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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失智(2 / 2)

“那就好!爸希望你直接坐享其成,别跟着穷小子吃苦打拼,且不说穷人奋斗成富人的几率有多低,单论男人有钱后抛弃糟糠之妻的几率有多高!所以,爸希望你直接找养的起的人,尤其要养得起你那些爱好的人谈朋友!”

“爸!不要这么物质好不好?”

“好啊!我明天把你的银行卡停了!”

“那算了!老爸,你还是物质一点吧!”

……

周永清离开罗湖区后整个人都有些怅然若失,脑子里都是赵璇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工作和爱情上的挫折令他整个人好像失了心气神,在龙岗区一带的制衣厂找工作开始挑三拣四。钱少了不干,时间长的不干,布难裁的不干,环境差的不干,没妹子的不干,地方偏远的不干,伙食差的不干,兜兜转转半个月后,仍然没找到满意的工作。他有些茫然地前往龙华新区人才市场,开始了干一天休三天的零工生活。

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龙华市场附近的一个凉亭内,周永清散乱着齐肩的长发,满脸络腮胡,目光呆滞地坐在石板长凳上,运动服上满是污垢,上面的印花已经磨花,一双白色回力球鞋已经变得乌漆嘛黑,多处开裂,似乎在cosplay都市版鲁冰逊漂流记。

这两个多月,他吃的是几块钱的挂逼面,喝的是2块钱2升的清蓝矿泉水,偶尔喝一瓶雪花啤酒,咬开盖子会盯着半天,查看是否中奖,住的是旅馆里15块钱的床位,被褥黑脏乱,厕所恶臭。有时干脆睡在路边或者公园长椅上,与蚊虫鼠蚁为伴。玩的是网吧里的网游,1块钱1小时,10块钱通宵。

多少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怀着梦想和目标来到深圳,想轰轰烈烈地开创一番事业,可是最终,却沦为如周永清这般“沉迷过去,辜负现在,恐惧未来”的“龙华大神”。

老旧残破建筑林立的一条小巷内,两个青年鬼鬼祟祟探出头,四下张望。一个青年手上提着一个有破口的黑色塑料袋。虽然他们也是黑背心、白裤衩、人字拖,身着三和大神的最强三件套,可惜徒有其表。生疏的动作和心虚的眼神,会被真正的大神秒杀。大神们只要扫这两人一眼便可断定为假冒伪劣产品,速度比如来佛祖识别孙悟空和六耳猕猴还迅速。气质这种东西很玄妙,如同刘能、赵四,渗透到骨子里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这两位便是从广州逃离,周永清的最佳损友,赵铁柱和张春林,此刻想和神对话的男人。

“赶紧把假发扶正,快掉了!留我艺术家般的长发不香吗!”

“不香,你看你那头发比人类高质量男性还油腻,我乃堂堂一介记者,戴个假发就不错了,形象面子工程,即使是伪装,也不能丢太多,得守住颜值底线!”

“大哥,现在是卧底采访,要入乡随俗啊!你看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那充满功利心的眼神不够疲惫,蹑手蹑脚的神态动作不够颓废懒散。建议你去网吧整个通宵,或者去龙岗、宝安的制衣厂牵一晚上布,再在床上躺两天,然后不做任何梳洗打扮,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蔫了吧唧的状态,然后再过来!”

“Sounds great(听起来不错)!下次带上郝建群,我们锵锵三人行!”

“自从上次重伤出院后,他就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不问世事、专心写作去了,我们应该找周永清这样打工一族!”

“给他打过好多次电话,一直没人接!想当年,他也是棠溪嫖娼、昌岗塌包、太和传销、赤沙黑厂走出来的奇男子,如果我们能在龙华再聚,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这几次我们相继采访高傲姐、红姐、小黑、皮裤哥等典型代表,接下来随机采访几人就该打道回府了。你看这天气,指不定啥时候下雨了!”

“那赶紧的,经费在燃烧,留给我们的时间和国足一般,已经不多了!把袋子抓牢些,别让里面的摄像机晃来晃去!”

两人走出巷子,张春林提着袋子拍摄四周,赵铁柱在一旁解说。

“本台记者赵铁柱为大家继续报道,传说中龙华大神的日常。这边几个凉亭是大神门的聚集地。

这位大神应该刚干过重货,喝水擦汗后,开始反复数着手里的一张张毛票,似乎对薪酬不满意;

这位大神在树下草地上小憩,表情惬意,显然梦里啥都有,估计待会曹禺的雷雨都无法唤醒这位梦中人!

