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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督给我当夫君》TXT全集下载_3(1 / 1)

倒是两个忠心护主的。察觉到两个丫鬟向这边不断投来的警戒的视线,他心下稍安,有这两个可信之人在她身边是好事。未几,陈禹领着齐伯匆匆来了。齐伯见陆铭与怀中女子亲近的姿态只稍稍讶然了片刻,便迅速地从医囊取出帕子搭在了少女的腕上,细细诊断。“是浮脉,脉多浮紧,病在体表,这是感了风寒了。”齐伯收了帕子。“可还严重?”“病发时只是轻感风寒,喝两副汤药就能好,可一直拖着未能医治,现在寒气入体,康复便要费上一段时间了。”齐伯也不讲究那些虚礼,径自坐在陈禹搬来的矮凳上,提笔写起了药方,“按照老夫给的方子,现在便去抓药煎一副来,明日开始一日饮两次,烧退下后换老夫写的第二副方子继续煎药给她喝,直至痊愈为止。”陈禹接过药方出去了。熙春随着他一并去抓药,拂冬则去小厨房先把药罐洗刷干净。齐伯看了看躺在陆铭怀中的少女,嘴巴张了张,却未说些什么。反倒是注意到他神情的陆铭率先开了口:“齐伯,这是沈家的丫头,兵部左侍郎夫人的外甥女,唤婉柔。”齐伯闻言,眉眼间多了一份疼惜:“是那丫头啊,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顿了顿,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是出言提醒:“她虽和你亲近,但到底是姑娘家,你平日与之相处,需懂得维护她名节。”陆铭哂笑,语调中满满自嘲:“东厂厂督再是炙手可热,也不过是世人口中的无能阉人罢了,甚至不能算是男人。”齐伯低低叹息一声,眼下房中并无旁人,他便压着嗓子有些担忧道:“你那处……可还是无知无觉吗?”“许是这些年来一直靠药物压制,多多少少伤了根本。”清冷的嗓音让人辨不出任何的情绪。“你已停用数月,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我重新给你制了汤药,你日后每半月服用一次,都是些温和滋补的药材,当初费了忒大功夫保下了个完整的身子,定要给你们陆家满门忠良,留下一点香火,我日后到了下面,才有颜面对仙去的老国公啊。”陆铭颔首,轻轻说道:“有劳您了。”“忍字头上一把刀,你已经蛰伏了这么久,每一步可都要走得稳妥啊,切勿心急,也切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玉,你记着,只要有命在,便一切都还有转机,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老者拍了拍面前年轻男子的肩,随后便提着医囊告辞。齐伯走后不久,药便端了进来。陆铭把沈婉柔的身子稍稍抬起了些,方便拂冬喂药。可沈婉柔始终紧闭着双唇,舀了药的瓷勺怎么都无法将汤药送去她口中,乌黑的药汁顺着她小巧的下巴落入衣领处,领口处眨眼间便泅湿了一小块。拂冬试了三次,始终不成,正准备试第四次时,被陆铭止住了:“你把药端着,我来。”说着便一手环住沈婉柔的身子,一手钳住她的下颚,迫她张开了双唇,接着对拂冬道:“来,灌药,慢点喂,别呛着了她。”拂冬听得眼皮直跳,心想着大人莫不是在私狱里喂牢犯毒药喂多了,把这一套搬到她们家姑娘身上了。心中腹排着,可动作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的,到底是办事麻利稳重,拂冬终是小心着一点点将那碗浓黑的汤药全部送入了自家姑娘口中。沈婉柔喝下药后,身体便渐渐止住了发颤,呼吸也平稳绵长起来。陆铭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身体缓缓放倒在床上,又仔细地给她盖好了被子。转过身,扫了侍立一边的熙春、拂冬二人,冷冷道:“你们两个随我出来。”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啦!!