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
他把手上的东西扔在地上,也不管积雪的冰凉,一屁股坐下来。
“阿娜尔的武功不错,我跟她比了这么多场,功夫进步了不少。”
杭絮也席地而坐,“我还真没想到,阿景能乖乖待在车队里这么久。”
不说还好,一说这事,杭景就想到自己被埋在雪中的狼狈场面。
那之后几天,他的手都没有起冻疮,问了来往北疆中原两地数次的朋友,才知道杭絮那时的做法,是久居北疆的人才知道的偏方。
那样不假思索的动作,也不知给自己和他人做过多少次。
她转过头,看弟弟青涩的脸,和在北风中通红的鼻尖,“科尔沁的领地人多,等到了那里,你出去玩也没关系。”
“不过要记得像阿娜尔讨块牌子,草原人性情莽撞,身手又好,要是闹起来,指不定把你给打伤了。”
杭景认真听着阿姐的嘱咐,连连点头,最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阿姐,你刚才说,草原人的身手都很好吗?”
杭絮点点头,“科尔沁的人身手都不错,要不然也成不了草原上最厉害的部落。”
“那太好了!”
少年一脸的兴奋,“阿娜尔老是不乐意跟我打,等到了那里,我能不能找人比武啊!”
“……行吧,你记得带好牌子,收敛一点,不要挑衅别人,遇到事了,找我,找你姐夫都可以,知道吗?”
“知道了!”
杭絮嘱咐完弟弟后,倏地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雪原。
杭景也跟着望去,过了好几个呼吸,那里传来微弱的马蹄声,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棕点出现在洁白的雪原中。
棕点慢慢接近,变成一匹马和马上的一个人,阿娜尔红色的衣摆在风中飞扬。
马匹接近的时候,阿娜尔松开马镫,顺着马匹的冲势跳下,跟着它的速度一起跑起来,到杭絮和杭景旁边的时候,恰好停了下来。
她像是骑了许久的马,呼哧呼哧喘着气,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眨着一双明亮的绿眼睛望杭絮。
“我看见部落了,好大一片,还有阿爷的大帐,上面的金顶亮晶晶的,就在那里!”
阿娜尔回身指着雪原的尽头,那里还什么都没有,但在她眼中,似乎已经出了一座金顶的帐篷。
阿布都不知何时也到来,身边的容攸低着头,认真注意对方脚下有无障碍。
“阿娜尔,帐篷离这里还有多远?”
“告诉你做什么!”
阿娜尔把头别到一边,不看兄长,“你就知道缠着阿且,一点也不乐意把她分给我!”
她的话直白又清晰,容攸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阿娜尔,是、是我要照顾阿布都的,不是他缠着我……”
而阿布都沉默了许久,终于出声,慢慢道:“我受了伤,自然是需要多些照顾的。”
一点也看不出被容攸追着照顾时无奈的神情。
阿娜尔一脸不屑,“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体吗,养了半个月,伤肯定早就好了。”
阿布都没有说话,容攸却眨着一双疑惑的眼,“阿布都,你不是说伤口还很痛——”
“要启程了,我们回马车吧。”
她的话被对方打断,一低头,见对方抬起手,下意识搀住,下一刻便被对方带着向前走,也忘了自己刚才的疑惑。
阿娜尔望着他们的背影,眨眨眼,万分不解,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
杭景倒看出了一点什么,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你也别委屈了,等到了地方,你哥肯定要忙起来,到时候,公主还不是只能跟你玩?”
在这方面,他倒异样地聪明。
于是女孩又开心起来,她弯腰把地上的木仓捡起来,“走,还有点时间,我们比木仓去!”
-
车队余下的路程倒是没遇上什么意外,前勘队一寸寸查探着雪地,在一片雪白中找出了一条平整的路。
两个时辰之后,车队到达科尔沁族的聚集地。
车队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为这奇妙而陌生的景象惊叹,连杭絮也不例外。
她虽与草原各族常有接触,但那通常是在夜里,偷袭,或伏击,像这样站在近处,完整而长久地注视打量,还是第一次。
或大或小的帐篷散落在雪地上,白色或棕色的一团,顶部尖尖。这样的尖顶从眼前延伸,一直到望不到尽头的远方,粗粗数来,竟有成千上万之数。
偶有几顶帐篷过分庞大,顶部绕着一圈金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其中最大、也最明亮的一顶帐篷,就位于车队的最前方。
此刻,那顶最大的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高而瘦的男人走出来,他有一双沉绿的眼,眼窝深陷,赭红色的袍子在雪中火一般明晰。
“阿布!”
一声清脆而激动的叫喊响起。
阿娜尔扔了马绳,跃过半人高的护栏,狼一般奔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