这位大神不停抓着头发,时不时有受到骚扰的跳蚤,嫌弃地从他头发上空降离开,也许他在思考某些高深得哲学问题,满脑子都是柏拉图、苏格拉底式的困惑;

这是靠着石柱的大神,迷茫的眼神,惆怅的表情,人生一定遭遇了大起大落落落落……

这位脖子上挂着九节鞭的大爷,额,他不是大神,是维护这片治安的志愿者。为大爷点赞,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这位大神手捧着《平凡的世界》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看来他和孙少安一般,不管生存环境多么恶劣,永远都有一颗对知识极度渴求的心。

石桌旁几个大神正在讨论国内大事和国外局势。旁边席地而坐的几个大神正在热烈地讨论哪个厂子日结工资高,哪个场子修车技术好!

这位大神虽然批头散发、胡子邋遢、衣衫褴褛,但是他面容安详,眼中一片混沌,这一切都合乎于道,我们就先从他开始采访!”

“这位老哥,请问你到这里找工作多久了!”

“两个多月。”

“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两年多!”

“那您能给我们说说,您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吗?”

“我要吃猪脚饭!”

“这个,您要求有点高啊!要不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请您吃面!”

“我要吃猪脚饭!”

张春林关掉摄像机,将赵铁柱拉到一旁道:“我咋感觉这人有点眼熟!”

赵铁柱道:“嗨,我一向具有亲和力,劳动人民看我都眼熟!”

“谁说你呢!我说他!要不换个人采访,其他人给3块的面钱就打发了,这人还要8块的猪脚饭!经费有限啊!”

“有些大神问他问题,总是脏着掖着要面子,这人意识处于某种微妙的临界点,问什么答什么,可以进一步走入他们的内心世界!我们完事后,扔给他3块钱就跑路!”

“坑大神?不好吧?”

“没事的,3块的挂逼面,够了!”

两人过去继续采访。

“好的,我答应你猪脚饭,你先回答我们问题。”

大神茫然地点点头。

“你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

“工作失败,感情受挫。”

“能谈谈您工作经历哪些失败吗?”

“我喜欢的女孩,为了她,我和一帮混混打架,我朋友因为帮我,脑子摔坏了,可是那个女孩和那个混混结了婚,因为混混他爸,镇上有名的万元户。”

“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你能聊聊工作吗?”

“我工作后的第一个女友拿走了我母亲留个我的几十万,我还想努力赚钱,给她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可是,听说她骗了另一个男人一千万时,我瞬间失去了赚钱的动力。我突然觉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她骗的多,她应该不会再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

“劳动所得没有诈骗多,这种赚钱方式我们不提倡!”

“第二个准女友,我亲眼看见她和布行老板在办公室偷情。我瞬间觉得,我连带绿帽的资格都没有,我竟懦弱地不敢冲进去,将那个男人狠狠地揍一顿!”

“准女友这个词用的好,就是还没确定关系!你没有意气用事是明智之举,为这样女人以身犯险不值得!”

“第三个爱的人,我都没勇气表白。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而她家里已经帮她实现财务自由。她可以随时随地可以做她感兴趣的事情,而我只能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这种无法逾越的鸿沟,让我心里产生巨大的落差,我连癞蛤蟆吃天鹅肉的这个想法,我都不敢表现出来!我有点憎恨懦弱的自己,为什么不敢大胆表白,哪怕被拒绝了也好,死也死个痛快,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才最可悲!”

“门不当,户不对,纠纷多。没有几个人是灰姑娘,再说灰姑娘也是贵族。我倒不觉得你是懦弱,而是勇敢!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我们相守若让你付出所有,让真爱带我走……”

张春林突然关掉摄像机,一巴掌拍在赵铁柱头上。

“你他娘的,在采访呢!怎么突然唱上了,跟周永清那臭小子一个德性!”

“不好意思!铲屎官逐渐哈化!”

镜头再次打开,赵铁柱对着镜头感慨道:“想不到这位老哥的感情路这么曲折,那他过往的工作又有哪些遭遇了,让我们继续采访!”

“南下打工路充满坎坷……更可气的是,一路上有无良记者和摄影师不断抹黑,棠溪嫖娼、昌岗塌包、太和传销、赤沙黑厂……”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上前仔细盯着大神的脸,失声大叫道:“周小贱!是你!”

赵铁柱推搡着周永清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张春林连忙阻止,再次将赵铁柱拉到一旁。

“主编催着我们交稿呢!反传销斗士、黑厂斗士沦为三和大神,背后的原因竟然是——”

“嗨!又是惯用伎俩!我们还是先采访完,无良记者那段到时候掐掉!”

张春林继续将摄像机对准还在喋喋不休的周永清,待他讲完所有经历,扔下3元准备离开,周永清上前抓住了两人胳膊道:“猪脚饭,8块!”