这章有亮点哦~你们发现了厂督大人的秘密了吗!第7章 她病了(二)外间,熙春和拂冬怯怯立在厅中,陆铭静静坐在上首的桌旁,手上端着盏茶,不发一言。两个丫鬟渐渐有些腿软,不知为何,身前的人越是沉默,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威压便越是迫人,直吓得二人额冒冷汗。老神在在品完手中茶,他才不紧不慢出声,低沉嗓音暗含暴风骤雪:“你们姑娘病成这样,怎不来向我禀报?”“姑……姑娘不让我们说,怕给大人添乱。”较为镇定的拂冬接了话。“哦?那我该奖赏你们乖巧听话了?”他漫不经心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连眼都未抬一下。“奴婢不敢。”二人瞬间便跪了下来,想起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厂督大人的狠辣手段,背后阵阵发寒。“愚不可及。”他终于冷冷掀起眼皮,“你们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跟着犯糊涂,你二人就是这样服侍主子的?此次你们姑娘平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是留下了什么后疾,你们两个也不用跟着伺候了,至于会被送去哪里,你们尽可以大胆想象一下。”语毕,起身回了里间,只余熙春、拂冬两个脸色发白地跪在厅中。“唔……”眼皮上似有千斤,厚重得睁不开,喉间仿佛塞着一团棉絮,让她难以发声,沈婉柔哑着嗓子唤道:“熙春。”熙春就守在榻旁:“奴婢在。”“我睡了多久?”室内光线昏暗,让人辨不出早晚。“姑娘从昨晚一直睡到今日巳时。”熙春见自家主子醒了,便倾身将其扶了起来,又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枕方便她倚着。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她有些无力地垂下了手:“我记着……兄长昨夜当是来过?”“陆大人昨晚确是来过,守了姑娘一夜,今早方回自己的院子,换了身衣裳便去东厂了。”“守了我一夜?”沈婉柔有些不可置信。“是,大人不仅在姑娘身旁守着,彻夜未眠,就连昨夜姑娘的汤药都是陆大人亲手喂的,姑娘昨夜还嫌热踢被子呢,都是大人亲手给姑娘盖好的。”熙春心中虽畏惧陆铭,可对于他给予自家姑娘的照拂和上心,其实是抱有万分的感激的,故此刻一五一十,把陆铭昨晚的种种体贴都说了出来。沈婉柔呆呆傻傻地听着,不知怎的,只要一想起陆铭做这些事时的神情,竟有些脸热。“那兄长,他后来可有责备我?”她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熙春思索了一下,陆铭责备她和拂冬应该不等同于责备姑娘吧?心中泛苦,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大人并未责备姑娘,只吩咐了我和拂冬尽心侍奉着,再者便是说,以后若姑娘身体不适,我和拂冬定要及时将姑娘的情况通传到听潮轩。”沈婉柔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昨晚就没有用饭,眼下腹中空空,虽没有什么食欲,却着实饿得有些难受:“你打水来服侍我洗漱妥当,让拂冬去传膳吧。”午时进餐,桌上都是些清淡的饭菜,甚至还有两道药膳,想必是陆铭特意交代了厨房那边。她勉力逼自己多进些,这样多些精力,病也恢复得快。吃了大半碗七翠羹和几块玫瑰豆腐后,沈婉柔身上终于有些力气了,正摸着微微凸起的肚皮寻思着今晚的伙食时,拂冬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近了:“姑娘,用药吧。”药碗一挨近,她便闻到了那股苦涩的气味,忙掩住了口鼻,皱着眉头:“昨晚不是喝过了吗?”“姑娘,这药一天要喝两次呢,每日都不能间断,直至您痊愈为止。”沈婉柔一听这话彻底苦了脸:“不喝不行吗?”