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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1 / 1)

果不其然,程查脸红脖子粗,指着他的鼻子怒地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你!黄东玄讥讽道:我我我,我怎么了?督军结巴什么?他自幼狂放不羁,想当初做水贼的时候,纵横驰骋江陵水系,没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偏生入职官场后,荣华富贵是多了,可身不由己的时候也多了。当初在江陵府如此,后来到了长沙府依然如此。他已经受够了,实在不愿再被一个书生指手画脚。没想到的是,程查却并没有就此作罢。他恶狠狠地盯着黄东玄看了片刻,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份手谕,唰地一下抖开:黄东玄!我奉孙府尹之命,责你务必遵照王将军的命令行事!王将军让你速速赶往云阳,你就得快马加鞭,赶往云阳!你敢奉命不从,我有权罢免你的职务,并接管你的兵权!黄东玄那吊儿郎当的神色顿时僵在脸上,周遭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程查。下一瞬,黄东玄的眼神猛地变得阴鸷,而黄东玄的亲兵们也将手摸向腰间的刀柄,对着程查杀气腾腾,虎视眈眈。形势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眼下黄东玄带领的这支部队,一大部分是多年来就跟着他出生入死、水贼从军的弟兄,也有一部分是孙湘给他添置的人手。当初黄东玄投奔孙湘时,并没有被收缴兵权当初孙湘求才若渴,他知道若要缴权,黄东玄势必是不肯来的。而且这支军队只在黄东玄手里用得顺手,若交给别人,还必能带得好。但是不缴兵权,也就导致了黄东玄势必是头难以驯服的野马,行事乖张,不会事事顺从。孙湘要他的才干,又想要他听话,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一招,给了跟黄东玄一起出征的王占和程查极大的权柄,让他们随时可以罢免黄东玄,以此来要挟黄东玄乖乖听话。要知道这份盖着孙湘公章的手谕,并不能真正起到解除黄东玄兵权的作用。这些士卒只会听黄东玄的,倘若黄东玄让他们立刻杀了程查叛变,他们也会照做。这份手谕真正的作用是威胁你黄东玄若是不肯乖乖听话,你是照你自己的想法行事也好,杀了我的督军也好,反正你以后都别回我江陵府来了!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原本黄东玄想着他阳奉阴违,只要事后能证明他是对的,或者没酿出什么祸事,回去以后顶多被孙湘骂一顿,罚一两年的俸禄,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程查拿出这份手谕,却断了他的后路。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彻底叛变。他必须二者选其一。黄东玄捏紧了拳头,牙咬得咯咯响。程查被士兵们恶狠狠地盯着,虽然背脊发凉,却也坚持着,把那份手谕举得更高,让更多士兵能看见。于是,黄东玄的亲信们渐渐聚拢到黄东玄的身边。这些长沙人实在欺人太甚了!一人愤慨道,大哥你说一句话,我马上去宰了那姓程的兔崽子。让他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啊。大哥,我们都听你的!大哥你开口吧。有一瞬间,黄东玄真有这个冲动。如果是他做水贼的时候,或是他还在江陵府的时候,或许他真的会这么做。但现在,理智压住了他。他低声道:杀了姓程的容易。可得罪了长沙府尹,往后弟兄们该往哪儿去?众人才不管这些,只道:大哥去哪儿我们都跟着!也有人道:妈的,连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长沙府尹都给他罢免大哥的权力,摆明没把大哥放在眼里。咱们索性投奔蜀府的朱府尹算了!黄东玄没有作声。投奔朱瑙吗?他对朱瑙的印象并不坏,但是朱瑙会愿意收他吗?如果真的去投奔朱瑙,他就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二度易主了。谁敢收他这样的不忠之人?即便收了,谁又敢信任他?恐怕往后他不管去哪里,仍然逃不过被猜疑、被排挤、被限制的命运,未必能比现在好多少。而且朱瑙恐怕不会再让他的这些弟兄跟着他了,看看韩风先和凉州军的下场就知道。那如果不去蜀府,他回不了长沙府,也回不了江陵府,他还能去哪儿?重新回去做水贼吗?做水贼可以无拘无束,却得每日刀口舔血,还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辈子除了吃饱饭之外就再没其他指望了。