“嘿!兄弟,人不记得,钱倒是记的蛮清楚!”张春林感叹。

“兄弟,现在真没零钱,下次给你啊!”赵铁柱道。

两人试图挣脱束缚开溜,可是周永清的双手像钳子样紧紧抓住两人的胳膊,不断重复“猪脚饭8块”,声音越来越大声。周围的大神似乎受到咒语的召唤,缓缓朝这边聚拢,也开始喊“猪脚饭8元”。

远处的一排联防队员听到风声,也朝这边走来。

两人暗叫大事不妙,同时奋力挣脱,赵铁柱一个踉跄摔倒,周永清又上前按住他的身体。张春林奋力挣脱魔爪时,手上的黑袋甩飞出去。他赶紧朝袋子扑去,将其护在身下。

一个联防队员冲上来,呵斥道:“什么东西?交出来!”

“台湾凤梨!”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记者都开始胡说八道!”

两个联防队员按住手脚,一个队员从他身下扯出黑袋,撕开袋子将摄像机猛地砸在地上。然后用脚开始狠命地踩。

“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未经当事人许可,不准随意拍摄!”

接着,队员们朝周永清方向走去。大神们见状,纷纷退散开去。

周永清还压着赵铁柱,梗着脖子对队员们说:“他说过,我回答他的问题,就请我吃猪脚饭的,现在反悔!”

“那还不赶紧掏钱!信息知识付费时代来临,知网都在嗷嗷地收钱!”一个队员公正地说道。

赵铁柱不情不愿地掏出一张50元道:“这位同志,我没零钱,去那边商店换零就给他!”

“拿来吧你!”周永清一把抢过50跑开了。

“喂,你个臭小子!”

赵铁柱要去追,几个队员拦住去路。随后,赵铁柱和张春林被轰出了龙华市场。

“这下倒好!钱丢了,摄像机也殉职了!我就知道,遇见周小贱,准没好事!”

张春林从兜里掏出内存卡道:“还好,我提前取出来了!”

不久后,一篇《大神路在何方》的报道让周永清再次翻红。可惜此刻没有快手、抖音,否则割几波流量韭菜,就能让他活的足够滋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龙华市场门口,一条写着“卖出一张身份证,买入一条不归路”的横幅格外醒目,周围的商铺早早地拉下了卷闸门,给一群打地铺的大神们腾出了地方。手上还有余钱、追求享受的大神们已经钻入了各个巷子深处的城中村,留下几十个手头拮据、耐得住寂寞的大神在这里躺街。

东边一间商铺门口,两个大神为了地上的半截香蕉大打出手,地上翻滚中香蕉也被压的稀烂。不远处一个大神满头羊角辫留着大胡子,红色波点裙在风中摇曳,手里捧着一瓶黄桃罐头,是不是往嘴里倒了一口,砸吧着嘴,享受道:“吃个桃桃,好凉凉!”

两人抢蕉大神正在为香蕉默哀,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冲上去,将吃桃大神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吾辈男儿当自强,吃个桃桃好凉凉!我让你凉凉……”

西边一家商铺门口,周永清在的台阶上吃着猪脚饭。已经是第三份了,此刻他,滚圆地的肚子如同一个皮球。不远处两个躺在地上的大神仰着头,不停吧唧着嘴望着他。周永清强撑着吃完最后几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了一眼飘着雨丝的夜空后倒头呼呼大睡。

在梦里,他回到了儿时的老屋。这是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呼啸的风吹倒了门前的梧桐树,吹倒了屋子后面的墙。家徒三壁的屋内,昏黄的搪瓷吊灯在风中摇曳中熄灭。周永清趴在桌子上护住几本小人书,他的母亲用双臂护住西面墙上的一幅观音送子图。电闪雷鸣之间,光亮闪过漆黑的屋内,母亲的嘴巴一张一合,对他喊着什么,他却一句也听不清。

“妈!你在说什么?……”

周永清朝母亲喊着询问,依旧一个字也听不清。突然,他的母亲指了指他的口袋和自己的口袋。

“妈,口袋有什么?你的口袋?我的口袋?我的口袋!我的钱!”

周永清猛地睁开了眼睛。刚才看着他吃饭的两人,此刻正蹲在他身旁,一只手已经伸进了他的口袋。

“我的钱!是我的钱!”

周永清咆哮猛地起身,双臂搂住两人的脖子,将两人向前扑到在地。右边的人搜走他口袋的钱,起身朝围栏跑去,周永清起身追赶跑向护栏的人。将其推倒在地,掰开那人手心,将二十多块钱揣回自己口袋。

他朝着三和市场大门走去,站在市场门口等着开门,嘴里念叨着:“感谢妈,感谢您把我唤醒,您托梦是想让我完成娶妻生子的重任,我一定会完成您对我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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