拂冬没接她的话,只径自端着那碗药固执地立在自家姑娘身前,梗着脖子道:“昨日陆大人吩咐了,一定要我和熙春亲自监督着您用药。”末了还加上一句:“一滴都不许剩。”这是陆铭的原话。沈婉柔听后震惊无比,直道昔日对她百依百顺的拂冬哪里去了?怎么感觉只过了一晚,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便成了陆铭的仆从?她不知的是,昨晚拂冬、熙春二人听了陆铭的那席话后,惶惶不安了许久,此时哪还敢不按照陆铭的指示来?晚膳前的时候,陆铭回府了。这是他近日来回府最早的一次,是以沈婉柔看到院中着朱红飞鱼服的男子时,有片刻的怔愣:“兄长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陆铭没接她的话,反问道:“身子可好些了?”“好一些了。”她扬起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乖巧地冲着他笑。他却根本不吃这一套,绕过她走在了前头:“今日可有按时服药?”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听到他如此发问,鼓了鼓腮帮,有些幽怨地朝着他的后脑勺吐了吐舌。不巧就不巧在,陆铭在前面走着,问完话发现身后的少女没有应声,便回头看了一眼,这骤然回首的一眼便适逢了沈婉柔将口中粉嫩小舌伸出的那一刻。沈婉柔看见陆铭突然转过来的那张俊颜后呆滞了几秒,反应过来时竟因过于紧张,收舌头还险些被自己的牙齿磕到,结结巴巴唤了声:“兄长……”陆铭无甚表情地睨着她,眼中却隐有笑意一闪而过:“你如今病着,来回奔走怕是要消耗过多精力,今日就在你的嫣然苑用膳。”又被眼前人撞见自己的窘态,沈婉柔涨红着脸恨不得捂着脑袋遁地而逃,对陆铭的安排哪还敢有什么异议。故从院门行至正屋的这段路里,两人一个走在最前,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一个怏怏落在后方,垂着头甚是沮丧。当局者迷,但这景象落入他人眼中,却实在是含着脉脉温情的。一顿饭吃得安静又满足,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陪着的缘故,沈婉柔觉着,连食欲似乎都强烈了些,在进了整整一碗米饭后,还饮了陆铭给她盛的碗汤。吃饱喝足,舔了舔滑嫩的双唇,她终于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筷子。“吃好了?”几乎就在她放下筷子的瞬间,陆铭的声音便响起了。“是的呢,总算是有胃口好好吃上一顿了。”边说着边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皮,喃喃,“这些天可苦了你了。”话音刚落,对面的男子竟然轻笑起来。是的,是笑出声的那种。沈婉柔惊诧,虽自她住进这陆府后,陆铭在她面前展颜的次数并不算少,可像今天能真真切切听见他发自肺腑的笑声的,却还是第一次。她细细地注视着他,面前的男子,眉如墨画,眸若星辰,笑声如碎琼乱玉,不动声色间,俘获人心。这样的他,何其熟悉,温润如玉,锋芒尽敛。恍然间还是那个将她高高举起,抱在怀中的陆家哥哥。心中好似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挠了一下,她娇嗔:“兄长!”陆铭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后勉力止住了轻笑,扭头对站在远处的拂冬下令:“去给你们姑娘把熬好的药端来。”沈婉柔一听立马苦了脸,试着做出最后的挣扎:“我上午才服过药的。”陆铭嗯了声。“兄长,念念现在觉着已经好多了呢。”陆铭欣慰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所以更加不能懈怠,需得一鼓作气将寒气驱散了去。”沈婉柔被他堵得有苦说不出。漆黑的散发着浓浓涩味的汤药被呈了上来,沈婉柔接过,一脸生无可恋,英勇就义。