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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不要哭(2 / 2)

路潼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停顿了好一会儿,被他这段话逗乐了:“秦初,谢谢你。”

秦初:“我不需要你谢谢我,你如果伤心的话,我也会很难过。”

路潼摇头:“秦初,我认真的,如果没有你,我会完蛋的。”

秦初怔住。

不远处,秦十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样放不对,你要把花放在中间。”

秦初开口:“他会好的。”

路潼茫然地看着秦十五,似乎感受到了路潼的视线,秦十五忽然转过身。

他看见路潼,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举着花欢快的向他挥手。

路潼开心不起来,秦十五站在那里,就像是和他说再见一样。

七点之前,教堂终于布置完毕了。

秦十五被路潼带回医院,回去之前,秦十五还在研究怎么做伴郎。

他心里洋洋得意:本人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给自己爸妈做伴郎的!牛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晚上,护士又来给他换过针,秦十五趴在床上涂涂写写。

路潼坐在医院的陪床上看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感兴趣道:“画什么呢?”

秦十五大方的摊开给路潼看:“飞行员路潼。”

路潼指了指他画的那个奇丑无比的小人:“这个是我?”

这位飞行员虽然奇丑无比,但是看得出来,秦十五在画里是想表达他非常的英俊,比起别的火柴人,飞行员的脸蛋和身体都画的非常精致,而且每次出场都会有闪闪发光的特效。

秦十五拿着黄色的蜡笔,开始涂另一个小人。

路潼问道:“这个是谁?”

秦十五:“是小王子秦十五。”

画完了小王子,秦十五拿了支红色的蜡笔涂了一个勉强是狐狸的动物,路潼读过这本书,指着小狐狸问道:“这是秦初吗?”

秦十五点点头。

路潼评价:“你画的他好像有点敷衍。”

秦十五皱着眉头:“是吗?”

他连忙又仔细的涂了下,让小狐狸变得更加精致一点:“这样有好一点吗?”

路潼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小狐狸秦初的嘴:“你应该给他画两颗尖牙。”

秦十五说:“我也有两颗虎牙,那也要给我画上!”

他完全没注意自己说漏了嘴,摇头摆尾的创作自己的大作。

路潼偶尔听他透露出一些关于他自己的消息,每一回知道一点,都激动不已,把这些小秘密珍藏在心里。

他家里还放着一顶没织完的、并且做工极其粗糙且乱七八糟的帽子,路潼这段时间除了刷题,有空就都在打毛线了,上天光负有心人,他的学习技能点都加在了读书上面,对手工是一点天赋没有。

路潼心里越慌,就越想做的快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但他总害怕时间不够了。

秦十五写写画画,打发漫漫长夜病痛带来的折磨。

他倒吸一口冷气,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是不是出血了?我骨头疼。”

路潼轻轻地吹了一口:“还疼吗?”

秦十五嘿嘿笑道:“那你再吹吹。”

路潼又吹了两下,秦十五盯着他的侧脸,小夜灯给路潼的侧脸渡了一层昏黄的灯光,让他看起来十分温柔。

“路潼。”他小声且珍重地开口:“我要回家了。”

路潼身体僵住,似乎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十五从来没用这么温柔懂事的声音说过话,“我回家的方式很困难,那样看起来,会让你觉得我死了。”

路潼嘴唇发颤,没开口回答。

秦十五说:“你明白的,路很远,我不能带着这个身体走,它太重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对路潼说:“你不要为我哭了,是我不好,我总是在让你伤心。”

秦十五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推开了桌子,爬到床上乖乖地躺好:“晚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的。”

路潼坐在床前一动不动,他低着头看着画,绘本上的蜡笔忽然晕开了大量的水渍。

眼泪砸在绘本上,打湿了一面纸。

小王子秦十五坐在一大片夕阳前,飞行员路潼坐在他左边,小狐狸秦初坐在右边,太阳很快就落下去了,但是太阳明天还会再升起来。

天上有小王子遥远的家乡,路潼知道,那是十六年后的未来。

那里有小王子的玫瑰花,尽管他们曾经太年轻,并不懂得怎么爱对方,可他依旧日复一日的在等他回家。

路太远了,秦十五带不走躯壳。

原本定在两天后的婚礼,因为秦十五的并发症拖延了几天。

秦十五进抢救室已经习惯了,这一次进去,医生又给他下了病危通知书。路潼收到这样的通知书实在太多了,多的他都有些麻木。

秦初在秦十五床边坐了两天,才等到他清醒过来。

他在床上过了生日,直到除夕夜这天,秦十五才能下地走两步。

他一落地,就想起自己那个未完成的心愿。

秦初跟路潼都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又发了一遍邀请函。这一次,顾迟他们来的时候,心中都做好了准备,隐隐知道了些什么,强颜欢笑地坐在教堂里。

秦十五这回出医院没法儿走路了,只能坐在轮椅上。

不过他心情不错,在轮椅上还有心思和大家打闹。

林小绵哭了一场,眼睛红通通的。

秦十五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墙上的花,那是两个礼拜前布置的,买来的时候是鲜花,现在都枯萎了。

他觉得有点遗憾,正伤心的时候,曲慕瑶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路潼来了。”

秦十五连忙望去,路潼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西装,和他本人十分相配。

他眼睛瞬间亮起了起来——路潼这身打扮,和他看到过的,以后的那场婚礼穿的一模一样。

秦十五从轮椅上跑下来,秦初抓小鸡似的把他抓起来:“坐好。”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秦十五:“哇,好看。”

路潼摸了下他的脑袋:“不是要当伴郎吗,衣服还没换?”

秦十五决定享受一下皇家待遇:“我想让你给我换!”

