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若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隔日下午。对于接近清晨时分才上床的他来说, 睡到下午这个点并不算夸张。但不知是身体本就有的疲劳还是因为睡觉时的姿势哪里不对, 醒来时他的四肢透着异常的僵硬, 就连脖子都酸疼到让他不敢轻易扭动。意识还有些飘飘忽忽，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哪里少了什么。直到侧头看到身旁是空的，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本该睡在他身边的周谨成不见了。昨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而且还都是些让人来不及准备的事情，所以在困意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现在回想起来，反而透着一层朦胧一层不真切的感觉。江年若打着哈欠, 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 拍着额头回想着睡前发生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他好像跟周谨成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好像还当着周谨成面莫名其妙地哭了来着？最后怎么回房间的？好像还是被周谨成抱回房间的？这些事情发生正在进行发生的时候也不觉得哪里有不对，可睡了一觉再想起来, 却总感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嗯，还有丢脸的感觉……江年若洗漱完毕，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出去。他租的房子不大，一开门就看到站在厨房的周谨成，正背对着他。周谨成的听觉灵敏, 江年若这边一有动静, 他就回头了，看到是江年若出来, 问了一声：“你醒了？”然后又继续转过了身, 语气随意到就像是这个场景已经重复发生了无数次一样。江年若两步要分三步走，慢慢地挪动到周谨成的身旁，才看到原来周谨成是在下厨。刚才的他似乎过于紧张了, 都忽略了这股散在空气里的食物香味：“你在煮粥吗？这是什么粥？好香啊……”“鸡肉粥，已经煮好了，要先尝尝味道吗？”“……嗯，好啊……”江年若的内心向来矛盾一些。此时就是自己回想起昨晚发生的时候不好意思，但看着周谨成这么坦然自若的样子又强行想让自己也做出一副毫无所谓的状态。凌晨他跟周谨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厨房地上还是一片狼藉，后来去睡了他也没有再注意厨房那一地碎片的情况，可现在地上地上干干净净，肯定就是周谨成收拾干净的了。于是他又开始纠结，自己需要跟周谨成说声谢谢吗？不说的话感觉不太好，可说了的话又怕显客套？“给你。”“嗯，谢谢。”江年若接过周谨成递给自己的粥，尝了一口，“很好吃啊，原来你粥煮得这么好？！”“我以前的理想就是长大了做一个煲粥大师。”“诶？”“但是我妈坚决反对，因为她觉得我这个理想太没出息。我要读大学选专业时是跟我妈怄气最严重的时候，当时冲动之下我就要把新东方往第一志愿填了，活活把我妈气哭，还差点被我爸赶出家门……”周谨成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略带无奈，“不过现在想想，当时的我也的确是太极端了，煮粥这种事情，其实可以当做一个兴趣来发展……”“看不出来你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周谨成说的这件事情完全引去了江年若的注意力。“对吧？”周谨成一笑，“而且那时的我爸比我更极端，直截了当地就说以后敢再提要做煮粥的，就把我从阳台推下去，那时我们家住在十楼啊，这完全是死亡威胁啊……”“但相比之下总是现在这样更好一些吧？”“那也没有，现在我爸偶尔还是会数落我一开始有多失败。”“诶？”江年若表示疑问，“不应该是励志吗？”“我的人生可不励志。”周谨成道，“我最初开始创业的钱是问家里拿的，起步时的生意也是靠家里拉的，面对失败时也是用家里的钱赔的，一直亏本亏了三四年才有所好转……虽然现在看上去我是做的很不错了，可当时要是没有家底撑腰，我肯定迈不过失败的关。所以我爸到现在还是会拿这件事情来对我说教……说我当年是如何如何的不争气，如何如何地气他跟我妈……”江年若一边喝着碗里的粥，一边听着周谨成讲这些事情，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不过你做的粥味道真得很好，而且我最喜欢鸡肉粥了。”“我知道，你有在一个视频里说过你喜欢会放姜丝的鸡肉粥，刚好我爱做粥，所以从那时开始就一直记着了。”