陆铭看了心中好笑,无奈摇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折叠齐整的油纸包裹,层层打开,纸面上铺着一些蜜饯:“我回府路上见着便买了些回来,你若喜欢,明日我差陈禹去一样买一些囤在府中。”对面的男子为哄她吃药这样细致耐心,沈婉柔心中微动,一仰头便将碗中汤药一股脑儿灌了下去,药汁将一接触到她舌尖,便苦得她心肝儿疼,强自忍着将一整碗咽下后,胃里即刻翻江倒海难受起来,几欲作呕。还来不及反应,一颗泛着香甜气味的蜜饯便抵在了嘴边,她亟不可待地张开嘴含住,一不小心就将夹着蜜饯的修长手指也一并包在了口中,小舌灵活吸舔着蜜饯,上下两排细白小牙不经意间磕碰到碍事的手指后,舌尖便伸来将其轻轻一顶,推出了唇外。蜜饯的酸甜口感在舌尖绽开,她满足地喟叹。而他不自然地收回手,微微蜷起的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酥酥麻麻的触觉,心中横生几缕怪异之感。趁他愣神间,她偷偷在他手中拿走好几颗蜜枣,正伸手拿第四颗时,他将油纸包合上:“三颗足矣,晚间吃多甜食对牙齿不好。”她暗自咂舌,还以为他没看见呢,敢情这人还有一心二用的本事。陆铭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只作不知:“让丫鬟伺候你去洗漱吧,病中需多休息。”沈婉柔点点头,回了一句:“是,兄长也早些回去安寝吧。”“我今晚就在这。”说着,还招了陈禹到近前来,“你去把我房中的公文搬来。”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啦~咱们陆大人只暖女主一人!第8章 守着她“兄长?”她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你夜里睡觉不老实,我亲自守着你,才能安心。”“还有熙春和拂冬呢,她们……”说到一半,瞥见两个丫头满脸倦意,又讪讪止住了。“我习惯了晚睡,便是几日几夜不眠查案的时候也是有的,你这两个丫头昨晚陪你熬了一夜,今日一整天又不得空休息,现在想必是乏得很,旁的外人来守夜我更不放心,这几晚,便由我来守着你,直至你烧退。”她垂下头,小手揉搓着衣角,有些为难:“可兄长是男子……”突然止了声,似是想起他那世人眼中不可触碰的痛点,她慌乱不已。可他是这样宽容温和,仍旧耐心解释道:“我困了在桌上趴会儿即可,不去矮榻上,念念就安心睡吧。”他如此光明磊落,她若是再犹豫不决,反倒显得矫情了,遂冲他明媚一笑:“多谢兄长。”两层轻纱床帐内光线昏暗,床榻不远处,便是这微弱光线的来源。透过纱帐,隐隐约约看到他苍劲如松的身形,她莫名地感到心安,困意一浪浪如潮水般袭来,终是缓缓阖上眼眸,陷入那无边混沌中。她歇下得早,四更末时,悠悠醒转。掀起眼帘,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以手支额,闭着双眸小憩的男子。桌前留着一盏烛火未灭,昏黄灯光洒在那张如美玉般的面容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映出一片惑人阴影,他的脸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半明半暗,半暖半凉薄。夜凉如水,她静静躺在床上,听着烛火爆出火花时细微的“噼啪”声,看着坐在桌前守了她一夜的男子,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真好。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本以为是山穷水尽,未曾想是柳暗花明。这样想着,她终是又渐渐沉入梦乡。再次醒来,已是食时。“姑娘醒了?感觉如何?”她将将翻了翻身,拂冬便察觉了。“身上有了些力气。”说着摸了摸肚子,“还有些饿。”拂冬笑着扶她起来:“饿是好事,说明姑娘烧退的差不多了,有胃口吃饭了。”“兄长何时走的?”她眯着眼睛问。