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人同时开口，说出不同的答案。≈lt;/p≈gt;
圣朝的龙虎少将军，目前为止，只有一个。≈lt;/p≈gt;
唐臻见了梁安，自然没有不见岑威的道理。他见梁安格外兴奋，索性叫梁安出门去迎。≈lt;/p≈gt;
少顷，梁安带回岑威。≈lt;/p≈gt;
同为风尘仆仆赶回京都，两人的模样却大相径庭。尤其是站在同处，对比更加强烈。≈lt;/p≈gt;
如果说句公道话，梁安的模样委实不算狼狈，起码没有岑威上次归京，来给唐臻送药的时候狼狈。≈lt;/p≈gt;
至少不凭衣着、配饰和称呼，只要站在梁安的面前，肯定能立刻叫住梁安的名字，不会有任何犹豫。≈lt;/p≈gt;
奈何他身边的岑威过于讲究。≈lt;/p≈gt;
衣服是少见的玄色，虽然对比孟长明的大红衣袍，还是稍显暗淡，但是细节之处的讲究，丝毫不逊色于孟长明的华服。≈lt;/p≈gt;
惯常只用布带束发的人，竟然插着根金簪，腰间也有玉佩和金饰做点缀。相比能直接上战场都不违和的梁安，岑威显然更能融入福宁宫过年的氛围。≈lt;/p≈gt;
重新落座，梁安终于察觉到违和，目光在桌上的人身上游移，惊讶的发现，连程诚的腰间都挂着崭新的印章。≈lt;/p≈gt;
陈玉瞥了眼梁安笑容彻底消失的模样，对唐臻道，“我带梁安去洗漱，免得扰乱殿下用膳的兴致。”≈lt;/p≈gt;
唐臻点头，平静的接住陈玉抛来的黑锅。≈lt;/p≈gt;
孟长明将梁安刚才说的事告诉岑威，又问岑威，为何匆匆赶回京都。≈lt;/p≈gt;
岑威面色古怪，目光在孟长明和唐臻之间游移，低声道，“我也收到陛下不在京都的消息。”≈lt;/p≈gt;
他停顿片刻，又道，“消息来自北疆军。”≈lt;/p≈gt;
龙虎军和北疆军是有旧怨的邻居，虽然当前能够和平共处，但是不代表将来也能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相互打听对方的消息皆在彼此的预料之中，只是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不会摆在明面说而已。≈lt;/p≈gt;
昌泰帝秘密离开皇宫，出现在陈国公的地界。≈lt;/p≈gt;
不仅远在东南沿海的三省总督窥探到痕迹，因此秘密联系湖广布政史沈思水。连与陈国公为邻的龙虎军都察觉到迹象，导致岑威匆匆折返京都。≈lt;/p≈gt;
除非陈国公是主动散出消息，如今的局面皆在他的预料之内，否则无论怎么看，陈国公对北疆的掌控都不如从前。≈lt;/p≈gt;
更有甚者面露尴尬的岑威与脸色深沉的孟长明交换眼色，皆觉得陈国公突然选择年前，在奏折中公布昌泰帝的行踪，恐怕是逼不得已的选择。≈lt;/p≈gt;
孟长明苦笑，朝岑威摇头，“我能知道的事，国公不会刻意瞒着我，我不知道的事，国公也不会刻意告诉我。”≈lt;/p≈gt;
当年的一意孤行，终究令他回不到从前。≈lt;/p≈gt;
毕竟人无再少年，破镜难重圆。≈lt;/p≈gt;
如今能保持微妙的平衡，实乃国公大度，心中仍存家国大义。≈lt;/p≈gt;
然而扪心自问，如果是他，站在距离那个位置只剩最后半步、触手可及的地方。突然得知，自己并非那个位置的主人，又能有几分相信？≈lt;/p≈gt;
孟长明摸了摸脖颈，长叹了口气，眉宇间罕见的浮现郁郁不得志的痕迹。≈lt;/p≈gt;
岑威见状，摇了摇头，他和孟长明何尝不是这般无奈？≈lt;/p≈gt;
毕竟身份立场在此，说起无关陈国公的事，尚且能畅所欲言。≈lt;/p≈gt;
