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一斗在朦朦胧胧的烛光中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脸麻麻的。
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奇异的发痒。
胸口好像压了一只义勇,莫名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伸出手,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让他有些茫然。
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趴在围墙上,然后他怎么了来着……
哦,想起来了,他记得自己掉下来了。
因为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轻飘飘的,就好像不是他的了一样。
这边的一斗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坐在他身边看书的曜注意到他睁开了眼。
“醒了?感觉怎么样?”
过敏这事可大可小,轻一些的顶多起一阵疹子,重一些的,怕是会把命都丢掉。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一斗的反应是有些重的。
那张脸已经消了一些肿,但是还是像发面馒头一样。
医师来看过了,开了药,但目前看来,情况还是不大好。
不过所幸一斗看起来没有性命之忧,不然曜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早川婆婆去交待。
“一斗感觉在天上飞。”
气若游丝的回答完曜的问题,荒泷一斗双目无神的看着头顶木制的天花板。
“这是正常的,你先休息,以后记住不要吃豆子了。”
曜走到一斗身边,帮他掖了掖被子。
“为什么不能吃豆子?”
“就是豆子把你变成这样的。”
“那一斗这辈子都不要碰豆子了。”
说完这句话,一斗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梦里。
对现在的他来说,醒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彻底睡过去的一斗,曜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原本打算给一斗垫肚子的糕点。
真可惜,只好他自己吃掉了。
这时候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凳子上。
来的人是许久不见的晖。
仔细观察了一下一斗的脸,晖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他就吃了几颗豆子,就变成这样子了?”
“准确来说是吃了五颗豆子。”
曜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那装豆子的荷包到过他手里,他记得里面有多少豆子,甚至他自己也有一些。
茑子总不可能给一斗下毒。
虽然凶了一些,但总归还是个好孩子。
晖有些怜爱的看着躺在榻榻米上的一斗,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在过去的这一年里,偶尔的时候,是曜替他留在宅院里,他跟着荒泷一斗出去玩的。
晖也不知一斗到底发现了没有,或许发现了,或许没有,但总归什么都没说。
依旧像带着曜一样带着他去玩
。
他确实挺喜欢这孩子的。
所以这孩子平白无故遭了难,他和曜一样的难过。
“他这副样子,明天好得了吗?”
“我看悬。”
曜对着晖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一斗吃的不多,身子骨又好,现在已经丢了命,毕竟年纪就摆在那里。
“那早川婆婆那边……”
“那边我去说。”
曜的语气很坚决。
见此,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晖在一斗的枕头边放下了一枚安神的香囊,随后就离开了曜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春日野曜早早的就起了床,整理好着装,带着雾岛彻也往早川婆婆家走去。
昨晚他已经托人带了口信,但是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春日野曜到的时候,早川婆婆已经起床了,坐在门槛上慢慢的捡着菜。
见到春日野曜,她也并不惊讶,只是微微露出一个笑。
“小曜来了,要不要吃炒米?”
“不必。”
春日野曜拒绝了早川浅奈的提议,随后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婆婆,我跟您讲。”
“你说,婆婆听着。”
早川浅奈面上还是一副柔和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不能让她变了脸色。
“一斗昨天误食了豆子,有些过敏,大概要在我那里喝药调养几天。”
具体的调养时间,曜也不知道,因为他也估摸不准一斗的状况,多久才会好。
“你说他吃了豆子?”
早川浅奈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风好像也在这个时候静止了,莫名的,春日野曜咽了口唾沫,补上了后一句话。
“万幸的是没有生命危险。”
虫鸣的声音又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才感觉周围的一切又活了过来。
“一斗那孩子,就麻烦你了。”
早川婆婆依然和善的看着他,脸上挂着笑,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早川家的,他只知道在离开的时候,自己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雾岛彻也似乎有话想和他说,但是春日野曜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出去再说。
等回到了春日野宅,曜的一颗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不过随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她信任我们,但是同时防备着我们,为什么?”
春日野曜想不通。
放任一斗和他们接触,早川婆婆无疑是信任他们的,但是就刚刚来看,早川婆婆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候一旁的雾岛彻也开口了。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那是一双剑士的手。”
像雾岛彻也这样几乎一辈子都和剑相伴的男人,光凭早川婆婆手上那些粗糙的茧子,他就看得出来。
那是一
双剑士的手。
并且这位剑士从来没有放下她的剑。
这样的剑士,
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可是这样的人,
又为什么甘心呆在这样一座村子里,养着一个一斗这样的孩子。
这一刻雾岛彻也脑袋里飞速闪过几个名字,又被他一一划去。
平心而论,早川浅奈的并不算老,约莫有四十多岁,但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
但是雾岛彻也只有27岁,很多上一辈才知道的事,在他这里已经找不到痕迹了。
“早川家的事先放到一边,现在重要的是一斗。”
春日野曜早就知道早川婆婆的身份存疑,但是自己的父亲不说,他也没办法。
春日野家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但是有一些只有每一代的家主能知道。
曜猜得到,一斗身上的秘密他父亲一定知道。
带着满腹的心事,曜回到了安置着一斗的房间里。
一斗脸上的肿胀又消了一些,但是仍然像是被人揍了一顿,整个人安安分分的盖着被子,躺在那里。
这让曜感到有些不习惯。
平日里最不老实安分的人,现在却安安分分的躺在那里。
这让他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慌,但随后又将这份恐慌压在心底。
这样的事情,希望不要再来第二次。
大概临近中午,一斗醒过来一次,喊着“肚子饿了”,然后喝下去两碗甜粥,又睡了过去。
这让曜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还吃得下东西,总归是好事。
大概在春日野家躺了一个星期左右,一斗痊愈了。
痊愈的当天,荒泷一斗急急忙忙的跑回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