“陆大人五更的时候回自己院里换了身衣裳,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出府了。”她沉吟:“昨夜一宿未上榻,想必今日精神差些,晚上让小厨房炖一盅当归红枣乌鸡汤。”拂冬称是,熟练地服侍她穿衣、洁牙、擦面。吃罢了朝食,沈婉柔正觉枯坐无趣,想去后院走走消食时,院里的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前院的小厮有信件要呈给她。沈婉柔有些纳闷,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家,无牵无挂的,谁会给她寄信。直到看见信纸上“予婉柔”三个秀气的簪花小楷时,握着信纸的手僵了僵,她明了,这是姨母寄来的信。信中说,当初她父亲的案子牵连甚广,铁证如山,父亲已经是陷进泥潭出不来了,而冯家世代清誉,实在是趟不得这趟浑水,并非对沈家见死不救。姨母还说,自己只是一介妇人,只管得后院一方天地,能力实在有限,但心中始终挂念着她。信的最后,姨母邀她去冯府见上一面,说些体己话。其实姨母对她的情,她是相信的,这些年来,年年邀她来京城常住的心意不是假的。只是父亲的事情一出,姨夫便亟不可待地撇清两家人的干系,甚至站了主张重惩一派,一副大义灭亲、芒寒色正之态。这些她都能理解,利己是人的本能。只是她如今身份尴尬,甚至她的身世和存在,都是一个行走的污点,她不愿给他人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她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烫手山芋,在他人不愿看见她的时候,会自觉地好好藏起来。频繁地和姨母来往,只会惹来姨夫的不快,反倒叫姨母难办了。所以,她这才没有主动去见那平素亲近之人。不是不想见,而是,最好不相见。“你姨母写信过来了?”晚间进膳时,陆铭问起。“嗯。”沈婉柔点点头,“姨母想让我去冯府陪陪她。”他停下动作,看着她:“你想去吗?若是不愿,推掉便是。”沈婉柔用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小声道:“我心里是想见姨母的。”“那便安心去吧,有我在,谁也不敢给你难堪。”她笑着说好。进完餐,在他的监督下喝了药,沈婉柔洗漱完回来,便被陆铭赶上床睡觉。“兄长,哪有人天天这么早睡呀,我现在还不困呢。”她皱着眉头小声抗议着。带着温度的手掌轻触她额头,停留片刻后自然收回:“还有些发热,早点休息利于你养病。”“可是……”沈婉柔话未说完,他便转身走向桌旁,一副不再搭理她的架势。她有些幽怨,在床上负气似的翻来覆去,弄出好大动静。见榻上女子似是毫无停歇之意,陆铭有些拿她无法,叹息着揉了揉眉心,他终于出声:“怎就睡不着了。”“睡多了嘛……”一道娇嫩的嗓音立即便接上了话头,“每日歇下得早,却起身得晚,哪有那么多瞌睡呀。”他笑着摇头:“看来是日子过太舒服了,须得磋磨磋磨。”“哎,不是!兄长,念念不是这个意思,念念就想让兄长陪着说说话。”字里行间流露出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意味,“我整日里一个人在府中,也没旁人陪着解解闷。”闻言,陆铭默了默,停下手中公务:“是我疏忽了,整日待在府中终归是烦闷的。你想说些什么,我听着。”她来了精神:“兄长,东厂可是京城里顶顶威风的存在,当东厂的厂督大人,是不是人人见你,都得礼让三分?”他轻笑:“你想得倒美。东厂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天子。东厂虽有直奏君主的特权,也可掌控锦衣卫,侦缉大到朝廷会审,小到百姓生活的各项事宜,但这一切权利,都源自当权者的信任。圣上信一天,东厂便屹立不倒一日,若圣上起了疑,东厂便颓然倾覆。”她有些愕然,似并未料到他回答得这样耐心认真,试探着开口,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兄长,这些年你是怎样过的,你,还好吗?”