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皇甫先生又一次把话题给聊死了。洛文柠在一旁也忍不住擦汗，看来着皇甫先生对自己和大力还算是好的，说话算是客气的了，看看人家对自己的师侄，能把人给气死。陈御医倒不觉得什么，因为习惯了，他看了看皇甫先生的脸色，嗯，气色比自己还好，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一点看不出是年过七旬的人。“师叔下山，其实可以住我那里的。”陈御医委婉地开口，住人家小姑娘家干嘛。“我愿意住这。”皇甫先生喝了一口茶说道。洛文柠也不管他们的对话了，看样子两个人都是习惯这样的。“洛姑娘的母亲，病情有缓解吧？”陈御医这话是对着洛文柠说道。“是，皇甫先生妙手，昨日已经开始施针和喝汤药了。”洛文柠答道。“那就好，那就好。”陈御医说道。“怎么，还担心我治不了？”皇甫先生睨了陈御医一眼说道。“不担心，不担心。”陈御医答道。“你最近，在干嘛？”皇甫先生问道。陈御医见皇甫先生终于问他话了，忙说道：“其他倒还好，就是凌老夫人的忘症，是小侄在负责诊治。”“凌老夫人？”皇甫先生反应了一下，说道：“喔，你是说大长公主对吗？”“正是。”陈御医说道。“她得了忘症？”皇甫先生有些意外。“是的，自从一年前老侯爷和靖远侯府两位将军殉国，凌老夫人就患上了这个病症。”陈御医叹气道。“老侯爷和两位将军殉国了？”皇甫先生皱着眉头问道，他好久没下山了，这些消息都不知道。“是，那场战役实在太残酷，哎，可惜可怜，凌老夫人一夜之间便患上了忘症。”陈御医眼看着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变成谁都不认识了。“靖远侯府统共三位将军，哪两位殉国了？”皇甫先生问道。“是大将军和二将军。”陈御医答道。“喔。”皇甫先生点点头。“所幸凌府还剩了一位三公子，如今已继承靖远候的爵位，成为新的靖远候了。”陈御医说道。皇甫先生捋了捋胡子，说道：“战场刀枪无眼，上了战场必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各人有各命，能如此殉国流芳百世被世人所纪念，那也是不枉此生了。”陈御医点头表示赞同，洛文柠心中叹息不已。“你诊治得如何？”皇甫先生又问道。陈御医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毫无效果，凌老夫人依旧跟一年前刚患病时一样，侄儿已经尽全力，还请师叔能否赐教一二。”“忘症不是轻易能医好的，也可以说这个病症其实是心症，病患遭受到很大打击，就会故意去遗忘，所以你再怎么医治都不会有效果的。”皇甫先生说道。“难道，真的无药可医了吗？”陈御医不甘心地问道，虽然凌老夫人不是自己的亲人，但医者父母心，有一个大夫总是希望能治好病人的。“是，无药可医，除非病患自己放下，走出来，忘症不像中风，中风是身体上的毛病，而忘症却是心里的毛病。”皇甫先生说道。“这，这好像不太可能能自己放下，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一般人基本都走不出来的。”陈御医摇头道。“那大长公主，她除了忘记事情，不认得人，还有什么别的症状？还有没有身体不舒服之类的情况？”皇甫先生问道。“身体还算可以，但到底年事已高，我一直在帮她调理，目前看来并无不妥。”陈御医说道。“那就无妨，也许她不走出来是件幸事，你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她的身体健康，已是大幸。”皇甫先生说道。确实如此，洛文柠心中默想，或许这才是对凌老夫人最好的结果，总比终日活在痛苦中好。“只是，只是最近碰到个难题，凌老夫人嫌药苦，不肯吃药了。”陈御医一脸的无奈，凌老夫人现在跟孩子也没啥区别，说不吃就不吃。皇甫先生一脸黑线，不吃药咋个整，又不能硬灌，他冷着声音说道：“这我没办法。”“是，是，这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陈御医也没指望皇甫先生能有什么办法，只是吐个槽而已，凌家人都拿老夫人没办法，何况是外人。但没想到洛文柠倒是开口了：“陈御医，您给凌老夫人用的药很苦吗？”