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出来, 林小倩确实得了病。垂体微腺瘤，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还是得重视起来。瘤子的体积很小, 暂时没必要大动干戈地做手术, 先进行保守的药物治疗。药拿到后也并不复杂，就一种, 甲磺酸溴隐亭。由于杨老板的自主学习能力非常强，在去拿结果看医生之前，林小倩便已经对这个病以及后续的治疗, 有了非常清晰，甚至可以做套题一般的了解了。因此真证实了这个结果, 她没有一点惊讶，没有一点心慌, 和医生聊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从医院出来，林小倩拍了拍兜里的药, 眯着眼遥望街对面：“什么打算啊？”“饿吗？去吃饭。”杨睿指了指对面的商场。林小倩觉得这场景有些重复, 几天前，她和章天也是这样, 从医院出来便进了对面的商场, 不仅吃了饭，还看了电影。林小倩笑了笑, 道：“我想看电影。”“可以啊。”杨睿掏出手机开始查，“反正已经请了假了……最近小孩的片比较多，银河补习班？”“看过了。”林小倩咳了一声, 和章天看的。“上海堡垒？”“主演我不太喜欢。”“哪吒？新一茬国漫之光。”“好嘞，这个我喜欢。”林小倩挽住了杨睿胳膊，“听说基情四射。”“你就这点爱好。”杨睿手臂曲起，带着人走地下通道，两人胳膊交错，轻轻含着的姿势。“我要是这点爱好都没有了，那可真是完蛋了。”林小倩呼出口气。杨睿没接话，两人进了商场买好电影票和可乐爆米花，坐一旁等着的时候，杨睿才突然接起了这个话题。“其实我没那么在乎那件事。”她道。“嗯？”林小倩正盯着墙上的大屏幕看电影预告片，闻言有点懵。杨睿偏头看着她，表情挺平静，也挺真诚。她总是这样看着她。“哦哦。”林小倩反应上来了，她喝了口可乐，“但这事挺重要的。”“是重要，但不是决定性因素。”杨睿道，“能不能做，想不想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做。”她盯着林小倩的眼睛，叹了口气：“我之前以为你……只是对我没兴趣了。”“没。”林小倩的嘴巴先脑子做了反驳，而后只能尴尴尬尬地解释下去，“我是对所有人都……没兴趣。前些天有个妹子勾搭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哦？”杨睿的表情有些微的变化，语调倒还是很温和，“怎么个勾搭法？”“就很简单啊，刚好和我一栋写字楼……”林小倩觉得大家都是理智的大人，既然话都说开了，这些也无所谓，索性把事情的前后经过描述了下。在她这里，是为了佐证，自己的确是得病了，对谁都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不是针对你。听到最后，杨睿不看她了，她盯着面前的电影院，半晌道：“这里啊。”“嗯。”林小倩道，“很巧，也是三号厅。”于是，三号厅的魔童降世结束后，灯光亮起的那一秒，杨睿一把抄过林小倩，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个强吻。四下里看见的人目瞪口呆，而后也不知道谁带头鼓掌，瞬间便掀起一片掌声。杨睿扯着嘴角一笑，对林小倩道：“她没跟你干这事吧？”林小倩怔楞过后，扯着人往外走：“你个憨批。”一些积压着的矛盾，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的，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消融的。大概互相喜欢的人，就算绕一点弯路，也可以最终走到一起，毕竟看见对方就开心。而真正的开心，从来都是遮挡不住的。杨睿请的假期结束后，回去云市没几天，又搞到了个北市交流的名额。他们学术圈子，总是要不断学习进步的嘛，而北市作为国家中心，总是不缺乏各种高精尖会议。杨睿的交流期一调就是半年，她拒绝了所里给安排的宿舍，直接住进了林小倩家。林小倩租住的屋子，是个面积非常有限的一室小公寓，好在位置不错，两人上班都方便。杨睿分担了一半的房租和生活费，还捣鼓了不少东西，将公寓里该修理的地方修理了，该换的软装换了，没多久，屋子里便大变样，看起来像个新房间一般。床只有一张，两人自然是睡在一起的，但既然林小倩生病了没有干那事的性质，杨睿便也没有强迫她，甚至没有撩骚她，两人每天下班后吃过饭看会电视看会书，便盖被纯聊天地睡了。日子顺遂地过到了秋天，家里的家务有了明确的分工，两人吵过一些小架，但生气的最长时间也不过半小时。都是独居了挺多年的人，但住在一起之后，摩擦竟然并不显得多，反而吃饭有人陪，逛街有人陪，看电影去医院都有人陪，总是让人感觉到幸福。久违的踏实的平静的幸福。林小倩曾经以为像她这样的成年人，很难拥有的幸福。待到秋天悄无声息地结束，天气愈发冷起来，衣服愈发厚起来，林小倩平日里服用的药量，也加到了一个有效的平稳值。