周谨成看着他，笑得温柔，“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喜欢，所以才做的。”周谨成说的直白，但更自然，让江年若在小小的心跳一下之后，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他道：“我会喜欢这个粥是因为小时候外婆经常做。”“外婆？”周谨成清楚江年若跟宋梦婷并非亲生母子，所以从江年若口中听到外婆这两个字时，他惊讶到直接开口表达疑问了。但江年若并不知道，也不觉得哪里有不对。小时候宋梦婷对他不好，但宋梦婷的母亲却对他很好，寒暑假了总是要接他到自己家去住：“我外婆最喜欢煮鸡肉粥，而且每次都要放生姜。虽然她说的是生姜可以去鸡肉腥味，但实际上她完全都把握不好量，好几次放的姜太多了，粥上都只有姜辣味。”只可惜这么温暖过他的一个人，很早就过世了，“我从小个子就矮，我外婆总以为我是吃得太少，所以每次做粥水都放很少，为了能让我多吃下点米，你想那么一碗又稠又辣的粥，每次我都要嚼一嚼才能咽下去……就是外婆过世后我再也没喝到过那样的粥，原本该是有些排斥的味道，后来竟越来越怀念……”每回提起这件事，江年若都还是会伤感。因为最初他对外婆所给予的好意是抱有一定敌意的，年幼的他在心底认定了外婆是站在宋梦婷那边的人，所有的行为都不是真心对他好。可等到他慢慢意识到外婆的真心并给予回报时，外婆却得病了，还是癌症晚期。虽然江年若从小敏感多思一些，但当时在多位大人的误导下，他便以为癌症就跟普通的感冒一样，只要好好打针吃药就会复原。甚至是外婆去世前跟他说自己要去很远的城市看病，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他都傻乎乎地相信了。江年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刻说些伤感的事情，扯开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吃了那么多外婆做的粥，我还是一点个子都没有长。”“但是你也不长肉啊。”周谨成笑着说道，“有的是人羡慕你这点。”“这有什么好的。”江年若如此说道，“胖子是可以减成瘦子的，但矮子呢，总不能往腿上插人造骨吧。”江年若对身高这个话题向来耿耿于怀不能释然，周谨成自然知道，也就不继续往下说了：“小长假有什么安排吗？”“……原本是打算录两期视频的……”但昨天发生了很多意外，视频没录成，碗也碎了，喔，还有买来打算红烧的鸡肉也入粥了。“那你应该需要两个新碗了。”碎片是周谨成扫的，他认出来那正是他们上次去b市时他给江年若买的碗。“……嗯……”可江年若没记错的话，那碗是在一家专卖店里买的，他在这边基本上没看到过这么大同时又这么好看的碗。“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去b市再买两个吧？”周谨成提议，“自己开车过去b市也不需要多久，而且我也记得那家店在哪里。”“啊，不用了吧。”特意去b市买碗对江年若来说太夸张了。“没关系，反正在休息不是吗，就当再去b市逛逛？”周谨成道，“要是不急的话可以过一夜再回来，你不是很喜欢那里的一家甜品店吗？还可以再去吃两次啊？”听周谨成这么说感觉是很不错的样子，江年若心动到就要答应了，偏偏这时，昨天被他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先去接个电话……”“嗯，去吧。”江年若快步走到沙发边上，从缝里掏出了昨天自己扔进去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面映着的是丁歆之的大名——丁歆之每次都是有事想要他帮忙的时候才会给他打电话，江年若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喂？”“学长你这次一定要救我的命啊！！”江年若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丁歆之震天撼地的高分贝给盖过去了，“只有你能救得了我了啊！！”“……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在编辑视频的时候不小心把之前录好的两个视频给删了，现在要重新再录了呜呜呜……这两个都是我答应好粉丝后天一定要发的，但是我现在根本来不及录了……学长你能不能帮我录一个啊啊啊啊啊求你了……”“……”江年若有些懵，“……你要我录化妆视频？”“对啊啊啊我身边化妆技术最好的人就是你了啊啊啊啊学长！！”丁歆之完全是在哀嚎，“就一次！绝对就这么一次！你明天过来帮帮我好不好啊啊啊啊啊！”“……”前一分钟是周谨成先问了他要不要明天去b市，他都已经准备答应了……可他又完全能够理解要更新视频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小心删了视频是种什么样绝望的心情，也不忍心拒绝丁歆之……该选哪个？江年若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