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阵纹理本被灰尘所掩,繁复纹理黯然无光。
可到了如今,那些繁复纹理忽而又生光辉,且是闪闪发光。
那些纹理光彩流转,在夜色下流淌一抹诡异的瑰丽。
那白玉神蛟本来瞧着憨憨的,任由姜绿舟催动剑巢,也不怎样动弹。可此刻它那双猩红的眼中却是透出了几许邪光。
这只法阵中的神兽,竟流淌类似人类的表情,那眼轻眯之间,竟似流淌诡异的恶意。风念念从来没在一只动物身上,看见类似人类的邪恶表情。
此物竟像是一个诱饵,引诱修士上前,以自身功力驱动法阵。
白玉神蛟战斗力极强,然而它放在这个可怖的陷阱之前,却也不算什么。
若八面法阵皆被启动,其杀伤力也不是白玉神蛟可比拟。
大地受此震撼,瑟瑟抖动,地表的浮土吹开,竟露出层层叠叠的白骨。千载万载,这里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这个祭坛竟似个捕鼠笼子,将人诱入其中,再行捕捉。
方才宁静肃穆的祭坛,此刻竟也显得极为邪气。
李妍胆子小,她低低尖叫了一声,手心尽数是冷汗。
风念念也似受到了惊吓,她抬起头来,俏脸上生出了一抹担切。这时候她说话速度也正常了,不像刚才那样子怯生生的了。
“此阵集结修士之力,开启八面法阵。便是不通阵法之人,只需在窍眼之处注入灵力,就能开启这繁复法阵。以自之力,绞杀自己。姜师兄,任你将周身法力驱动至何等地步,也不过增加一缕力量开启法阵。一旦入内,便不能解脱。唉,这可怎么办呢?”
风念念嗓音清清脆脆,说话顿时也显得正常了。
但姜绿舟已经是身陷囹圄,这已然没什么用。
姜绿舟面颊浮起了一层潮红,使得他面容更俊,煞意更浓。
此刻他的脑海里蓦然浮起了一个念头,风念念不会是故意的吗?
他心口一寒,心思沉了沉。莫非,风念念竟瞧出自己刻意送她去死?
此刻新月初升,这蜃楼之境中也有日月星辰,时辰流转与外无异。月光轻撒,风念念更增了几分清丽。
可这孱弱面孔之下,却似掩着几分深沉。
风念念:“故而姜师兄万万不可强行驱动剑巢,激其法阵之中绞杀之力,这里任何一面法阵,力量都是灵域修士想都想不到的。但你也不可剑巢撤之,否则定会被神蛟所杀。唉,至于你怎生脱困,念念才疏学浅,竟是想不到。只怕是,要委屈你了。”
风念念如此言语,也是有意试探。
如果姜绿舟当真如他表现的那么没脑子,那么姜绿舟骤逢巨变,又被一个他看不起的孱弱女修指点,必定会勃然大怒,也不会将这些话听进去。
若姜绿舟怒了,他发狠驱动剑巢,就能抓住唯一一个脱身的机会。
因为此刻第一面法阵只启动部分,尚是残缺不全。
此刻切割,姜绿舟还是有机会脱身的。
然而姜绿舟的反应却很沉稳,他又试探性加了一抹剑意,便感觉一股类似深渊之力的可怖力量涌来,故而便不再尝试。
风念念眼神不觉又沉了沉。
李妍见不得死人骨头,嗓音里也带了哭腔:“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风念念:“我等到了子时才能出秘境,还要在此地等上两个时辰。到时候,这引玉便会牵引我等到秘境之外。才能为姜师兄请来外援,就是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
李妍一点也不关心姜师兄,闻言大喜:“是啊,我都忘记了,再过两个时辰,我们便可出去。”
蜃楼之境每次出现一月时间,入境修士每日出来一次,本就是为了避免伤亡。
风念念似有为难之色:“琼英,你说如此一来,这两个时辰,我们可还要多猎取一些功劳?这瞧着,好似稍稍有些说不过去。”
李琼英心想:是挺那个的。
风念念眼波流转:“不如我们留在原地,万一姜师兄死了呢,也能将他骨头捡回去,给雪砂宫留个念想。”
李琼英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也表示了赞同。
“说的也是,姜师兄总归是雪砂宫的天才弟子,若有尸骨剩下,替他收了也是好的。”
李琼英这么说着,感觉自己充满了人道主义的光辉。
女修们吱吱喳喳的言语传入姜绿舟的耳中,搞得姜绿舟怒气填胸,他气得炸裂!
这些人言语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瞧着也是活不成了。
这些话语入耳,姜绿舟如何能容?