再一次去医院抽血复查之后，她过高的激素终于降到了正常值，说明治疗相当成功。脑袋里的那个小瘤子，被药物控制住了，不再生长。接下来，只要她坚持服药，然后慢慢地递减药量，便相当于战胜了这个疾病。林小倩从诊室里出来时，非常开心。每次复查杨睿都跟着她，听医嘱听得比她还认真，平日里的服药和体温记录，也是她兢兢业业，仿佛做课题一般，严谨得不得了。如此持之以恒，才换来了现在的成果。林小倩突然就想，遇见杨睿的那一年，她是不是已经生病了，而她的守护天使，派了这个人到她的身边，让她极早地发现了病情，并快乐地完成了治疗。那些服药期间的严重副作用，因为有了杨睿的陪伴和鼓励，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林小倩突然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她们照常是在医院对面的商场里吃饭，杨睿点个餐的空隙，回来就见桌前坐着的人，眼睛都红了。“怎么了？”杨睿弯腰看着她，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哪里不舒服吗？头疼？还是情绪不太好？”林小倩摇头，没甩两下，还真把眼泪给甩下来了。杨睿一下子慌得不得了，坐到了她身边，一边递纸巾一边哄：“没事啊，医生说了你很棒了啊，不怕啊，都会好的。”林小倩抽了抽鼻子，抓住了杨睿的胳膊，干脆一歪脑袋靠在人怀里，真给哭起来。也不知道哭些什么，并不是难过，就是情绪突然太满，抑制不住，干脆化成水流出来。杨睿抱着她，静静地哄，她还是很瘦，吃不胖一样，但林小倩被她抱着，感觉她宽阔伟大，让人安心得不得了。饭上来的时候，林小倩止住了眼泪，拽过纸巾把脸擦干净，大口吃饭。杨睿又夹菜又递水，体贴得跟个小奴婢似的。吃完饭，没等杨睿开口询问，林小倩一拍桌子定音：“回家。”“好。”杨睿没异议，大概哭过后的林小倩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两人坐车到家，屋门一开，房间里的落地窗洒进一室余晖，天气不错，晚霞金灿灿的。林小倩将包扔了，然后站在窗前，遥望着远处的天空。“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这里，说过什么吗？”林小倩问。杨睿就在她身后，闻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让她舒舒服服地靠进自己怀里：“我说你这地楼层高，风景好，适合在窗前做|爱。”“于是我们就做了。”林小倩抬手戳了戳面前的玻璃，“你好用力，我总担心，这玻璃受不住，给碎了。”“怎么会，碎不了。”杨睿轻轻地笑。“碎了也没事，我当时真这么想的，碎了我们就一起飘出去，人生浪荡，也不过如此。”林小倩叹了口气，“哎，很久以前的感觉了。”“是有些久。”“你就不委屈吗？”林小倩道，“我病了你又没病。”“我单身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几个月没做而已，有什么委屈的。”“要一直不能做呢。”林小倩转过了身，看着她。夕阳愈发灿烂，落在林小倩的头发上，透着温暖漂亮的光。“那也没事。”杨睿道，“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有自己搞，在你睡着的时候，看着你的脸。”于是林小倩的脸，便染上了绯色，比天光还亮眼。她推了一把杨睿，命令她：“离远点，坐着去。”杨睿拽过懒人沙发，跟她隔着一米半的距离，问她：“做什么？”“做你爱做的事。”林小倩开始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下来，“看我睡着的脸有什么意思，看这个刺激多了吧。”杨睿盯着她，没说话。林小倩脱衣服的动作很慢，扔衣服的时候倒是很利索，光芒打在她身上，绚烂得像副油画。“做啊。”她对杨睿道。杨睿没动作，开口的时候嗓子有些哑：“做不出来，太丢人了。”“咱俩丢人的事还做得少吗？”林小倩笑着看她，“丢在我这里的，就跟丢在你自己身上一样，不算丢人。”夕阳一点点下沉，杨睿终于动作，半仰在沙发里，一丝丝的颤栗慢慢地溢上来。待到她快要到了顶点，天色逝去最后一道光芒，林小倩扑到了她身上，拽出了她的手。“你倒是爽了，我还一点没有呢。”她低声说着，就像很久之前，她们见面的第一晚，纯真又危险。杨睿笑了：“你真想要吗？”“那药的副作用你可比我清楚多了。”林小倩拽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有一项是吃多了可能性|欲亢进哦。”“你亢进吗？”杨睿问。“你摸摸不就知道了。”林小倩深吸了一口气。杨睿掉进荡漾的湖泊里，在溺进去之前，她想到了一句无比重要的话。“做我女朋友好吗？”做我女朋友好吗？与你亲密前，早就该问了。“好。”好，我早已用所有行动，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