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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四)(1 / 2)

狼军的营地驻扎在忻州以北, 营帐与南朝军队有明显差别,穹顶圆壁,黑底银画的狼旗在黑风中猎猎飘扬, 旗帜上的银狼绣的很逼真,就像随时能从旗中出来一样,特别是那双狼眼,宛若真狼潜伏在黑暗中静待猎物,散发着幽绿又凶狠的光。

多年沙场厮杀的经验让拓跋力卢升出一丝警惕, 直到他看见主营外巡营的狼面勇士确实是他手下的人。

拓跋力卢悄无声息地越过重重关卡直至主营, 狼面勇士看见他骤然而至,铁面外的眼睛瞪得很大, 眼中闪过吃惊和恐慌。

拓跋力卢心中一沉,连忙要回身后撤, 然而无数的铁骑和箭手已经翻营而至,拓跋力卢俊秀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抽出腰间弯刀便要取面前狼面勇士的头颅。

然而弯刀最终被一杆龙骨枪挡下, 谢霁一身轻甲立于马上, 如同所有少年将军一样, 张扬宛若骄阳。

拓跋力卢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狼军根本就没有攻下北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做给南朝和世人看的戏?”

谢霁:“狼军不假, 只是不是你的狼军。”

谢霁话音刚落,一个十六七岁的蛮族少年坐在轮椅上被狼面勇士用营帐中推出,他的眉目与拓跋力卢有一两分相似, 都是吊眼,只是长相是纯粹的蛮人,皮肤也没有那么白。

他双拳紧握,看向拓跋力卢的双眼中有数不尽仇和恨不得喝其血生吃其肉的恨意。

拓跋力卢歪嘴笑了起来,“这不是我那如丧家之犬般断了双腿仓皇而逃的六弟吗?”

拓跋平睿狠狠地咬着牙,整张脸因为愤怒显得格外扭曲:“你简直不是人,二哥不满半岁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他和你也有血缘关系,也是你的侄子,凌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北蛮各族之间即使灭族也会留下妇孺!”

拓跋力卢被这番话逗得笑出了眼泪,“好一个兄弟情深,我还以为六弟是在为被我废掉的这双腿而愤怒呢。”

“说起来我和你们也有血缘关系,当年你们放狼咬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这层血缘关系?在我身上绑石头将我丢进寒冬腊月的冰河中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这层血缘关系?你们将我当成猎物一般拿箭在我身后追赶射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层血缘关系?!”

拓跋力卢一边说着一边欺身而上银刀直劈拓跋平睿而去,然而银刀毫无意外地被谢霁挡下,拓跋力卢沉不见低的幽瞳中是滔天的恨与怒。

“可是我没有!”拓跋平睿吼道,“三姐也没有!”

拓跋力卢歪着头看着拓跋平睿,带着阴冷的笑:“可是你们阻止了吗?也没有啊,你们只是偶尔不咸不淡地劝说几句,但是更多的时候你们也是在看也是在笑啊。”

“因为你们不敢劝,你们害怕一劝他们就会将矛头转向你们,你们害怕他们用对我的方式对待你们,所以你们选择跟在他们身后,用我来保护你们自己。”

拓跋平睿哑然,他宽厚的嘴唇不停的颤抖,似是在解释,又似乎觉得这种解释连自己也说服不了,“那些都是小的时候的事情了,都是不懂事时候的恶作剧,长大以后大哥他们也很后悔,他们一直都想和你道歉。”

“道歉?他们到底是真心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想为自己良心找一条出路?”

拓跋力卢歪头笑着看着挡住他面前的谢霁:“这种捅了你一刀再和你说对不起的道歉,别说是我,就是连你也不会接受吧?”

谢霁年幼时是挺同情拓跋力卢,但是放在现在,只有杀之而后快,他闻言不为所动,“你的这些痛苦与归阑城的百姓何干,与我哥又有何关?!”

拓跋力卢看着面前被谢世安尽心保护,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保持着少年人的恣意轻狂和无畏无惧的谢霁,心中突然就了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他嘴角划过一丝毫不在意的嘲,“若痛苦的只有我那该多寂寞了啊。”

谢霁闻言剑眉一扬,也不再和拓跋力卢废话,让人将拓跋平睿带下去后便不再留情,漆黑幽亮的枪在他手中如呼啸苍龙,一招一式只取拓跋力卢要害。

围剿拓跋力卢的都是军中精锐,一身重甲,击防皆无破绽,他们将拓跋力卢团团围在阵心,长矛与铁链交织,宛若天罗地网,让拓跋力卢无处可逃。

拓跋力卢一边吃力地应付着攻击一边问道:“你哥是什么时候布的局?”

“从你答应三皇子来安京城的那一天起,”谢霁攻势不减,“你前脚离开北蛮我哥后脚便让大伯父带着兵符北上,你以武力镇压北蛮,各族对你都是俱大于敬,大伯父与鬼方里应外合歼灭你手下的狼军主力后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顺利扶持你六弟坐上了狼王之位。”

“朝廷和三皇子收到的北蛮狼军进犯不过只是我们与你六弟做的一场戏,就是为了让你和三皇子放松警惕,不过还多亏了我大嫂,若不是她我们也不能发现忻州竟然还藏着三皇子的人,也多亏了这个奸细,三皇子才会对北疆的情况深信不疑。”

拓跋力卢:“你们调军南下是为了与王家的南方驻军将裴军歼灭于太原?”

