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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1 / 2)

李阿婆之前把家里藏的宝贝一分为三份,孙子孙女各一份,她留一份。贺松柏的那一份她交给了孙媳,让孙媳代为保管。说着她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孙子。

“听说亲家公喜好金石玩物,这个是你阿公当年从别人手里淘来的挺有收藏价值的金石。”

“现在它们虽然还不值几个钱,收着等若干年以后会慢慢涨回价值的,你把它挖出来之后阿婆帮你选一份,让你带回g市。”

说到这里她有点伤感,现在的热闹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孙子和孙媳都是做生意的,不可能在乡下一直困着。

生意人总免不了奔波,这跟当年她的丈夫、儿子聚少离多的情形又多么相似。她看着眼前的青年,从昔日沉默寡言、自卑敏感,渐渐地成长为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

李阿婆也意识到他也要离开她的身边了,就像雏鹰终有一天要离开巢穴展翅飞向蓝天,开辟新的天地。

贺松柏听出了老祖母的愁绪,他微笑着说:“阿婆,跟我们走吧。”

“当初阿婆不是说过要亲手教我的孩子的吗,棠棠和大海现在还不会说话,阿婆可要为他们负责。”

“你说,要像教我一样,教会他们……”

“不同我们一起去g市,你怎么教棠棠和大海呢?g市那边的发展很快、风土人情也很不错,我和兰香商量过了要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给阿婆住绰绰有余,阿婆喜欢养鸡咱就养鸡,喜欢种菜就种菜,要是您喜欢醒来一眼就能看得到山,咱们住郊外也成。”

贺松柏满怀着憧憬地叨叨絮絮说着未来的计划,李阿婆听完眼眶发热。

她喃喃说:“对,我答应过你的,要教棠棠和大海……教他们国文、算术、绘画……像教你一样。”

“我要把自己脑子里存下的东西,全都手把手地教给他们。”

贺松柏握紧了老祖母干枯如老树枝的手,用着鼓励而温暖的眼神注视着她。

……

很快,贺松柏拿着老祖母给的“藏宝图”,带着人去挖祖产。同行的有姐夫李大力、好友梁铁柱。

阿婆给的图一共五处,其余的三处倒是不难找,难找的是埋在牛角山附近两处的宝贝儿。当年的山崩毁掉了这座巍峨壮美的山、毁掉了大伙日日夜夜勤恳开拓的梯田。山崩过后的满目疮痍、宛如蛛丝开裂的山峰,如今已经翻了个模样,裂缝处重新长出了青松野草,眼前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今日再一看,不得不让人唏嘘。

尤其李大力还是在这里遭遇了生死劫难,最后却活了下来的幸存者。

他们进山之后在岔路口看见了几年前立下的社员的衣冠冢。这些是已经找不到遗体、完全销声匿迹的遇难者的安息处。

一个个的小土包上野草丛生,一岁一枯荣,若非常有逝者的家人来扫墓,怕是能长半人高。

贺松柏三人凝视了许久,鞠躬敬酒,才从这条弯路上小心翼翼地绕上山。牛角山的山脉庞大,当年坍塌的只是山腰上开垦梯田的部分,它一共有一座主峰两座伴峰。

贺松柏仔细地探测着地形,顺着阿婆给的地图找点。他回忆着的当年牛角山的一草一木,再对照如今改变的环境,思考了良久才划出几个最有可能埋藏点出来。

贺松柏说:“土地制度改革了以后,村里现在有承包山头了,我得把这座山承包下来。”

“还有埋着咱家祖产的山头也包下来。”

“咱们有时间慢慢挖。”

梁铁柱拍了一下脑袋,“俺的个乖乖哟,包下这些山头得多少钱,柏哥家的宝贝儿能值这些钱吗?”

他这些年来没有像李忠一样跟着他柏哥一起混,所以不知道柏哥现在究竟混得怎么样了,今天重逢了之后乍一听他柏哥的口气,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但梁铁柱想起自己多年前早已被打肿的脸,现在听了他柏哥的话也麻木了。这对夫妻俩都是出乎人意料的能人,梁铁柱只需要盲从就够了。

李大力这几年一直没离开村子,虽然人民公社已经消失了,他的大队长头衔名存实亡。

但因为他带领着社员们一块摁红手印、豁出了身家性命推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在社员们的心目中地位俨然无法动摇了。一年前他就被大家实名推举担任了河子屯的村长一职。

他点了根烟,四平八稳地道:“承包的合同我这里也盖过章,这座山属于集体财产,到时候我开个集体拍卖会走完流程就可以了。”

贺松柏探测完了牛角山这个变动的藏宝点,又去踩了其他几个,当年贺家的老地主埋祖产的时候非常匆忙,只要找对的地点,往深掘一二米深便能挖得出宝贝了。

贺松柏找到了另一座山藏宝点,一行三人说干就干,挖了十来个坑,耗费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挖出了两处宝物。