说起北地，只要孟长明不愿意说，他除非下定决心，愿意得罪死孟长明，否则就不能再问。≈lt;/p≈gt;
只是北方便有数不尽的阵营，生出难以看清的猜忌妥协、迷雾路障，若是再算上南方≈lt;/p≈gt;
唐臻饶有兴致的欣赏孟长明和岑威难看的脸色，顺便将果盘拿到手边。≈lt;/p≈gt;
陈国公和三省总督的烦恼，他尚且能够理解，这两人是被至高无上的权力诱惑、两广总兵和陈雪为生存奔波、湖广布政史沈思水被贪婪驱使。≈lt;/p≈gt;
岑威既然不想更进一步，只是守着岑家村范围再大些，最多也就加上半个河南和整个陕西。≈lt;/p≈gt;
即使有人能成为新的开国皇帝，岑威固守亲自打下的家业，至少能捞到个实权的爵位，继续庇护他想要庇护的人。≈lt;/p≈gt;
至于岑威死后，岑家村究竟能不能善终正经人谁考虑死后的事？那是下一代需要面临的问题。≈lt;/p≈gt;
孟长明先与家族翻脸，又和陈国公渐行渐远，从某些角度看也算再无拖累。只要能改掉阴晴难定的脾气和肆无忌惮的性子，不愁没人愿意收他做智囊，毕竟是有真本事的人，至少不会饿死。≈lt;/p≈gt;
这两个人，好好的日子和未来不去思考，何以至于唉声叹气？≈lt;/p≈gt;
岑威后知后觉的发现唐臻的目光，当即取下腰间的锦囊，“我算着今日就能回来，刚好陪殿下守年夜，顺便带了年礼。只是准备的匆忙，恐怕难以入殿下的眼。”≈lt;/p≈gt;
唐臻盯着锦囊的形状看了会，确定里面装着的是个木盒，忽然想到不久之前曾收到过相似的年礼，眼皮猛地跳了跳，目光逐渐迟疑。≈lt;/p≈gt;
燕翎送他雕刻春宫图的玉佩，尚且能用没脑子解释。≈lt;/p≈gt;
若是岑威也≈lt;/p≈gt;
算了，打也打不过，他可以直接转送给孟长明。≈lt;/p≈gt;
唐臻伸手时孟长明猛地打了个喷嚏，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前方，惯常骄矜的脸上逐渐浮现赧色，匆忙起身，“我、我出去转转。”≈lt;/p≈gt;
没等唐臻开口，大步离开的孟长明已经只剩衣角。≈lt;/p≈gt;
守在门外的宫人小心翼翼的探头，取走孟长明面前尚未动用过的碗筷和菜色。≈lt;/p≈gt;
唐臻和岑威面面相觑，眼角眉梢皆有啼笑皆非之意。≈lt;/p≈gt;
岑威道，“孟兄讲究。”≈lt;/p≈gt;
他带兵打仗，一个水囊都要传二十个人，哪里有干净的空碗？上一个人喝完立刻就给下一个人。≈lt;/p≈gt;
不干净的空碗更是浪费！≈lt;/p≈gt;
唐臻点头，“孤不及他。”≈lt;/p≈gt;
翻过垃圾桶的人，不配说话。≈lt;/p≈gt;
须臾之后，两人同时笑出声，唐臻眉眼弯弯，岑威脸侧浮现明显的酒窝。≈lt;/p≈gt;
程诚坐在距离两人最远的地方，目光欣喜且惆怅，充满矛盾。≈lt;/p≈gt;
他已经很久没见殿下笑的如此开怀，然而他却不知道，殿下为什么忽然高兴。≈lt;/p≈gt;
难道是因为孟长明走了？≈lt;/p≈gt;
程诚无声叹气，目光移动到殿下身侧的龙虎少将军身上，忽然抬起手摸了下脸，笨拙的用指腹在应该有酒窝却什么都没有的位置点了点。≈lt;/p≈gt;
殿下是不是喜欢酒窝？≈lt;/p≈gt;
可是想要找到像少将军这般，平时说话见不到酒窝，只有大笑才会显露痕迹的人委实困难。≈lt;/p≈gt;
程诚生平第一次对父母生出怨念。≈lt;/p≈gt;
为什么他没有能让殿下开心的酒窝？≈lt;/p≈gt;
想到此处，依旧放在侧脸旁的手指越发用力，恨不得能当场戳出个酒窝。≈lt;/p≈gt;
可惜他的动作过于僵硬，远远看着，如同在自扇巴掌。≈lt;/p≈gt;