而且现在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了,局势也越来越复杂了,连让这么多弟兄能吃顿饱饭他都未必有本事做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他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止是自己,还得为这么些年一直跟着他的这些弟兄们谋个出路。所以他已经很难再率性而为了。他皱着眉头,低声道:去投奔朱瑙,最后也不过变成第二个韩风先。还是算了吧。众人没有说话,全都信任地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黄东玄只觉自己头痛得厉害。眼下施州这个情形,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朱瑙足智多谋,当初勤王大会时能把天下各路诸侯耍得团团转,又怎会粗心大意到让边防如此空虚?简直就像是请君入瓮一般。如果他真的照着王占的命令行事,万一到了云阳后遭到埋伏,又被截断后路,那就是害了这些信任他的弟兄们。可如果,一切都只是他多虑,朱瑙确实犯了用人不慎的错,而他顺利帮着长沙府尹拿下了长江渡口。那他和弟兄们也就立下了大功,能够得到不菲的封赏了。这似乎是眼下这局面唯一有盼头的出路。他就像是被人架在了火上,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到头来,仍然只能放手赌一把了。过了很久,黄东玄像是被人抽走了生气,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传令下去,让军队加快行军的速度仍然要加强戒备,不可松懈。众人没想到他竟然会让步,震惊地看着他。可他已经下了命令,众人纵使不甘心也只能执行。于是士兵们纷纷收刀回鞘,剑拔弩张的局面解除,大军继续向前方赶路。=====黑暗的屋子里,韩风先正躺在床上休息。他睡觉很轻,隐约感觉到屋中似乎有什么动静,他猛地惊醒,抓起藏在枕头下的短刀:什么人?!屋内的人并没有出声。韩风先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光辨认前方人的身形,又听得呼吸声有些耳熟,这才去点亮床边的烛台。你怎么不点灯也不出声?韩风先没好气地放下匕首。昏黄的烛火的照映下,哥灵察的脸色有些憔悴。他淡淡道:去万州的人回来了。韩风先一怔,狂喜道:是吗?快让他进来。施州失守后,韩风先便退到了云阳一带,重整兵马,并立刻向附近的城镇请求援兵。两天前,他派去万州求援的使者回来,给他带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万州囤聚了大量兵马,甚至万州现在有大将亲自坐镇,恐怕不是虞长明就是卫玥!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韩风先立刻又让使者前往万州,请求万州的大将给他调拨八千精兵,他要将功赎罪,亲自夺回施州!不片刻,去万州的使者就进屋来了。韩风先头发也不梳,急匆匆地问道:援兵呢?援兵什么时候能到?!那使者畏畏缩缩,颤声道:没、没有韩风先一愣,立刻问道:没有八千人?那他给了我多少人?那使者更紧张了,恨不能挖条地缝钻进去:万州不肯给将军援兵,说是让将军坚守韩风先呆住。下一刻,他暴跳起来,将桌上的东西猛地扫到地上:守?!我就这么点残兵败将,还他妈不肯听话,他们让我拿什么守?!使者险些被桌上的东西砸到,又不敢躲,瑟瑟发抖道:万州只说,让将军坚守,只要时机到了,他们自会派兵来解围的。韩风先唾沫横飞:时机?什么时机?!等时机到了,我都已死了!他以为是使者办事不利,上前一脚踹翻那使者,又揪起那使者的领子,质问道:你有没有照我的话跟他们说?啊?你到底是怎么说的!使者欲哭无泪,道:属下就是按照将军教的说的。向他们再三表了忠心,请他们务必信任将军,也说了施州失守不是将军的错。可他们就是不肯啊韩风先发狂地想要砸东西,可屋里没什么东西可供他砸了。他破口大骂道:该死的朱瑙,他从来就没信过我!听说万州竟然有大军驻守的消息时,韩风先就意识到自己恐怕被朱瑙利用了。朱瑙也好,董姜也好,韩赞也好,全都是一样的混帐,畜生!!这世上似乎从来就没有人信任过他,究竟是为什么?!韩风先又一脚冲着那使者踹了过去:滚出去!使者如释重负,捂着胸口屁滚尿流地出去了。韩风先跌坐回椅子上。他的狂怒在顷刻间消失,变成了脆弱和绝望。他转头向哥灵察望去,用目光示意他靠近自己。以往这个时候,只有哥灵察会,也只有哥灵察能安抚他,让他从绝望和狂怒的漩涡中挣脱。哥灵察向他走了过来,如往常一般揽住他,轻轻拍抚他的背脊。被那双手抚过,韩风先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拥抱是熟悉的,语气却是陌生的。哥灵察的下巴顶在他的头顶上,语气淡得仿佛一缕青烟:难道他们应该相信你吗?韩风先愣住。第198章 只有他能带着你们活下去,杀出去一股寒意忽然窜上韩风先的背脊,他感觉自己的背后仿佛有什么寒气刺骨的东西正顶着他。他猛一个哆嗦,立刻撞鬼似的推开哥灵察。你说什么?!哥灵察后退了两步,沉静地与他对视,没有回话。韩风先又将目光移向他的手,却见他手里空空,什么都没有。他惊魂稍定,开始怀疑起方才是自己的错觉,或者说幻觉。