他轻轻垂眸,轻轻地勾起唇角:“一开始总要吃些苦头,可是熬着熬着,也就熬过来了。现如今已习惯这样的日子,所以,也并未觉得难捱。”“陆哥哥,其实我今晚是想和你说……”她在床上坐着,隔着纱帐,他看不见那张有些涨红的脸,只听见她有些忸怩的声音小声道,“虽我和兄长五年未见,再见时难免生疏,可念念心中知晓,兄长是真心对念念好的人。我如今已无至亲,兄长便是念念心中最最亲近之人。兄长以前孑然一身,念念也是,可如今不一样了,念念会好好陪着兄长,我们两个在一起,便不孤独了。”她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桌前烛火恰好“噼啪”响了一声,这一声,就好像响在了他心上。有什么东西细细小小,却势如破竹,措不及防钻进他厚厚堆砌起的本以为无坚不摧的心防。心中最柔软之处,就那样,麻麻痒痒的,被挠了一下。他凝视着床帐里侧的娇小身影,过了很久,久到沈婉柔都开始不自在时,他终于出声,嗓音有些涩:“好。”隅中,大雪纷飞。沈婉柔套着件织锦镶毛披风,在熙春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姑娘冷不冷?”自家姑娘一落座,熙春便马上塞了个热乎汤婆子过去。面容沉静的少女摇摇头:“大半年未见姨母了,也不知姨母如今怎样。”“姑娘马上便可得见了,无需忧心。”熙春在一旁絮絮叨叨,“要我说,冯夫人这些年只要手上得了女孩子家喜爱的珍稀玩意儿,都是第一时间往姑娘手里送。年年邀姑娘去冯府长住,从没给过姑娘委屈受。姑娘,冯夫人是真心疼你的。”熙春比自家姑娘到底大上两岁,她和拂冬自幼便被沈婉柔的亲生母亲夏氏选来伴于自家女儿左右,从小和自家姑娘一块儿长大,打心眼儿里,她是把沈婉柔当亲妹的。所以说起话来句句发自肺腑,也没那许多主仆讲究。沈婉柔闻言点点头:“我知道。等下见了姨母,我该如何还是如何。不与她生分,伤她的心。”冯府乃京城四大家之一,府邸自是位于地段最繁华的长安街。雪天马车行得慢,等抵达冯府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车夫是陆府的,一开始本是停在了冯府正门,哪知刚一下车,便被冯府的两个护院拦下:“来客是沈家姑娘吧?”车夫不疑有他:“正是,还请二位爷放行。”“今日正门不便见客,还请沈姑娘绕行侧门进府。”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第9章 遇故人车内熙春听了,一时气急,正欲发作,被沈婉柔轻轻一扯衣袖,止住了。“刘叔,算了,去侧门罢。”沈婉柔稍稍提高音量朝外吩咐。那刘姓的车夫也是陆府的老人了,不仅拳脚功夫好,性子也是个稳重的,当下并未多言,只重新上了马车,掉头而行。“姑娘!他们也忒势力了!侧门都是些上不得台面之人出入的!怎能委屈姑娘从侧门入!”熙春愤愤不平。“旁人入得,我为何入不得?”沈婉柔笑了笑,“熙春,记住,我不再是官家小姐了,如今我只是一介罪臣之女。冯府这样的门楣还能让我出入,已是姨母尽了力的。等下见了姨母,切不可提及此事,知道了吗?”“是。”熙春应下,面露不忍。到了侧门,两人甫一落地,就有姨母身边的婢女迎上前来引路,显然在此等候已久。那婢女是姨母身边的老人,举止皆是得宜:“姑娘路上辛苦,这便随我来吧。”沈婉柔淡笑颔首:“有劳了。”绕过冯府中的亭台楼阁,那些她昔日里戏耍过的地方,短短时日,心境已然不同。领路的婢女打起厚重门帘,沈婉柔扭头对熙春道:“你去耳房避避风吧,我独自陪着姨母即可。”抬脚迈进屋内,霎时只觉温暖如春,鼻尖浮动袅袅馨香。里间炕上,红木桌边,倚着位端庄华贵的美貌妇人,正是冯家主母,沈婉柔嫡亲的姨母。“婉柔给姨母请安了。”沈婉柔向着妇人行了个周正的礼,屈膝垂手,不动分毫。“念念快起来。”那妇人见着了她,显然有些激动,当即便红了眼将沈婉柔扶了起来,“好孩子,快让姨母好好看看你。”“这才多久,你竟清减了这样多。”夏氏心疼握住少女纤细瘦弱的手腕。“没事的姨母,您别忧心,我们慢慢说。”沈婉柔安抚地笑。“好好,来,念念,我们坐下慢慢说。”夏氏牵着她的手坐在了窗边炕上,“念念,你在陆府过得如何?