谢霁将拓跋力卢逼至阵中死角,铁骑的长矛从拓跋力卢的腹部贯穿而过,拓跋力卢挥刀斩断身后的长矛,直取铁骑首级的银刀被变动阵型中的铁盾挡住,鲜血顺着贯穿拓跋力卢腹部的枪尖滴落在地上。

拓跋力卢脸色惨白,然而那双幽亮的眼睛中的执着与阴鸷却依然没有褪去分毫:“你哥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谢霁并没有因为拓跋力卢的伤势而减缓攻势,“用不着我哥,我说过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拓跋力卢因为失血过度刀势有一瞬间的迟钝,谢霁抓住破绽龙枪一击打碎了他的肩胛骨,拓跋力卢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后铁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几杆长矛向他后心刺来。

拓跋力卢回身反挡,吃力地避开,然而避过了身前,却没能避开身后,谢霁漆黑光亮的龙骨枪从他胸口贯穿而过,拓跋力卢脚步一顿,鲜红的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染红了嘴唇上的刀疤,在苍白的脸上无端显得有几分诡异和悲凉。

围绕在拓跋力卢周围的鬼火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骤然化成狼形铺天盖地的向谢霁袭去,谢霁抽枪而出翻身飞落至铁骑的阵中,三米高的铁盾挡住了前仆后继的狼形鬼火,两把淬毒的匕首被铁盾挡落在地上。

拓跋力卢单脚跪地,用银刀支撑着他上半身不倒,他肩膀和腹部的伤源源不断地渗血,顺着衣角流了满地,阴鸷的眼中似有不甘又似有不解,“你哥为什么不亲自来?”

谢霁不明白拓跋力卢为何要问两遍这个问题,他微微皱眉。

拓跋力卢:“你哥就不担心你大嫂身上的巫毒无解吗?”

谢霁:“这事就不饶你费心了,在你六弟的帮助下,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初教授你巫毒巫术最后却被你追杀了数年的祭师。”

拓跋力卢幽亮的狼眼逐渐涣散,他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手中银刀上,满是血的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笑,就像是突然发现大人藏在角落里的玩具的孩童一般,嘴角上的刀疤格外引人注目,“若是想杀我,安京城外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将我追赶到此,在这里设伏?”

谢霁莫名其妙,“安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贸然调动大批禁军与城防军难免会令皇帝心生不悦,而且安京城外一局本来就是我哥为了清理三皇子在京中人手和为了让皇帝放权和而设。”

拓跋力卢阴鸷的眼中似有挥之不散的不甘与执着,“不,若你和你哥联手未必留不下我,他给我希望,让我抱着希望拼死逃过追杀,他就是想看见我到这里发现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那一刻绝望的表情,就像是猫捉耗子一般,他就是想看见我做困兽之斗!”

拓跋力卢突然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咳血,“也好,也好,能让他费如此大的精力为我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拓跋力卢突然奋力挥刀向谢霁斩去,四条铁链从他身后的阵中飞出,牢牢锁住他的四肢,无数长矛从他胸口穿心而过,他被长矛支在半空中,鲜血顺着铁骑的长矛滴落在地上,他望着谢霁,黑中带灰的瞳孔开始涣散。

不知道是不是谢霁的错觉,他从拓跋力卢迟迟不肯闭上的双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恨与不甘,还有隐隐约约的渴望与嫉妒。

铁骑们动作整齐划一同时收回长矛,拓跋力卢的尸体滚落在血泊中,“将军,尸体该如何处置?”

谢霁想起谢世安的吩咐,“交给拓跋平睿处理吧,左右都是他们家的事情,与我们也无关。”

——

北山骁骑营,萧延本来在等拓跋力卢的消息,惊天的爆炸声令他从凳子上惊坐了起来,他掀开营帐往安京城的方向看去。

骁骑营正都统蒋明神情焦急地快步赶来,“殿下,是谢府方向。”

萧延面容冷峻,然而微颤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心情,他将所有的事情从前到后在脑海中想了一边,随后当机立断地吩咐道:“召集所有骁骑营的将士,立刻往安京城出发。”

蒋明闻言有些震惊:“现在?可是我们还没有通知安京城我们进城的时间。”

萧延紧绷着下颚,咬牙切齿中带着忿忿与不

甘,“我们被谢世安摆了一道,裴家的军队等不来了,谢世安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拓跋力卢,他想抓的是我们安排在禁军与城防军的人手和派去掩护拓跋力卢离开的骁骑营兵士。”

蒋明又粗又浓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他沉吟片刻道:“您是想趁今上还没有反应之前先带兵入城?”

萧延:“对,如今之计唯有趁谢世安还没有说服皇帝收回准骁骑营进城的圣命之前带兵赶进安京城,只要能进得了安京城,我们还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只要能将皇帝掌握在手中,还能有掌握主动的可能。”

“报——”传令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蒋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殿下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慢慢说。”

“羽林军,是羽林军!大批的羽林军往南边过来了!”

“殿下!我们昨日才收到圣旨要我们带兵驻扎安京城,让羽林军过来与我们换防,羽林军的脚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

萧延望着南边渐起的火光,听见厮杀声与冷兵器交锋的打斗声,他闭上了双眼,凌冽的面容中隐藏着难以抑制的不甘与忿忿,“谢世安!好一个谢世安!他封锁安京城表面上是为了防止我与安京城里的人取得联系,实际上却是为了向皇帝隐瞒他私自调动羽林军,他在安京城的那些动静竟然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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