“呃，苦，其实也不是很苦，我加了甘草，对于成年人来说还好，但对于凌老夫人来说，她觉得很苦。”陈御医答道。“请问陈御医，若是能做一种雪梨膏，加入到药里面调和一下，不知道可不可行？”洛文柠问道。“雪梨膏糖？洛姑娘想用什么食材？”陈御医沉吟了一会，问道。“雪梨、糖、蜂蜜、红枣就这四种。”洛文柠答道。“那没问题，这些与我开的药方不相冲，完全可以一起服用，洛姑娘是想帮凌老夫人做这个吗？”陈御医点头说道。“对，我今天下午熬好，会给凌府送过去，有了这个梨膏，看看凌老夫人会不会吃药了。”洛文柠说道。“可以一试。”陈御医点头说道，虽然凌府备了糖和蜜饯，但凌老夫人还是不肯喝药，没准洛姑娘熬制的膏糖，能入得了她的口。“行了，没什么你回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在这里。”皇甫先生站起身说道。陈御医本来也就是来探望一下久未谋面的师叔，也没别的事，就算有事，师叔他老人家也不会管，所以他也站起来行礼道：“那小侄先回去了，若是师叔有任何吩咐，可以请洛姑娘来叫我。”皇甫先生没有答话，只是挥了挥手。陈御医见老先生又不耐烦了，便很识趣地告辞了。“这小子，还坐着不走了，耽误你做饭。”皇甫先生皱着眉头不开心地说道。洛文柠愕然，原来是怕她来不及做午饭吗？洛文柠赶紧进了厨房，省的老人家催。想到等会要熬制的雪梨膏，洛文柠忙吩咐大力去采买这些食材，等吃完午饭就可以熬起来了。今天中午打算做粉蒸肉，现在正是芋头成熟的季节，再粉蒸肉下面铺上一层芋头，又粉又糯简直跟肉一样好吃。要做粉蒸肉先得做蒸肉粉，先将大米、小米、糯米洗干净后加点盐浸泡，然后把它们沥干水分，因为小米颗粒小，所以先将小米单独炒香。然后将大米和糯米放入锅中翻炒，炒的稍微干一干，便加入大料、花椒、干辣椒炒到米粒发黄，再将香料挑出来，磨成跟小米差不多颗粒。将小米混合进来，继续磨成更细微的颗粒，这样蒸肉粉便做好了。在做蒸肉粉之前，洛文柠便将带皮的五花肉切成大片，加入料酒、酱油、糖和盐进行腌制，等到蒸肉粉做好，肉腌得也差不多了。将芋头削皮切成大块，先铺在碗底，然后将腌好的五花肉一片一片地沾上蒸肉粉，整齐地码在芋头上面，不多一会，满满一大碗粉蒸肉便可以上锅蒸了。做完粉蒸肉，洛文柠打算再做个板栗烧鸡，板栗也是这个季节时令的东西，是属于坚果类的食物，而且营养价值极高，性味甘温，有养胃健脾、补肾强筋的功效，拿来给老人孩子体质虚弱的人吃正好。今天洛文柠买了好些板栗，打算下午的点心就做栗子糕，自然的力量是神奇的，什么样的季节才能产出什么样的食物，所以食物还是要吃时令才好。大力已经将买来的板栗剥壳去皮洗净，剥出来的板栗果仁淡黄结实，洛文柠拿起一颗尝了一下，嗯不错，肉质细嫩、水分少甜度高，是纯天然的好板栗。洛文柠将鸡肉剁成块焯水，起油锅先放糖进去小火炒糖色，然后将炒好水的鸡块放入翻炒，把水分炒干后将葱姜扔进去爆香，然后加入料酒、酱油和糖、盐翻炒，最后加水没过鸡肉，把板栗仁加进去，烧开后转中小火炖煮。一边蒸着粉蒸肉，一边炖着栗子烧鸡，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香气，洛文柠就看见皇甫先生不停地进出房间，在厨房门口晃来晃去，又不好意思进来，只是偷偷地看两眼看两眼。洛文柠忍住笑，削着莲藕皮，最近这莲藕真是好，又白又嫩水又多，趁着当季，多做两顿吃，打算炒个酸辣藕丁吃吃，再炒个绿叶菜就够了。两个主菜基本上是同时做好，洛文柠每样分出一些来，装到给凌府大小姐的食盒中，然后将两盘菜端上桌时，发现皇甫先生已经端坐在桌子旁了。“皇甫先生，再稍等一会，我还要炒两个素菜就好。”洛文柠对盯着眼前这两盘菜的皇甫先生说道。“嗯，快些做。”皇甫先生咽了口口水说道。洛文柠忙加快了速度，好在这两个菜做起来都快，莲藕已经切成了丁，起锅放油用蒜头干辣椒爆香，再放入藕丁翻炒，加醋和盐继续大火翻炒，没一会便可以出锅了。大力扶着齐氏坐过来，元安自己爬上了桌子，洛文柠给每个人盛好饭，也坐了下来。“皇甫先生，请用吧。”洛文柠见皇甫先生极力忍耐地没有动筷子，忙说道。皇甫先生点点头，拿起筷子直接往粉蒸肉的盘子夹去，这盘肉色泽油亮，表面褐色的米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是米香味和调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皇甫先生夹了一块冒着热气的粉蒸肉，一口咬下去，有肥有瘦，米粉油润，肥肉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瘦肉肉嫩不糜，香味浓郁，丝毫不腻，还有一点点辣味，更是增添了几分口感。