秦初把他按在轮椅上,带他去了隔间。

路潼替他穿好衬衫,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然后替他穿上外套。

秦十五嫌弃自己的脸色和鬼一样,要求路潼给他涂点儿口红,此事被曲慕瑶知道了,她在门口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把秦十五笑的羞耻起来。

显然,他也觉得自己涂口红这个行为不太男子汉。

秦初拍了拍他的衣领,站远了一点,把秦十五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

秦十五拍拍胸口:“帅不帅!”

秦初:“嗯,很帅。”他慢条斯理道:“不过比我还差一点。”

秦十五跟他笑着打成了一团,牧师在门口催,大家心照不宣的默认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只和少年人的善意有关的滑稽婚礼。

没有任何一个正确的步骤,没有太多的观众,也没有海誓山盟的选词,只有简单的红毯和漫长的时间。

秦初站在小教堂的最前面,秦十五拉着路潼站在门口。

外面下着大雪有点冷,路潼给他穿了一件很厚的羽绒服。

秦十五又开始嫌弃衣服丑,教堂的钟声敲了三下之后,轻缓的婚礼进行曲在他耳边响起。

秦十五心情澎湃,把路潼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心道:好神奇。

路潼担心他冻着,心思全然不在这个婚礼上。

秦十五听完了钟响,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推开。

小教堂的大门被缓缓打开,秦初站在红毯的终点,路潼站在,秦十五难得安静下来,跟着路潼走这一段红毯。

顾迟拿着摄像机给他记了下来。

曲慕瑶问道:“你拍这个干嘛?”

顾迟:“秦十五强烈要求的,他说这是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情。”

曲慕瑶:“……我真搞不懂这小子脑袋里在想什么。”

红毯走了一半,秦十五头发晕,往路潼身上靠了一下。

路潼扶着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坐会儿?”

秦十五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我不坐,等我走完了再坐。”

他等脑袋缓了会儿,没那么晕之后,直起身体。

小教堂的红毯不长,为了配合秦十五,就算是走的再慢,五分钟也走完了。

秦十五把路潼的手放在秦初手上,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松了口气,无比满足:“好了,现在可以结婚了。”

他的手从路潼手上拿开,秦十五愣了下。

——路潼手上全都是血。

秦十五连忙看了下自己的手——血是从他的手上流下来的。

他下意识放在身上擦了擦,紧接着,耳根也发痒,秦十五连忙去摸抓了一下耳朵,又是一手的血。

“我……”

他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路潼,路潼整个人都已经懵了。

秦十五像是被什么钝器狠狠一砸,眼前一花,呕吐的感觉强烈的让他痛苦不堪,身体保护机制在一瞬间启动,令他晕了过去。

秦初在秦十五砸在地上之前,立刻把他打横抱起,秦十五意识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双手挂在空中晃了下,路潼才反应过来。

林小绵尖叫一声:“秦十五!”

秦初连忙安慰道:“正常的,他以前也出血过一次,送到医院去。”

他说出来的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路潼白色的西装被蹭了一身的血,他开口时,声音发颤:“他以前没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秦初踹开小教堂的门:“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去医院!”

“要叫救护车吗!”

“来不及,医院就在旁边,我直接带他去。”

路潼跟在秦初后面,屋外凌冽的风雪如同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从秦十五手上滑下来的血落在地上,淅淅沥沥的淌了一地。

他脸上盖了一层雪霜,秦十五的双眼紧闭,靠在秦初怀里,像睡着了一样。

只不过,他睡得很不安稳,同时,这份不安稳也让路潼崩溃了。

路潼落下来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凝结成了冰,几乎割破了他的脸。

急诊室门外的护士一看到这个状况,二话不说就推着车出来了。

除夕夜送抢救室的人很多,急诊室十分热闹,这份热闹又叫人恐惧万分。

秦初把秦十五放在救护床上,已经有医生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抢救。

路潼死死抓着救护车,咬着牙,眼泪跟着往下落,他跟着护士一起去了走廊。

秦初啧了一声,拽住他的手:“路潼,你别去!”

路潼六神无主,抓着救护车的手却不肯松:“我不该的……我不该让他出去的……怪我……”

秦初掰不开的他的手,无奈道:“路潼!你松手,听我的话,你跟着去没有用的。”

秦十五的脸被罩上了呼吸机,走廊里只听得到医生冷静的指挥和救护车与地面滚过的轮子声音。

医生和护士都在跑,路潼也跟着他们跑,磕磕绊绊,心如刀绞。

这条走廊从来没有这么长过,像是要直接跑进鬼门关一样。

路潼努力盯着秦十五的脸,泣不成声:“……秦书,秦书!不要死!不要死!!”

他第一次叫他名字,却在这样一个时候。

对方似乎有意识,原本紧闭的眼睁开了一条缝。他眼里没有光点,像是意识不清,却模糊地看到路潼。

秦十五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路潼着急忙慌地拉住他。

他的嘴在呼吸机里翕动,仿佛是在说话,路潼顿时如遭雷击,几乎站在原地动不了了。

秦十五蹭了下他的手,无声地开口。

“不要哭。”

护士礼貌的拉开他,路潼的手在空中抓空了秦十五,只摸到了一片衣角。

他是他替秦十五穿上的西装。

抢救室的门在他面前关上,路潼站在原地,忽然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肝肠寸断,哀毁骨立。

他徒劳无用的站在门前崩溃,片刻不到就听到里面心电图发出绵长的声音。

“滴——”的一声过后,抢救室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路潼像是明白了什么,断线一般瘫坐在地上。

哪怕早有预料,但当分别来临的那一刻,他依旧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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