唐臻笑够孟长明，再看锦囊中巴掌大的木盒，总算是不再惊悚。他也不打算专门等孟长明回来，反正对面还有个程诚。≈lt;/p≈gt;
打开木盒，里面出人预料的朴素。≈lt;/p≈gt;
白色的羊绒布整齐的叠放在盒内。≈lt;/p≈gt;
唐臻挑起眉梢，拿起羊绒布，发现下面另有乾坤。≈lt;/p≈gt;
一、二、三、四九枚宝石。≈lt;/p≈gt;
三枚黄豆大的红宝石，两枚黄豆大的蓝宝石，一枚黄豆大的绿宝石，还有两枚黑豆大的红宝石和一枚颜色泛绿，底色却偏蓝，足有指节大的宝石。≈lt;/p≈gt;
个头小的宝石胜在颜色纯净，个头大的宝石虽然颜色杂乱，并非大部人喜欢的模样，但是胜在没有瑕疵，皆价值不菲。≈lt;/p≈gt;
唐臻挑起眉梢，还算满意，至少相比燕翎，岑威还是个正常人，他很欣慰。≈lt;/p≈gt;
“谢谢？”≈lt;/p≈gt;
岑威却摇头，指着木盒中的宝石道，“这些只是搭头，拿给殿下把玩，真正的年礼在殿下手中。”≈lt;/p≈gt;
唐臻愣住，顺着岑威的视线看向右手，正举着不久前从木盒中取出的羊绒布。≈lt;/p≈gt;
他见岑威随意找个木盒装宝石的态度，以为羊绒布里包着更珍贵的物件，颇为谨慎的将羊绒布放在腿上，动作轻缓的打开。≈lt;/p≈gt;
破秋日之后，各方为施承善的死和后宫突如其来的乱象争论不休，唐臻想要趁机做些什么增加手中的筹码，最后决定从钱财下手。≈lt;/p≈gt;
昌泰帝的钱够用但仅是够用而已，唐臻如果想做更多的事，需要更多的钱，必须找到生财之道。≈lt;/p≈gt;
刚好那时，唐臻觉得可以拉拢的岑威也缺钱。梁安虽然不缺，但是也不会嫌弃钱多咬手。≈lt;/p≈gt;
于是唐臻提出，让他们打造虚无的意义大于实际价值的另类奢侈品，偷偷从异族手中赚钱。出主意的同时，他还提供长久的售后服务，直到最近对这些事失去兴趣，摞在箱中的计划书才逐渐落灰。≈lt;/p≈gt;
仅仅几个月，只拿部分红利的唐臻就赚的盆满钵盘，不仅足够补贴陈雪安抚流民，还能拿出一部分，投入他只能提供不知道是否正确的理论知识，想要验证结果只能靠败家的实验。≈lt;/p≈gt;
可见不坑穷人的奢侈品，割韭菜的力度有多凶猛。≈lt;/p≈gt;
对于岑威，唐臻考虑的更仔细，见对方付承诺给他红利从不吝啬，又拿出纺织机的图纸和羊绒布的概念。≈lt;/p≈gt;
走出这一步，唐臻不仅考虑到拉拢岑威和北方异族的想法，连陈国公和北疆军也考虑在内，即使只是细枝末节之处，他也付出大量的心血。≈lt;/p≈gt;
他对岑威说，想要长久的在异族手中赚钱，必须给他们甜头。≈lt;/p≈gt;
从异族手中购买大量羊毛和羊皮，既是对异族让利，又是收买异族。≈lt;/p≈gt;
转手将羊毛做成能够保暖的羊绒布，再卖给北疆军。贴补了做工的河南百姓，又缓和龙虎军与北疆军的关系，令岑威在面对陈国公时能够拥有绝对不会理亏的底气。≈lt;/p≈gt;
能够润物细无声的解决问题，唐臻也不愿意面对风险，所以他对岑威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只是在解释他为何愿意付出大量心血完善这个计划的时候，略用春秋笔法。≈lt;/p≈gt;
首先他看重北方异族的市场，想要尽快从中捞钱。≈lt;/p≈gt;
这是实话，现在不捞，等到北边真的打起来，捞钱的风险会比窜天猴升的还快。≈lt;/p≈gt;
其次他想要拉拢岑威。≈lt;/p≈gt;
这有什么不能说，现在不说，难道是等将来岑威吃饱了赖账？≈lt;/p≈gt;
最后他告诉岑威，这不仅是生意，也是大义。≈lt;/p≈gt;