两口就把一块粉蒸肉给吃了下去，皇甫先生深吸口气，真是太好吃了，这丫头怎么想出来的，把五花肉裹上米粉蒸着吃。而盘子下面的芋头也引起了皇甫先生的注意，他心中好奇，芋头还能跟肉一起蒸着吃？那是什么味道，芋头不就是煮一煮吃的吗。他夹起一块芋头，刚入口，他内心便大为惊奇，原来芋头放在这个肉里面一起挣，是这么的好吃啊。芋头已经被浓郁的米香肉香所包裹，口感就是软糯的，吃进嘴里都不用怎么咬，满嘴的香甜咸鲜，各种口味充斥着口腔，简直绝了！老先生已经开始激动了，这丫头还有多少拿手的菜，庆幸自己跟着她下山来了，还住在她家里，不想走了怎么办！这么多年来，自己饮食清淡，只因自己不会做，又不想跟人来往，只想住山上，所以只好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了。这些年天天如此，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但自从这丫头上了西山，做了那些菜，自己的口腹之欲就一发不可收拾，天天想着那些美味，以至于都为了这口吃的，下了山。洛文柠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皇甫先生的表情，虽然这老先生社恐不喜与人打交道，但鉴赏美味的能力还是有的，看他吃得陶醉的样子，便知道他吃得很满意。皇甫先生尝完粉蒸肉，虽然还想吃，但他更想尝尝旁边这道板栗烧鸡，板栗的好处他自然知晓，所以很期待这道菜。板栗烧鸡色泽红亮，一颗颗圆圆的板栗融于鸡肉中，从颜色上已经不大能分辨开来，但可以从形状来分辨。皇甫先生先夹了一颗板栗放进嘴里，不同于芋头软糯的口感，栗子是粉糯的，口感是甜甜的，再加上鸡肉鲜美的渗透，还有调料的混合，这颗栗子既吃出了鸡肉的味道，又保留着本身的味道。直到将栗子整个吃下，嘴里还留着清香的味道，皇甫先生不由感慨地叹了口气，以前这么多年都白活了，山上的板栗随处都是，但他只会拿来水煮一煮吃，糟蹋了那些好东西。包括上次吃的松茸，他就放到清水里煮汤喝，没想到炒出来是这么的好吃。皇甫先生一边叹息自己错过了多少美食，一边又伸出筷子去加鸡肉，鸡肉嫩滑，同样栗子的味道已经浸入鸡肉，两种食材相辅相成，彼此成就，才能做出一道美味来。吃完两道荤菜，皇甫先生再夹了一筷子酸辣藕丁，酸爽可口正好解除油腻，又很下饭，皇甫先生两吃了两碗米饭，还是热腾腾的食物好吃啊，他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皇甫先生，今天这几道菜，您吃得可还满意？”洛文柠见皇甫先生放下筷子，笑盈盈地问道。“嗯，还行。”皇甫先生矜持地说道，虽然觉得很好吃，但也不能轻易表露出来，省的这丫头骄傲。“那您可还有什么建议吗？”洛文柠微笑，看皇甫先生的样子，哪止是还行，简直就是很满意好吧，但看破不说破，老人家要面子的。“嗯，没什么建议，我这人不挑食，做什么都能吃，你随意做。”皇甫先生说道，他哪里能有什么建议，他又不会做好吃的，否则也不会被她的饭菜诱拐下山了。“好的，若是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做的。”洛文柠说道，她相信皇甫先生是不挑食的，否则怎会一个人在山上住这么多年，吃东西那么随意呢。今天中午的饭菜比在山上做的丰盛许多，将凌大小姐那份餐交给凌府的人带走，洛文柠心里安心了不少。这些天为了请皇甫先生下山，凌府那边没顾得上照料，今日这顿饭送过去，凌大小姐应该能多吃一些的吧。吃完午饭，洛文柠开始做起梨膏和栗子糕来。洛文柠先将板栗仁放入蒸锅中，开大火要将板栗仁蒸熟。然后开始准备做梨膏，将梨子去皮去核切成细丝，再将红枣也去核切成细丝，将两样食材放入锅中，加糖加些许水，小火慢慢熬煮。等熬上梨膏，旁边大火蒸煮的板栗也熟了，将板栗放入大盆中，用器具将它捣碎，越细越好，加入些牛奶和糖搅拌均匀，然后将搅拌好的栗子糊放入锅中，加些许油用小火炒制。慢慢炒到水分收干，但不能太干的时候，就可以盛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