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朱唇微启,声色微冷:“你不欢迎我?行,那咱们继续说正事!
那一纸婚书,你是亲手交给我,还是我亲自去拿?
你打算自己去死,还是我帮你去死?”
又提及到生死这等活人禁忌之事,虞戈深知,对于内务府这种庞然大物来说,抹去自己的存在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应该绝望吗?应该臣服吗?应该…去死吗?
想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有错吗?
“我通通拒绝!”
看着面前这张冷若寒霜的绝世容颜,虞戈毅然道:“如果是小九本人不愿嫁我,那我定会亲手撕了婚约!
我更不会去死,因为我想活着,认真的活着。”
红衣女子突然笑了,娇艳如玫瑰般朱红的唇微微翘起,其中嘲弄的意味更浓。
“活着,对某些人来说,也是一种奢求。”
她缓缓起身,略显娇嫩的声音不威自怒,凭空生出的压迫感,让面前的虞戈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区别,在这股力量面前,凡人便如蝼蚁一般,就连最起码得反抗都做不到。
“好吧,虽说是不知者无罪,但皇嗣与平民订婚,这种事若是传出去,难免会有损皇家威仪。
那位会不开心的,她不开心了,我们内务府乃至整个皇宫、整个永安、整个天下…都会遭殃!”
红衣女子冷冷的瞥了虞戈一眼,后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这女子的目光,竟比先前那自称是半步上元境的剑客还要犀利。
他突然感觉双膝一软,身子竟然不受控制的缓缓下坠,最终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虞戈想要奋力挣扎,却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死死的摁住他的肩膀,任凭他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挣脱这股强大的力量。
而这或许只是红衣女子众多手段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你应该知道,何为怀璧其罪。
想和心爱之人好好生活,这没有错,但这人是茳杳,那便只能委屈你去死了。”
话音刚落,虞戈喉间突然泛起一抹苦涩,铁锈般的腥味在口腔中炸开,那是血。
豌豆般大小的汗珠儿滑落脸颊,混合着嘴角垂下的血迹,滴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染红了地板的滴答声,宛若夺魂摄魄的鬼神,同时折磨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要死了吗?
这是虞戈第二次体验到,什么叫做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女帝、内务府、永安、天下人,这些对于虞戈来说似乎都太过遥远,是只能抬头仰视的存在。
但即便作为一只蝼蚁,他也想好好的活下去,和喜欢的人一起。
脑海中突然浮现小九的面容,只是略显模糊不清,无论虞戈怎么回忆,都无法在脑海中复原对方的相貌。
仿佛一日不见,便已隔三秋,冥冥中隐约在暗示着虞戈,如果在这里匍匐倒下,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虞戈猛地抬头,瞳孔微缩,心跳骤然加快,苍白的面色泛起七分潮红。
紧接着,他一口鲜血喷出,而那股压制他的力量,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他艰难的站起身,脸上的潮红尽数消退,惨白如纸。
在红衣女子略显诧异的表情下,虞戈艰难开口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没有罪,我想活着,这也没有错。
哪怕她是茳杳,但在我心里,依旧是小九。”
红衣女子微微后撤半步,神色狐疑的重新打量虞戈一眼。她不明白,分明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真元波动的普通人,究竟是怎么挣脱真元的桎梏。
“好吧,或许你说的对,的确有些东西,能让圣人也无能为力。
但你不要忘记,可能你对她的感情,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你根本不了解她,有些人,即便相处十年,到头来依旧是陌生人。”
最后三个字狠狠地戳中了虞戈的内心。
的确,纵然相处十年,他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蝼蚁是配不上凤凰的,且不说无法攀附那金枝玉叶,光是试图靠近,便会被涅火烧成灰烬。
“陛下已经恢复了茳杳皇储的身份,你二人的这段孽缘,该结束了。”
红衣女子缓缓伸出纤纤细手,并指在虞戈面前轻轻一点。
“所以,安心的去吧。”
忽闻轰的一声巨响,然后一切归于死寂。视线中的一切都在黑暗中埋没了原有的轮廓,迎接虞戈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就是死亡吗…
意识沉沦于黑暗之中,虞戈发自内心的拷问自己,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老老实实交还婚书,以头抢地求对方放过自己一命,即便不能免除一死,也起码会落个舒服一点的下场吧?
不,如果这样做了,那我就不是我了。
虞戈并不后悔,哪怕重来一万次,他还是会对红衣少女说:“我不会放弃小九,更不会主动去死!”
倘若为了生存抛弃执念,那便等同于抛弃了自己的灵魂。
选择背叛自己来苟且偷生的人,恐怕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因为他们的肉体还活着,但心却早就死了。
可自己又算是什么呢?心还活着,但肉身已经被轰成渣了吗?
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在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时间,虞戈不知是应该嘲笑自己心大,该是应该哭诉自己的遭遇。
“喂,小子,你还没死呢,不要胡言乱语一通傻笑了!”
厚重又沙哑的男声炸响在自己耳边,虞戈猛地睁开双眼,却被迎面刺来的朝阳打了个正着。
他本能伸手遮住眼睛,方才感觉到自指尖泛起一抹熟悉的温度,顺着血管一路延伸至心脏,而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逐渐适应周围环境,虞戈缓缓抬头眺望远方,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声感慨道:“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