守在门口,萧衍独自走入进去。

冰窖常年不见天日,虽然被烛火引亮,仍旧阴森森的,没有一丝人气儿。

曹公公总觉得阴气重,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其他人跟他一样,却不敢吭声,只得硬着头皮守在门口。

程烟的棺椁摆放在角落里,萧衍站在旁边看了许久。

曹公公本以为他会就这么跟她说会儿话,哪晓得他忽然道:“开棺。”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哆嗦了。

曹公公心神不宁道:“殿下,死者为大,殿下还是莫要打扰阿烟姑娘长眠了。”

萧衍像木头似的杵着,只重复那两个字,“开棺。”

曹公公没法,只得朝宫人们做手势。

他们紧张地上前,合力把棺椁打开。

萧衍亲自动手推开棺盖,浓郁的香料气息扑面而来,众人全都害怕地后退几步。

入殓时程烟的尸身就开始发腐了,存放在冰窖里的这些天并未溃烂,而是在香料的遮掩下泛着奇异的冷香,被腌入味儿了。

萧衍站在棺材前,居高临下打量棺中人。

程烟化过妆,厚重的妆粉遮掩了尸身的灰败,穿的衣袍精美华贵,陪葬品皆是金饰,因为她生前喜欢。

萧衍静静地望着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人,缓缓伸手进棺中用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在她生前他知礼守节,从未逾越过半步,而今她死了,他却舍不得把她下葬,因为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棺中人在烛火的辉映下死气沉沉,泛着阴幽的邪门,看起来鬼气森森。

旁边的曹公公等人全都忐忑不安,生怕死者忽然从棺材里蹦出来似的,绷紧了神经。

萧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没有任何生息的脸,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白日里见到的何英。

她们是那么的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程烟的尸体却好端端的摆放在这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他的阿烟已经死去好些日了。

何英是何英,程烟是程烟。

无法替代。

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冰凉彻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程烟已经死去的现实。

冰凉的尸体把潜藏在骨子里的不甘再次激发,萧衍直勾勾地盯着她,想起她曾经问过的话。

“任郎君会不会像继父那般待我?”

“萧郎君会护着阿烟,不会让阿烟受委屈,对吗?”

“萧郎君还会做主替阿烟挑全京城最俊最好的郎君做夫君,让阿烟有枝可依,对吗?”

那些问话犹如魔音般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不断啃噬着他的惭愧与罪恶。

喉结滚动,他想对她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心中郁结的不甘刺激着他压抑的发狂因子,他闭目试图让自己清醒,却觉太阳穴突突跳动,头部开始隐隐作痛。

萧衍狼狈地扶着棺木,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再次出现层层叠叠的重影。

他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到棺中,仿佛看到程烟在对他笑。

那笑好似带着神奇的魔力,促使他一点点躬身往下探,似要钻进棺中。

曹公公等人及时发现他的异常,赶忙唤道:“殿下!”

众人手忙脚乱把他拽开。

萧衍猛地回过神儿,忍着从太阳穴上传来的钝痛,指着曹公公道:“去,去把何英叫来!”

曹公公愣住,不解问:“殿下这是?”

萧衍不耐道:“我要见她,立刻!”

作者有话说:

程烟:大佬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把我叫来做什么?

萧衍:我看从哪里扒马

程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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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号上夹子,更新会推迟到晚上11点左右,之后会恢复到每天早六点,稳定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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