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看手机,想着要不要给黎行舟发消息,还是因为给秦鸣打个电话。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江煦手机差一点飞出去。
怔了怔转身,惊讶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公司了吗?”
为什么会是黎行舟?
难道黎行舟送自己过来后,就没有走?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江煦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是不是——”
“真厉害啊。”
黎行舟难得的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刚才目睹了有位小朋友泼对方一脸咖啡的场景,应该拿手机拍下来,怎么会这么厉害,好凶——”
明显调侃的语气,惹得江煦急了。
伸手捂住黎行舟的嘴,顾不上四周看来的眼光,拖着黎行舟到角落。
“你真的没有走?”
手还捂在黎行舟的嘴上,江煦问完才意识到,连忙松开。
“你一个人见他,我不放心,他太狡猾了。”
黎行舟叹了声,靠在墙上,“他比你大了不少,那十几年的经验,始终让我不放心。”
“我才不会上当了,一次就够。”
江煦撇嘴,低头盯着鞋尖,“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在这里等我。”
“不想给你增加心里负担,知道我在外面等你的话,你应该会不自在吧。”
黎行舟勾住他的手,“这么厉害啊,一一。”
黎行舟的声音很好听,不算低沉,却能轻而易举地撩动别人,听在耳朵里,像是海水涌动的舒心。
江煦耳尖有点痒,头垂得更低。
「一一」是江城和林念给他取的小名,只有家里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喊他。
名字就是字面意思,他是两人唯一的孩子,独一无二,却又寄托了父母加在他身上的期望。
刚才沈绪这么叫他,他只觉得恶心,甚至一度不想要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
盯着江煦红了的耳尖,黎行舟发现江煦害羞的点,永远都超出他的预料。
不会为了正常的欲望害羞,却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动作突然像一只炸毛的猫。
“一一。”
“别、别叫了。”
好奇怪,他怎么脸颊和耳朵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是不是已经烧掉了?
伸手悄悄摸了一下耳朵,江煦抬眼,对上黎行舟眼神,瞬间放下手。
“好了,不逗你了。”黎行舟牵着他的手,“下午的课还早,不如跟我约会吧。”
“约会?”
江煦意外发现,他和黎行舟好像还没有约会过。
哦,好像有。
去南湖公园那次算吗?
那天他们追着夕阳,一路到了山顶。
江煦在黎行舟背后,特别有安全感。
好像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意识到了,黎行舟是不一样的,也有可能更之前。
“嗯,约会。”
黎行舟知道江煦今天见了沈绪,心情可能会不好,所以他想江煦高兴点。
至少别为了沈绪那种败类,消耗自己的情绪。
“去哪呀?”
江煦反握住黎行舟的手,“我下午两点的课。”
“来得及,还早。”
黎行舟偏过头,“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你才不会。”
江煦撇嘴,别开脸的时候,唇角却不自觉牵开笑,握紧了黎行舟的手。
——
等江煦反应过来,约会地点在哪里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到了江大。
来学校里约会?
好奇怪的约会方式,不过——
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们俩虽然上的同一所学校,但时间几乎是错开的。
尽管是暑假,但学校里已经有不少提前返校的学生,还有整个假期都申请留校的学生在。
江煦和黎行舟的长相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更别说江煦大学三年,一直是学校的论坛常客。
前两年是因为长相还有专业成绩,顺便还有告白失败的帖子。
上学期是因为家里的事和不断被造谣。
好在江煦不怎么在意,而且大部分都只是好奇而已。
“为什么要来学校?”
“想跟你一起体验下校园生活。”
黎行舟两只手都放在口袋里,一身社会精英的打扮,说是体验校园生活,更像是优秀毕业生回学校来参加活动。
反观江煦,哪怕也是衬衫和休闲裤,哪怕长得矜贵,却还是难掩少年气。
“那你应该开学的时候来,那会儿学生多,你还可以去学校食堂排队。”
江煦语气轻松,完全放下了在学校里遭受过的议论,“上学期我回到学校里上课,其实有……”
“很难过的时候。”
江煦微垂着眼,眼角那颗痣格外明显。
鼻尖挺翘,上面覆着一层薄汗,脸颊被晒得有些红,整个人看上去很干净。
“换做是我,也会很难过。”黎行舟知道江煦彻底打开了过去的记忆。
他不止替江煦高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因为江煦只对他彻底打开了心,愿意和他分享那段几乎不堪的过去。
狼狈又不堪。
从天之骄子成了跌落泥潭的燕雀,险些就被那些流言蜚语永远埋进了泥潭中。
“只是一个假期的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
“很突然,一切都太突然,直到我处理完我妈的后事,我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江煦说话的语气,是一贯的口吻,平静得没有波澜,却能让对方轻易察觉到他话里的情绪代表着什么。
“确定要说吗?”
“嗯。”
轻点了一下头,江煦走到田径场看台坐下,望着正在训练的几个体育系学生。
“刚回学校的时候,我……不敢去上课。”
不安、畏惧。
前所未有的情绪包裹着江煦。
他一直没有露出过不安还有畏惧,平静得像是一块石头,每天上课下课,完全不受影响。
所有的非议都被他强行隔离在外,哪怕是有人在他面前冷嘲热讽。
一开始的几个晚上,他不怎么睡得着。
后来慢慢成了习惯,强迫自己睡觉,难受是难受,但习惯了就好。
连漠视也成了习惯。
“我其实——”
“没有那么好。”
江煦托着脸看向跑道上狂奔的身影,“但教授眼里,我很好,颜姨和秦叔叔眼里我也很好。”
所以他必须得更好。
莫名的责任,像是为了别人的期望,才努力维持。
也没有觉得难受或者是难以维持,因为做一个乖小孩,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对不起。”
黎行舟看着江煦,“幸好那时候说的话,并没有让你更难过。”
黎行舟庆幸自己在发现江煦另一面时,说出口的话尽管尖锐却还不到伤人的地步。
否则哪怕是为了江煦好,他也会很后悔。
江煦歪过头盯着黎行舟,笑了起来,“没有啊,那会儿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明明那么讨厌我,又还要管我的事,很——”
“我觉得你也不容易,要听颜姨的话。”
其实到现在,江煦都很奇怪为什么黎行舟那么听话。
第一次在黎家见到,他一点不觉得黎行舟是会听话的那种人。
黎行舟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是说你的事吗?为什么突然转到我身上。”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啊,一遍一遍重复以前的事,好没有意思。”
江煦往后仰着,撑在后面一级台阶,“你问过我,周衡说的那些话有没有影响到我,我说没有,其实是真的。”
他不想要一遍遍重复自己的苦难,然后沉溺其中。
喜欢画画,是因为画里的世界由他自己塑造。
很想要去拥抱一个更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