陆铭那孩子有没有妥善安置你?”沈婉柔看着面前的女子,三十出头的妇人,风采依然,螓首蛾眉,因保养得宜,肌肤依然光滑紧致,体态轻盈,却有雍容典雅之感,可以想见年轻时该是何等风姿。最重要的是,姨母和儿时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是那样相像。那双流露着关爱的双眸,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总会有些恍然,会不由自主地亲近:“姨母放心,我在陆府过得很好,兄长很关照我,呈上来的一应物品都是顶好的,府中下人待我也尊敬,念念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夏氏叹息:“陆铭这孩子是个好的,这次多亏他及时施以援手。回头我备份厚礼,好好答谢他。”说到此处,夏氏忽然起身,去里间妆台上取了个紫檀匣子来交与沈婉柔:“念念,姨母说到底只是闺阁女子,朝堂上的事情无法干涉过多,你父亲的案子姨母能做的都做了。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更要好好活着。如今你孤身一人在陆府,有银子傍身终归行事方便些。这是姨母对你的一点心意,你尽管拿着,往后每月都有。”沈婉柔下意识地便想拒绝,一个“不”字才将将起了个头,便被对对面的女子打断。“念念,你不要推辞。”夏氏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沈家被抄了家,你现如今手头肯定吃紧,有银子在外能办成许多事,关键时刻还能以此自保。你眼下,是实实在在需要这些银票的。”“姨母生了三个儿子,膝下却一个女孩儿都没有。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我心中早已将你视为亲生闺女,更何况还有你母亲的情分在,若是不把你照顾好,我对不起你在天上的母亲。”“可是姨母,您贴我银钱,被您府中的人知道了终归是不好……”“傻丫头,姨母给你的是自己的私房,这些年攒的加上姨母自己的嫁妆,够供你好几世的了。”夏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姨母答应你,只给到你出嫁,你嫁作妇人后,便不再贴你银钱了,可好?”泪水涨得眼眶发痛,沈婉柔强忍着,咧着嘴笑:“姨母最好了。”从冯府回来的路上,沈婉柔一面坐在车里听熙春在一边絮絮叨叨,一面若有所思,紧紧抱着怀中的木匣子。怎料稳稳前行的马车骤然向一边调转方向,车里的两人猝不及防撞上了车壁,一时间疼得眼泪汪汪。不明情况,沈婉柔正欲出声询问时,一道清润悦耳的男声带着些歉意响起:“在下谢璟言,方才骑在马上冲撞了阁下的车座,实属无意,不知阁下是否受伤?”在那道熟悉嗓音响起来的一瞬间,沈婉柔便僵住了。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就像是咬了一口的点心突然就掉到了地上,像是期待了许久的好天气刚一出现就突然下起了雨,像一个自己曾经喜爱的玩意儿,亲手将它掷在地上,摔个粉碎。她小时候救过一只受伤的白鸽,它伤好后,她明明知道要放它走,可分别的时候,却是那样不舍。“阁下可有受伤?”车外的男子又问了一遍。沈婉柔深吸一口气,语调平平,难辨悲喜:“无事。”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可落入立于那车两步之外的谢璟言耳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急急走近:“婉柔?是你吗?”沈婉柔不理,径自对外面吩咐:“刘叔,重新上路吧。”“婉柔!”这次是肯定的语气,车外男子甚至激动得以掌抵住马车,“我并未变心,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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