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至历已经妥协很多,陆秋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但是她还是想试探试探左至历的底线。
怎么说呢,她对左至历的感情,总是少了一点什么,多了几分道不明的算计在内。
她知道,这就是半路夫妻的沟壑。
她佩服左至历心胸,却还是不得不小心谨慎地盘算。
“那你好好想想。”
良久的沉默之后,左至历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回了房间。
陆秋嘴角却笑了起来。
左至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陆秋双眼亮晶晶的样子,以及后来难掩失望的表情。
应该答应的。
可他又有点担心。
快过年了,韩世民也干不了几天。
韩世民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左至历给盯上,正带着人满岛上转悠。
王军华站在不远处问:“这是干什么?”
“挖井,这天再不下雨,地里庄稼就不行了。”
他们得想办法把河里的水,引流到地里。
村里因为这事,已经打了好几架了。
王军华正发愁呢,一听他们是来弄水流的,当即就笑了起来。
等他看到后面跟着陆秋的时候,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陆秋当没看见他,拿着尺子等工具就开始测量,一边和翠竹说几句闲话。
张婶子家就在河边,就过来问:“小秋啊,你还懂这个啊?”
“不懂,正学着呢。”陆秋的话谁都能听出来谦虚,张婶子羡慕地看着她。
“我听老赵媳妇说,你都上夜大了,果然不一样。啧啧。”
说起这个,她就想到部队学校不让去上的事情。
她一拍大腿,凑过来问陆秋:“能不能商量一下,让孩子们再去上学,我们孩子可不是那捣乱的,都是老周家的孩子。”
老周家因为人多,送了几个孩子过来,也是这次的事情中带头闹事的。
狗蛋私下里还打了这几个小孩,但是学校不松口,那也没办法。
陆秋就摇头:“这事太复杂了,我还真不知道。”
张婶子眼里的失望遮也遮不住,骂了好几句不省心的老周家。
老周家的儿媳妇也是个厉害的:“这事怪谁啊?要怪不是得怪王晓磊啊?不是她来村里说的?”
果然就有人开始骂起王晓磊来。
秦老太冷哼:“这去了部队几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回来村里也是鼻孔朝天的。”
赵五四的娘低垂着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村里当初结婚都还不兴领结婚证,王晓磊不和赵五四过了,说离开就能离开。
所以说这结婚证还是有用的。
韩世民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嘴角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这工作量和在知青点的工作量,自然是不能比的。
而且,今年的优秀先进,肯定有他。
因为这事,好几个女知青主动和他说起了话,还有一个听说刚分手的,也过来找他聊了几句。
韩世民却都没什么兴趣。
陆秋学的认真,也不怎么嫌弃脏,韩世民本来还担心她那架子的,这下子也放了心。
“同志,这河水是不是该往我们这边走一下?我们那边一直旱着呢!”
素琴隔壁的老头走过来,背着手皱眉:“他们靠河的地里都没事。”
王军华嘴角就翘了一下。
他倒要看看,这部队的人怎么解决。
同来的还有部队的梁连长,他这个人很严肃,平时也不和人怎么来往,陆秋就见他语气沉沉的:“这做什么事都有个规矩,你嫌弃河边有水,当初怎么不选这一块?”
“当初这不没轮到吗?”老头不服气。
“那不就得了,当初谁给你分的地,你去找谁去?你家地旱,其他人的地也旱着呢,别着急。”
老头小声嘟囔了两句,就不再说话了。
王军华顿时失望起来。
这话他也说过,怎么就不顶用,没人听他的呢?
想到这里,他打了冷颤,目光就深沉起来。
恰好有一个姓王的本家,以前当过村里的会计,后来他嫌这个人手脚不干净,就把他给换了。
这人的媳妇,正凑在陆秋身边,不知道同她说什么。
王军华眼睛就眯了起来。
自己家的人心都不齐了,更别说村里其他人了。
这大队长当的,让他现在很有危机感!
陆秋之前也见过这个女人,原主还在王家的时候,她和她男人没少过去。
这两个人很会做人,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对你可亲热了,但你一旦失势,这人的嘴脸立马就变了。
当初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这女人见了陆秋也是一口一个弟妹,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等虎子一跟着陆夏跑了,这人平时见了她连招呼都不打,原主和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想到这里,陆秋不管眼前的人说啥,都没开口。
“快吃饭了,你们这些同志也辛苦了,也是为了我们村里来服务的,大队长你说是不是请他们留下吃顿饭。”
按说是这样的,韩世民从前去别的村里帮忙,到了地方都是受到非常隆重的对待,中午晚上都会留下吃饭。
王军华一开始就没这么打算。
不是他不会做人,是这庄稼收获的不多,眼看着还干旱,村里也拿不出来什么。
但是被这女人一问,好像他不同意都不行。
韩世民一见这眉眼官司,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回部队上就行。”
梁连长继续沉着脸点头:“我们回部队上吃,不用你们忙活。”
王军华松了口气。
中午去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陆秋有心想回去看看孩子,但是时间太紧了,她只能放弃。
也不知道孩子们在家有没有好好听话。
一天不见蓉蓉和宁宁他们,竟然还有点想。
这大概就是宝妈上班的心情吧。
陆秋叹气,这也加重了她不要自己孩子的决心。
她不知道在哪里看的话,一旦有了孩子,就是给这世界留下了人质。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记挂着孩子。
那种感觉,有时候是甜蜜的,有时候却是一种负担。
陆立春他们几个,已经够让她操心的了。
韩世民边吃边和陆秋说起来以后的课程,“岛上不是说要建厂子吗?到时候你正好可以实际跟一下,就大概了解土木建筑的实际应用了。”
陆秋点头,黄老师和黄红兵打着饭路过,陆秋朝他们招了招手,叫了一声:“黄老师。”
黄老师朝陆秋点头,有些犹豫地看着陆秋,先让黄红兵坐下,才问陆秋:“陆秋同志,你最近有空吗?”