他内心恨意如沸,却竟没在法阵之中肆意妄动。
姜绿舟非但没有发怒,双眸反而涌过一抹寒水似的冷静。
为苟性命,他不得不冷静,不得不忍耐自己的燥烈。一个人想要活下去,自然是需要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的。
然而伴随法阵被点亮,姜绿舟宛如被困住的鱼,竟已无法挣脱。
他不得不灌注力量入剑巢之中,保持剑巢存在,可又不能太过强势。
法阵布全之后,姜绿舟感受到一抹强大力量的凝视,使得他浑身战栗,动弹不得。
法阵并没有吞噬姜绿舟的意思,否则姜绿舟已经顺势狗带。
只要姜绿舟稍稍过线,就像一根火柴,些许火星就能撩燃满地的油,将油中之人活活烧死。
然而伴随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姜绿舟处境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悲催。
风念念却开始搞自己的事情。她已经是一脸严肃,手掌取出了玉板,取出符笔,眸色宁定。
月色流转,使得风念念的一双眸子染上了一层银白之色,给那张俏丽面颊也添了几分诡异。
她灵识敏锐,将眼前八幅巨阵能源变化细细察觉,那些繁复的纹路都清晰的的印入风念念的识海之中,使得她运笔如飞,画得飞快。
法阵“休眠”时候跟“活着”时候可是大不相同。
风念念纵然灵识敏锐,也不能在法阵休眠期体会这个大阵运行得种种精妙之处。
要感激姜绿舟呢。
若非姜绿舟牺牲自己,前去激活,风念念也无此能为,去“复印”法阵。
她挥舞符笔,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粒微尘也可以是一世界,就像域外之地民间的艺人能将一本书雕刻在一粒米上一样。
一面巨大的法阵,也让风念念描绘在一块玉板之上。
一面,两面,伴随姜绿舟点燃法阵,风念念制图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姜绿舟本是擅长阴谋论的人,如今更是大怒!
风念念是故意的。
姜绿舟并不精于阵法,在场别的人也是如此。门外汉也不知道单凭灵识就能描绘法阵,是何等诡异之事。
毕竟没其他修士干过。
善于阵法修士以神识甩出一个法阵,那才叫逼格,风念念手里还拿着符笔呢!
伴随时光流逝,牺牲自己的姜绿舟灵力也耗损严重,甚至有些难以支持剑巢。
他面色一狠,蓦然刺了自己一剑。
雪砂宫有一秘法,刺中自己穴道,可以刺激功力增长,共可刺九穴,都是生死关头时候用的。
若刺了九穴仍无法得胜,那这位修士便是会油尽灯枯而亡。
若非必要,雪砂宫修士等闲不会如此施展。
他衣衫之上染满了鲜血,狼狈不堪。
月光明润,看着仿佛将至子时。
风念念八面法阵已经顺利复制粘贴~
她蓦然轻轻侧头:“师姐,不知你肯不肯信我。”
风念念完成这复制粘贴之后,她符笔一点,八块玉板平平飞去,竟飞入了祭坛之中。
“若破此阵,除非再引一个反阵,以阵制阵。这八块巨阵繁复,以我之能根本不足以启动。好在此地设计巧妙,能以白玉神蛟开启窍眼,使得法阵启动。若有人能以剑气驱入,刺激白玉神蛟再开启一道反阵。那么法阵可破!”
“只是两阵冲击之力自然十分宏大,关键时候,你以剑引入白玉神蛟,以此消化。如此借力打力,我们说不定更能猎到这只神兽。”
风念念这些话不止说给李琼英听的,还说给姜绿舟听的。
姜绿舟要想苟着,最好听话。
风念念一向不介意多点疑心病,但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她是不会因为自己脑补,就像判官一下判人去死。无论如何,风念念缺乏证据。
当然姜绿舟不顾及他人,风念念自然要让他受些苦头。
姜绿舟不吭声,却面色一狠,一缕剑意输入掠向白玉神蛟!
他果然听进去了,而且够狠够拼。为了活下去,他当真可以搏一搏。
风念念说话完毕,玄力流转间,这一次内层反阵以极快速度加以点燃!
风念念想,当然还是有些危险的。
但是吧,这危险主要还是冲着姜绿舟。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风念念唤道:“李师姐!以此方位,将剑气引入!”
李琼英点点头,一抹剑光飞略,就像一抹流星飞向白玉神蛟。
瞬间光华大盛,山摇地动,天地为之震撼。
白玉神蛟在一团光华之中拼命挣扎,发出凄厉之声,猩红双眸却开始滴落两道鲜血。
姜绿舟瞧着大为震撼!片刻之前自己何其天真,竟以为剑巢能斩杀此等神兽?
他确实心机颇深,就是太过于自大,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实力。
待光芒散去,风烟散尽,白玉神蛟皮肉尽消,只余一根晶莹剔透的龙骨。
姜绿舟心里一热,飞掠上前,手掌握住。
恰逢此刻李
琼英也是上前,也伸手握住。龙骨似有裂痕,一分为二,竟让姜绿舟跟李琼英各取一半。
姜绿舟捏着半截龙骨,心中却透出了滔天巨怒!