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从他投奔朱瑙开始或者更早,早到他还在董姜手下的时候,他的夜晚就常常彻夜难眠。难得入眠,又常在夜中惊醒。当施州失守后,他的状况愈发严重。回想这几年,他在韩赞手下时因矛盾重重,一时激愤,便砍下韩赞的脑袋投奔了董姜,谁料却被董姜收缴了兵权,从此失去自由;后来他在董姜手下处处受辱,忍无可忍,又砍下董姜的脑袋投奔了朱瑙,结果非但没得到重用,反倒备遭冷遇,如今又落到如此地步。他一步错,步步错,走的每一步都是下坡路。他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亦不知往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神经愈发紧绷敏感,时时都在崩溃边缘。他看着哥灵察,哥灵察也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他在哥灵察眼中看到的是一种陌生的、复杂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哥灵察没有回话。片刻后,哥灵察又退后了两步,离开了烛光的范围,韩风先愈发看不清他的神色了。昏暗中,他听见哥灵察缓缓开口:请统满尽早振作起来。外面还有几百将士,他们的性命都寄托在统满身上。韩风先伸出手,想让他再靠近一点,看一看他的神色。然而哥灵察却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出去了。哥灵察出了韩风先的屋子,只听不远处的阵地上闹哄哄的,他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刚到阵地上,只见两人正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一面打一面愤怒嘶吼,仿佛置指对方于死地。周遭还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哥灵察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众人忙四散开,那两个扭打的士兵也停了下来。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皆灰头土脸,脸色憔悴。哥灵察仔细辨认了一番,认出那两名士卒,不由奇道:你们不是结义兄弟吗?为何打架?一人立刻指着另一人道:副使,他偷我的饼吃!已经连续偷了三天了!被指控的那人面红耳赤道:我我没有!只有今天,我拿你的袋子看看,前两天不是我拿的!被偷饼的人怒斥道:人赃并获,你还要狡辩!哥灵察问道:就为了几块饼,你们就不顾情义了吗?被偷饼的人红着眼睛道:都要饿死了,他还偷我的饼,他没有把我当兄弟,我还讲什么情义?!哥灵察沉默。他们从施州败走后,退到了云阳。谁料长沙军对他们不依不饶,又追到了云阳附近,虽然还没向他们发起进攻,但已经截断了他们他们的退路。万州又不肯发兵驰援,只让他们坚守,于是他们陷入了孤军作战的境地。孤军作战,最大的问题是补给。他们从施州仓皇出逃,没有带出多少辎重。云阳的物资又有限,于是他们只有极少的粮草。为了维持更长的时间,如今每人每人只能分得两块巴掌大的饼果腹。士卒们每日都饥肠辘辘。不仅如此,从施州逃出来的还有不少伤兵。云阳也缺少大夫和草药。如今阵地上的这些士卒们吃不饱,穿不暖,整日唉声叹气,毫无生气。人是如此的脆弱。想当初那对结义兄弟情比金坚,每日同进同出,比亲兄弟还亲。可饿上几天以后,就能为了几块饼打得你死我活。而这,才刚刚开始。哥灵察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收到万州回信,万州已接到我们求援的消息,马上会派援军前来解云阳之围。在援军到来前,我们若能守住云阳,则前过不计,更可立功。众士卒全都怔住。援军?!若有援军到来,就不必愁没有粮食吃了!立刻有人急急问道:副使,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哥灵察道:短则三日,长则五六日。这话是他瞎编的。万州并没有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援军,只让他们尽可能地坚守。可现在为了稳住军心,他也只能这样说了。否则军心溃散,士卒内斗,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若几日以后援军未到,他只好在寻借口,继续安抚士卒。也有人将信将疑:副使,是真的吗?哥灵察道:我何曾骗过你们?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还有人小声议论起来。指挥使是个混帐,副使却待我们很好。他既然这么说,想必是真的了。再捱几日再捱几日就有救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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