陆秋诧异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她最近还真的没什么空。
黄老师就带着陆秋去了食堂门口,把李静不想来教书的事情和她说了。
“校长的意思是,这总不能一直让村里的孩子不来上学,要不然大家就都有意见了,可这李静同志说什么也不要当老师了,这人手比较缺,你看你能不能来当一下班主任?”
陆秋一听头都大了,想着村里那么多孩子,个个还很难管,她很快就摇头:“对不起黄老师,这个忙我恐怕不能帮上了,最近我在跟着几个知青弄井的事呢。”
黄老师眼底的失望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还以为陆秋肯定会愿意帮这个忙呢。
校长之前找了她,想让她来当这个老师,黄老师考虑了很多,还是不想接这个位置。
那些人能说李静,肯定也会说她。
她的出身比起李静来,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行吧,我再找找其他人。”
陆秋心里稍微有些愧疚。
这事让她突然想到之前在幼儿园当老师的时候,他们的园长怀孕了,便把周六的值班都交给了她身上。
当时她刚毕业,也不懂得拒绝,明明她也想周六的时候休息,或者忙自己的事情,但是因为不敢拒绝,硬生生的上了半个学期。
后来她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很多活都推给了她,不仅园长的,其他人似乎也觉得陆秋是个好欺负的。
所以,陆秋从那以后就学会了一件事,不喜欢的一定要拒绝。
等陆秋他们几个人吃完饭,离开食堂的时候,有几个闲的没事的人在那边聊天。
“这团长媳妇是怎么回事?知道那香枝走了,没威胁了,也不在家里干活了?跟个男人出来跑什么?”
“对,他们还坐在一起吃饭,我觉得团长头上都是绿油油一片,我男人要是知道我这样做,肯定回去就打我!”
“我男人也不让我和其他男人说话,男的不都这样吗?”
两个人嘻嘻笑了起来,哑巴娘端着盘子从他们跟前路过,不知道是不是手抖了一下,盘子里的汤汁一下给撒了,正好撒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那两个女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这个哑巴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上面都脏了,你赔得起吗?!”
“就是!你这个哑巴要是不能干,就趁早从食堂里滚蛋。”
哑巴娘低着头,什么都没说,也不像之前那样点头哈腰的。
老元在里面看见,皱了眉毛。
等那两个人终于骂够,从食堂离开的时候,他才从后面出来,问哑巴娘:“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哑巴娘的力气有多大的。
哑巴娘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径直绕过了他。
“嘿,这娘们。”老元嘟囔了一句,现在这女人是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敢冲他甩脸子了。
以前不认识陆秋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胆子大。
还有元凯旋那小畜生,最近也是这样的。
还搞了一个什么话剧社,带头和郑营长黄排长的儿子打对垒。
哼,他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好下场。
陆秋不知道她出去参与打井的事情,引来了不小的麻烦,她此时正盯着那图纸研究。
翠竹下午没有训练,两个人早就说了,她也过来帮忙。
这丫头有些娇憨,吐着舌头问韩世民:“这图上画的这是什么?”
韩世民拿了图纸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井吗?我们要打的这个。”
“啊?”
翠竹更不好意思了,她都不知道这符号就是井的意思。
韩世民中午吃的饱,下午的温暖晒在身上,他语速就很柔和:“你要是看不懂的话,我先借你一本书看。”
翠竹就点了头,回头还和陆秋说:“老师这么看来也不是那么严格。”
陆秋忍不住捏她的脸:“是吗?看来我们翠竹很有信心啊!”
晚上回到家里,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赵巧梅也在,正和赵大姐聊天。
见她回来,赵巧梅脸上就带了笑:“小秋啊,你不知道我今天见了谁。”
“谁?”其实陆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赵巧梅说:“是陆夏。”
不等陆秋继续问,她就说了下去:“她也在那里换东西呢!她见了我也没说什么,我凑过去看了看,你知道她在卖什么吗?”
陆秋有点好奇了,问道:“是什么?”