羊绒布既轻便又保暖，如果能作为军需，可以让北疆军在面对异族军队的时候天然占据上风，尤其是在双方相互震慑拉扯，不愿意立刻动手的情况。≈lt;/p≈gt;
况且即使北疆军有羊绒布，龙虎军也有，相比之下，被自然条件削弱的人只有异族，岑威并不会因此有任何损失。≈lt;/p≈gt;
这纯屁话。≈lt;/p≈gt;
如今回想起这件事，唐臻甚至觉得记忆出现模糊的地方，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能义正言辞的说出那番话。≈lt;/p≈gt;
他真正的想法是等到陈国公发现羊绒布的妙处，可以让昌泰帝出面，拿出岑威完善的纺织机图纸，光明正大的交给陈国公。≈lt;/p≈gt;
既能越过陈国公向北疆军施恩，又能让陈国公只能心甘情愿的受着，挑不出昌泰帝的任何不是。≈lt;/p≈gt;
当然，岑威也不会亏，毕竟真金白银已经揣进口袋，只是后续赚不到更多的钱，名声也被昌泰帝拿走而已。≈lt;/p≈gt;
归根结题，也可以说是欺负老实人。≈lt;/p≈gt;
笃定岑威不会贪得无厌，更不会为利益将纺织机和羊绒布泄露给异族。≈lt;/p≈gt;
唐臻眨了眨眼睛，拿着羊绒布的手几不可见的停顿。≈lt;/p≈gt;
数月前发生的事，如今想起，竟然觉得是许久之前。≈lt;/p≈gt;
如果计划顺利，这个新年，正是昌泰帝施恩北疆军的时机罢了，施恩的人都跑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lt;/p≈gt;
羊绒布展开，里面竟然没有任何东西，折在内部的羊绒布也没像唐臻想象中的那般依旧是纯色。≈lt;/p≈gt;
“这是？”≈lt;/p≈gt;
唐臻面露不解，重新调整羊绒布的位置，仔细打量上面的绣纹。≈lt;/p≈gt;
毕竟是针织品，哪怕再怎么细密，也不如棉麻绸缎。≈lt;/p≈gt;
在上面绣花样，最多只能说好看。≈lt;/p≈gt;
然而唐臻作为太子，见过的好看的绣品委实数不清，再看腿上这副，给出的评价只有丑陋。≈lt;/p≈gt;
因为这副尺寸也非常奇怪的羊绒布，作为绣品甚至不能被称作半成品，只勾勒出大概的线条，然后在空白处，用不同色彩的羊绒线标记打算填充的颜色。≈lt;/p≈gt;
想要分辨具体的图案，还得靠唐臻的想象力。≈lt;/p≈gt;
看在岑威专门来陪他守年夜的份上，唐臻难得没有不耐烦，仔细辨认寥寥数根彩线勾勒的图案。≈lt;/p≈gt;
长城、草原、落日、羊群还有人。≈lt;/p≈gt;
“大概是边塞落日？”唐臻询问的看向岑威。≈lt;/p≈gt;
不知道是陕西的长城，还是山西的长城。≈lt;/p≈gt;
岑威扬起嘴角，脸侧没有酒窝，眼底却满是温柔。≈lt;/p≈gt;
“这是陕西百姓送给殿下的礼物，我私心想要殿下早些见到它。心急之下，只能带来个粗糙的仿品。”≈lt;/p≈gt;
“正品长两米，宽半米，臣有幸比殿下先看见。因为希望殿下第一眼看见它就是在羊绒布上，所以没有令人将其画在纸上携带。”≈lt;/p≈gt;
唐臻点了点头，指着依旧在木盒中的宝石道，“所以你说的搭头才是你给孤的年礼，这是陕西百姓打算在明年送给孤的寿礼？”≈lt;/p≈gt;
岑威先点头，又摇头，“不，这与太子殿下无关。”≈lt;/p≈gt;
迎着唐臻困惑的目光，他解释道，“陕西百姓只知道，拿出纺织机的图纸，想出办法，能将羊毛变成羊绒布的人是居住在京都的郎君，没见过陕西的风景。他们非常感谢这位京都郎君的慷慨，想要通过羊绒布传达到他们的感谢，所以决定将陕西最壮阔的风景送给你。”≈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