梁铁柱抱着半人高的箱子,如果不是这几年为了厨艺一直苦于磨炼臂力,恐怕他抬不起这口大箱子。

他迷瞪着眼问贺松柏:“可以打开看看吗,让我见见世面。”

贺松柏爽快地应了。

铁柱儿摩擦了一下手,提起斧头用力地砍着锁头,叮叮的一阵火花过后,他冲箱子吹了一口气,大掌一拍把箱子掀了开来。里面是用厚厚的稻草垫着铺满了一整箱的草木灰。

预想中的金光满目、流光溢彩的宝贝儿并不存在,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堆黑乎乎的灰和腐烂的稻草。任谁看见这堆东西都不会以为有宝贝的存在。

铁柱儿噎了一口气。

李大力用手探摸了下去,摸着摸着摸出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硬邦邦的同木炭混在一起形成了炭石头。他用衣服擦了擦,就着水洗,渐渐地洗出了一点儿轮廓。

夜色将暗,蒙尘的美玉露出一角,如凝脂般的乳白色润人眼目,凝润沉厚,触手生温。仅仅这流光一闪的羊脂玉,便足以让铁柱儿看得眼都尖了。虽然翡翠宝玉不值什么钱,但这种色泽的顶级好货搁在哪个年代都是烫人手的,有市无价。

他赶紧把箱子合上,心脏扑咚扑咚地跳,“真的是宝贝儿!”

贺松柏当机立断地说:“等天全黑了咱再把箱子抬下山。”

……

赵兰香这一天没有吃到丈夫亲手做的晚饭,晚饭是大姐做的。

大姐的手艺很一般,连大队长一半的手艺都没有。但赵兰香也吃得很香,因为有亲妈的陪伴。

冯莲用她亲手养大了两个孩子的经验,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带孩子、还给了她止恶露的法子。棠棠原本不太喜欢陌生人,但接触到浑身温和极具亲和力的冯莲,也不哭不闹了。

冯莲吃饭的时候就抱着外孙女儿,一片心肝儿都被这只粉嫩的小团子融化了。

她指着棠棠被口水润得粉嫩的唇,“他们俩都长得很像你,越看越像。”

冯莲的一颗外祖母的慈祥心都被这两个宝宝勾得满满的、饱饱涨涨的。她皱眉替外孙们嗔怨道:“也不知道柏哥儿上哪儿去了。”

“害得棠棠哭了一整天。”

赵兰香不由地笑,“是啊,棠棠最黏的除了大海,其次就是她爸爸了。”

老祖母只含蓄地透露了柏哥儿和李大力有事,今晚可能不回来吃饭。大伙吃完饭后,赵兰香只好把饭温在锅里,让他们俩回来吃。

一直临到深夜大伙都歇下之后,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赵兰香起身开了门,贺松柏披着一身浓稠的夜色归来,他秋天穿的外套脱了下来,狠狠地擦了一把的汗。

黑夜里,他把手里的一口大箱子轻放在地上,缓缓解开。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里泄露出一丝的轻快和得意,“香香,开电灯——”

其实当那用烂木头箱装着的宝物,不必开电灯,仅仅凭借赵兰香手里微弱的油灯照映着,也能让人呼吸也能紧紧地一窒。

箱子完全打开的那一刹那,光芒夺目,太、漂亮了。

满箱都是金银玉石,精致的银器折射着耀眼的光泽、散发着粼粼的冷光;白玉晶莹润泽,油灯靠近一点,模糊的古文字镌刻其上,一股古朴、属于历史的厚重感扑来,圆形大诗文壁上刻文“载瑞合祥”;金光夺目的鎏金器,华丽浓艳宝石镶嵌的龙凤器皿、珐琅,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还有田籽玉镂刻的栩栩如生的卧莲观音、清代白玉雕双龙赶珠双耳瓶、碧玉雕西园雅集图笔筒……

为什么赵兰香能这么快就认出它们。

因为上辈子的时候,老男人的收藏室里都有它们的身影,但显然当年已经遗失了许多祖产宝贝,赎不回来了。现在她眼中映着的,才是贺家原原本本的宝贝儿们。

她拿起了一枚玉璧出来,轻轻地吻了一口。

“柏哥儿,你是去挖祖产家产了吗?”

贺松柏点了点头,他擦了把额头上满满的汗水,“阿婆说拣几样让咱送给爸爸,爸爸他最喜欢这种收藏品。”

赵兰香闻言,心里百感交集、眼圈渐渐地泛起红意来。

她说:“阿婆总是记得我们。”

“操心完这个操心那个,连爸爸的爱好她也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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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清贫了半生的老祖母除了这些她眼里“不值钱”的烫手货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傍身的东西了。她把自己最值钱的东西统统都掏了出来,毫不吝啬地分给了他们,不怕分完了宝贝之后老年无依。

慷慨而大方,在老人家眼里情谊永远比金钱来得珍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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