“鱼丸!我看她做的那个没你的好,但买的人特别多。”
这让赵巧梅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想着怎么也得卖的超过陆夏啊。
陆秋眼睛闪了闪,猜到陆夏卖的估计是后来小街上经常有的关东煮。
见赵巧梅这么有斗志,她也来了兴趣l:“那我们也做个好吃的,明天换了东西去卖。”
“行!”赵巧梅一下就高兴了。
赵大姐问陆秋:“做什么好吃的?”
“丸子!”
陆夏卖鱼丸,陆秋卖红烧狮子头。
“这东西咱们定的价格高高的,做的少点,保准让他们吃了还想再吃。”
赵大姐和赵巧梅就进了厨房帮陆秋打下手,几个孩子一听有好吃的,还是从来没吃过的红烧狮子头,都兴奋起来。
就连学校马上要进行的分班考试,都没那么担心了。
校长在黄老师拒绝之后,根据其他老师的建议,终于做了把学生按照程度分开的决定。
以后没有什么村里孩子和部队孩子之分,只有学习好和不好之分。
当然,如果不听话,调皮捣乱的话,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绝对不能像这次一样,因为村里的小孩子多,最后只能轻拿轻放,还伤害了他们一个同志的心灵。
几个孩子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当时一听要分班考试,他们觉得头都要炸开了。
但后来一听,连狗蛋和臭蛋他们也要考试,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好受了很多。
毕竟,他们比臭蛋和狗蛋学的东西还是要多一些的。
陆秋一边教两个人做狮子头,一边闲聊着天。
路婶子听着热闹,带着几个孩子也凑了过来。
辣椒冲到男生宿舍就问陆立春:“要考试了怎么办?”
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也看出来,左景陆立春,还有黄瓜几个人学习要稍微好一些。
其他人,上课不捣乱就是好的了。
陆冬去和白菜都是蔫头耷脑的,“这次考不好了,大姐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娘肯定会打我屁股的。”
想到打屁股,辣椒也觉得屁股处就是一疼。
自从上次想偷红薯被打了之后,路婶子和老路两个人就像是开启了打人的模式,不高兴了就拿棍子上手了。
这段时间辣椒觉得自己过的很悲惨。
她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羡慕地说:“我也想住到你们家,你们大姐肯定不打你们。”
陆立春和陆冬去对视一眼,想到陆秋上次生气的样子,还是非常非常恐怖的。
还是算了吧。
“不是还有几天的时间吗?我们好好复习一下!”
“对!我们好好复习!”
辣椒拍了拍左景的肩膀,“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三个学习好的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害怕的神色。
这教的三个人,哪个都不是好好学习的主。
果然,黄瓜就为难的说:“谁教谁啊?”
正好一对一。
他是不想选辣椒和白菜中的任何一个的。
正好辣椒和白菜也不想选他。
三个人就这样愉快得达成了共识。
等陆秋叫他们出来吃饭的时候,几个人正美滋滋的商量学习的事情。
陆秋和几个大人对视一眼,都惊讶了。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路婶子直接嘲讽,“到底怎么了?”
她才不相信这几个孩子突然想要好好学习了。
“学校要按照成绩分班了。”
怪不得啊。
陆秋没打击他们学习的积极性,鼓励道:“要是都考的好的话,我给你们奖励!”
一听奖励,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
这一段时间,陆立春和左景都攒了不少钱了,他们打算下次集市上的时候,买小人书看。
陆冬去只得了一次星星,他还选了肉包子,吃饭就没有了,他还不乐意,威胁陆立春买了书得让他看。
宁宁就举手:“妈妈,我和蓉蓉呢?”
“你们两个就画画唱歌跳舞,要是有进步了,我同样有进步。”
赵巧梅以前最看不上陆秋让孩子画画跳舞唱歌的了,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饭吃。
可后来这段日子,眼看着张小美和张小胜都沉默了不少,却因为学了画画唱歌这些,心情还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陆秋说,孩子正处在敏感期,通过画画的内容可以看出来很多东西。
比如说张小胜的画里,有很多歪曲的景像,那些房子树木上面,都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
张小美则画了很多张医院,医院也不是白色,而是红色的一片。
陆秋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她只记得画画是能开解心灵的,就让赵巧梅多陪伴着他们。
狮子头谁也没吃,陆秋把里面下了面条和豆皮,孩子们--------------ljpanpan吃得也很高兴。
赵巧梅带着红烧狮子头回了家,两个孩子都很懂事的一口也没吃,包括左家和陆家的孩子,知道这要去换东西,就谁也没开口要。
懂事的代价总是惨痛的。
左至历晚上回来已经天黑,他和陆秋还在冷战了,两个人见了面就当不认识,几个孩子互相挤眉弄眼,陆冬去还和他们打赌,赌陆秋什么时候和左至历说话。
这赌刚打了没多大会儿,左至历就主动找陆秋说了话:“专家的船大概后天就到了,这次一块来的,还有嫂子方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